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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久违的爱魂

被迫分手后 橙疏 21046 2024-07-06 23:30

  陆天盘着腿,靠在一棵巨大的百合花叶下,两眼直勾勾的。花瓣上突出道道绿色的花筋,花蕊不知天高地厚地直直地挺着,摇着,像在炫耀什么。

  陆天觉得他的庄园就是有花的筋骨,那也是道骨,更是他的骨子里的傲气。

  眼看自己的百合屋一点一点消失,被绿色和赤色的火焰燃烧着,他脑海里就自然地想到小时候,那遥远的宫殿,他精心照顾比他小二岁的弟弟,弟弟有会说话的玩具车,有吃不完的零食,有万千人的宠爱,他什么都没有。

  他拿纸巾擦拭沾上灰尘的会跑的小车,弟弟哭着要,说不许他碰他的东西,他一边安抚弟弟一边快速擦着,弟弟忽然跳起来扑到小火车上,结果脸划到玩具车的边缘,当时流了血。

  这下可不得了,弟弟的哭声引来了蜉王和众多妃子,一看弟弟哭了,脸还裂了这么大口子,弟弟的生母叶妃当众给他的生母溺妃一个耳光。

  看着生母嘴角流着血,却卑微地向叶妃下跪求饶,他气疯了,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小车砸向叶妃。

  叶妃一躲,车子砸到了蜉王脸上。

  叶妃看到这般,扯住溺妃的头发左右开弓,一边打一边辱骂她。

  蜉王认为他有杀父倾向,是个问题皇子,便将他关禁闭,那时他才六岁,整整一个月,他在黑暗的禁室中渡过。

  母后怎么样?蜉王还要他吗?他还是皇子吗?大家知道事实的真相了吗?没人告诉他,时时刻刻都有老鼠咬他的手指,蟑螂像逛街一样在他的脸上爬来爬去,他吓得大哭,直往门上扑,大喊救命。外面的守卫恶狠狠地唬他再叫就把他拖出去喂狼。

  他只能软软地瘫下去,他对黑暗的恐惧,对没见到的狼的恐惧,对叶妃的恨,对蜉王的期冀,都化作眼泪,无声地流着。

  直至后来,他整晚整晚不睡,蜷缩在木阶上,脚下是凉嗖嗖的风,眼里是流不完的泪。

  一个月后,他的眼睛哭瞎了,出来后对光已经没了知觉,他摸爬着去找母亲,却听到叶妃在他身边狞笑不止,你母亲都跳入流河自尽了,你还去找谁啊?

  他没有停止,继续爬,泪水不住地流,他不敢停,怕一停了就表示相信了叶妃的话,他不能没有母亲,母亲是唯一爱他的人。

  这路可真长啊!他爬了很久,许多人踩他的手,踢他的头,却没有一个肯帮他。直到蜉王下令将他带到殿上,告诉他,别找了,你的母亲真的跳了河,而且死掉了。临死前自剜双目,就要将自己的眼睛留给你,让你代母亲继续看这个世界。

  他听到这些,没有再哭,突然大笑起来,而且怎么都停不下来。最后蜉王用法术将他生母的眼睛附到他的身上,然后小声对他说了句,可怜的孩子。

  蜉王没有叫他儿子,而是孩子。他记住那语气,永远。

  睁开眼后,他看到蜉王在哭。那时他相信,或许蜉王是爱母亲的吧。那刻薄的叶妃,他迟早要报复她!

  听说母亲死前在殿前立誓,之后就跳了河,蜉王带着对溺妃的愧疚,不顾众人反对,赐予他梦宝石,意在以后的王位继承便有了指向,对他也关爱备至。

  直到他们都成年后,蜉王之前一直施工通往异国生存的通道竣工,他想将那里发展为第二故乡,派三个儿子来这里探查,选了他、弟弟顾衣跟司叶。

  他们俩都是他的弟弟,位份也没有他大,出发前,蜉王却以司叶最小、法术不够等理由,将梦宝石改赐给司叶。

  现在司叶身为蜉蝣庄之首,全是仰仗蜉王对他的宠爱,可司叶却这样仗势欺人,他真是恨透了那一辈子都携在司叶身上的富贵与虚荣。

  他怕黑暗,怕狼,讨厌白色,这些司叶都知道。

  司叶先烧了他与秒秒精心搭建的百合屋,然后在庄园里,有七匹狼看守,关他的禁闭,这些他都知道。他闭着眼睛等待,等待噩梦的到来……

  慕疏零散着头发,丝毫没有青春少女的样子,几次“绝密”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何况她的种种心思都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沙漠一般袒露在司叶面前。

  司叶正在用仙人球铺一条路,宽度正好是一个人的身高。慕疏知道那是他给她做的针床,一会儿好让她从上面滚下去,但她不害怕,反正现在的心情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上次的事他还没有忘记?真是小心眼。慕疏想。

  司叶一句话也不说,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到最上方,捆住手脚。

  慕疏沉默着,面如死灰,仿佛现在用刀子捅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似的。

  “司叶!”陶苏跟顾衣跑了过来,司叶迅速用法术设了一道屏障,陶苏被弹了回来,顾衣飞过去把陶苏接在怀里。

  “顾衣!我求求你,救救慕疏,这样她会死掉的!”陶苏死命摇着顾衣,眼泪如喷泉般涌出。

  顾衣无奈地摇出一朵红玫瑰,击破了屏障。

  陶苏疯了一般跑过去,一把将司叶推出老远。

  司叶瞬间飞起,刚要施法术,说时迟那时快,顾衣飞上前先将他制住,两人都落地后,顾衣小声说:“现在你弄死她,你就违背了蜉王的最高旨意——带她回蜉蝣国,那样将来的一切,都是陆天的。你知道蜉王不许我们互相残杀,你是不能杀陆天的。他迟早会放出来,那样你迟早要退位!”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她死。”

  “你冷静点!她感觉不到爱——你忘了?”

  “那她就知道害我?我那样对她,她为什么还是要害死我?你知道么?她竟然、她竟然与陆天联合,起过一个什么秘密协议!”

  顾衣猛然一惊。但很快,他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她!在黑纸白字上写的,她慕疏有生之年立誓要与司叶不共戴天,只要有机会,就致我于死地,而且此想法只可隐藏于心,不得暴露。还签上她的大名,你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么?半年,半年了!我被蒙在鼓里半年,哈哈,多么可笑!”

  “是么?可是,这么隐密的协议你是怎么发现的?”

  司叶转向他,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陆天的百合屋里。在毁了他的百合屋之前,我在他的密码箱里找到的。宣誓人:慕疏。保留人:陆天。没错,是他们的亲笔。”

  顾衣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当初他写的那份,保留人是陶苏。陶苏的也在他手里。

  “行了,你觉得窝火,出出气就过去了。再说,一个女人而已。”顾衣试探着劝司叶。

  “还有,她今天准备去蜉蝣庄挤破那些气球。上次秒秒与陆天对话,我听过,是陆天告诉秒秒,秒秒告诉她的。我赶到的时候,她刚破了几个,她是真的想整死我啊!”

  其实司叶杀了慕疏,司叶的庄园便扩张得缓慢,没有庄园的支撑护住他的法力,光靠梦宝石,他的法力总有枯竭的一天。

  到时顾衣再将陆天的罪行添油加醋告知蜉王,他就能顺理成章成为蜉蝣庄的领袖,如此一来,无疑他是渔翁,而现在劝司叶无非是为秘密协议的事争取一些正面的形象。如果司叶发现了自己的,他这么做是想告诉他,别揭穿一切。

  司叶像是被他劝住了,但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从顾衣的手中挣脱,抄起旁边一根细长结实的藤蔓,狠命地朝慕疏的身体抽去。

  陶苏起身要去阻止,被顾衣挡了回来:“她犯了错,你就让司叶发泄一下吧!”

  每抽一下,慕疏就不受控制地“啊”地一声喊出来,他再抽一下,慕疏又喊一声,他听那声音就像鼓励他似的,越抽越用力。

  挥着挥着,他突然笑了,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付出,得到的却是最心爱的女人的如此对待,他就更疯狂地抽打慕疏,直至听不到慕疏的喊声,他还不停地挥着手臂。

  陶苏见状连忙去夺司叶手中的藤蔓:“她死了,你把她打死了!你这个狠心的怪物!”

  司叶停止了,他不想她死,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司叶疲惫不堪地坐在椅子上,顾衣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住,他知道司叶现在需要他。

  “顾衣,今天能将陆天降服,都是你提出在秒秒耳钻上安装摄像头的好主意。虽然把陆天囚禁起来,我还是不安心,我——想给慕疏还魂。”

  顾衣愣了一下,“你想做就做吧,证明你心里还有她。”

  “是,我……放不下她。她像傻子一样,落到别人手里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司叶气得直咬牙。

  “可是擅自囚禁他,蜉王知道,会怪咱们的!”

  “你知道么?在陆天的密码箱里,还有一样东西。但我没拿,放回原处了。”

  “什么?”

  “慕疏的礼服。”

  司叶看他十分惊讶,那样子不像是装的,便知道他也不知情。

  “他一直喜欢着慕疏呢。我就说么,上次铃铛的事,我还没有说要杀慕疏,他就急着出来自首。”

  顾衣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我是不是对她太仁慈了?但我做不到对她狠,她是我的软肋。可她竟然这样对我。”

  “如果还了魂就能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爱,也是值得的。你打算再掠一个人的魂?还是用梦宝石给她还魂?那样不太现实,你会失去所有法术。”

  “只能再掠魂了。但不能让她知道。我答应过她不再掠其他人的魂。”

  “好。”

  顾衣说每句话都小心翼翼,不敢给太多的建议,又不能置身事外,他知道司叶的疑心有多重。

  他坚信,为了一个目标要拼尽全力,但处理关系时则不要。爱一个人,不要用尽所有的爱意,也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所有情意,爱要“放”,放到一定程度切记及时“收”,倘若不收,那爱就不是爱了,必是会变了味道。

  恨亦如此,恨一个人也不要倾尽所有的精力,那样会迷失自我,会极端地处理事情,会怀疑周遭的一切,明智的人会将爱恨掺半,互相转化,这样灵活地处理,也应了人无完人的至理,毕竟没有一个人的全部都是你爱的,也没有一个人的全部你都恨。

  这世道所谓的兄弟,能够长久的太少,触碰到切身利益了没几个能做到关系至上,兄弟这关系,其实比朋友还要微妙。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长期合作,掏心掏肺。

  秘密这个东西自己要收好,藏在自己身体里是神奇的秘密,一撒手丢掉,任何人捡到都是致命的。顾衣自然懂得这些。

  他心惊胆战地跑到自己的庄园。

  在哪里、放在哪里?对,他把两份秘密协议放在窗台下的暗层里。

  撞开门,顾衣一阵风似的钻进屋子,直奔窗台而去。

  打开暗层的挡板,他呆住了。

  空无一物。

  难道陶苏拿给司叶了?

  不不,不可能。里面还有陶苏的一份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路彤。

  她看着慌张的顾衣,笑着说:“放心,我是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的,在交给司叶之前,我把你的那份,给毁了。”

  “陶苏的那份呢?”

  “总要给司叶一份的呀。”

  “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并没有一丝要害你的念头,我只想除掉傅陶苏。”

  顾衣走到她面前,摇着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一线战线上的?”

  “你糊涂了吗?傅陶苏一点也不爱你,你为什么事事都向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哼,只要能除掉她,我可以做任何事。”

  顾衣摇摇头:“你以为。你害死了她,我就能心安理得地爱上你?”

  “不然呢?”

  “路彤,蜉蝣国人的真心,一生只属于一人。”

  “那是因为你怕规定,为何不放出自己的灵魂?到时再看看,你最爱的,是谁?”

  “不是怕,是发自内心的真心。我已经给过陶苏了。”

  “那除了她,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有些烦躁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可在我的心里,并不爱你。”

  她就那么站着,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渐渐黑了下来,一点一点黑得没了层次,千篇一律的恐惧。

  陆天颤抖地蹲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不要黑暗来唬他,他要自己来麻痹。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秒秒?不像。

  慕疏?没有理由。

  只能是司叶。

  但顾衣也脱不了干系,他们联起手来对付自己,一定是这样。

  计划废了,仇未报,一切都没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还在筹划,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厉害,知道他陆天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窸窸簇簇的脚步声,便停止了思考,用双手捂住眼睛。

  门开了,迎面扑来熟悉的茉莉香水味,是秒秒。透过栏杆,她哭着抱住陆天。

  “你怎么样了?”秒秒哽咽着问道。

  陆天并不想回答,但他不能不说话,再不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哑巴。

  “死不了。”他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你为什么被囚禁在这种地方?司叶好歹也是你的弟弟啊?我去求慕疏,让司叶答应给你换一个地方好不好?”

  “亲爱的,一百年,在哪里不是一样的呢?”

  “什么?!”秒秒气愤地吼道,“他算什么?你的法术呢?为什么不跟他拼上一拼?”

  “算了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已然沦落到这般田地,要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渡过一百年,可惜的就是不能再保护你,不能与你在百合屋里与你数花瓣了。秒秒,我真的是……”

  “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你说,要我怎么做?”

  外面的守卫迈着冰冷逼人的步伐向门口走来,陆天附在秒秒耳边,快速说了几个字,然后用几乎是恳求的目光注视着她,秒秒瞬时泪满衣襟。

  守卫已经开始催了,秒秒不舍地攥住他的手,仓促中说了只说了句:“等我!”

  陆天含着泪滴目送秒秒离开,双手紧紧抓住铁栏,直到看不到秒秒的影子,他缓缓地坐回去,右手臂像个痞子一样搭在弓起来的膝盖上,手指不停地打着响,同时嘴角上扬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空气里还弥漫着秒秒身上的茉莉香水味,虽然陆天被指定用百合修身打衣,但他并不喜欢百合,说不上为什么,他特意让秒秒去买茉莉味的香水,虽然秒秒闻起来依然俗气,可任它是什么味道都行,只要不是百合就可以。

  慕疏一句话也不说,冷冰冰的脸迎合司叶的满腔怒火,她仿佛知道司叶对她的感情,但无所谓,因为她不爱他,他再怎么用心,关她什么事?毫不在意,她惬意地呆在庄园里的绿叶里。

  司叶看不得她这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这么久了,你从来也不曾爱过我,对么?”

  “知道还问这些屁话做什么。”

  “你在这里得意什么,你知道陶苏和秒秒都已经是我那两个兄弟的人吗?我对你,不是没有那种想法,我想得到你这个人,也只是分分钟的事,你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吗?有的话,就尽快吧,我已经受够了,每天让你自由又开开心心地待在我身边,你以为我是木头吗?我也是有欲望的!”

  “你没头没脑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欺负,不差你一个!”

  “狼养的!你这个蠢货!”

  “你这个混蛋!”慕疏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目圆瞪。司叶气得嘴都白了,捏住她的手,一把拉了过来。

  “我是掠了你的魂,那又怎样?你以为你的爱魂有多高尚吗?你这么讨厌我,反过来想,这并不是我的魂,而是你的,你有多讨厌我,恰恰说明你自己是多么令人讨厌。”

  “你滚。”

  “呵,你真有意思,这是我的庄园,你让我往哪滚?”

  “滚!”慕疏大吼起来,几乎嘶哑失声了。

  这一吼吓坏了司叶,他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把这些事实都说出来,他心里也有一些不安,于是不再招惹她,白了她一眼,默默走开了。

  血淋淋的事实,司叶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但她不愿意承认。谎言就是来保护被事实伤害的心灵的,既然如此,她宁愿听谎言。

  “我把他带来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等等,你——还是在门外等我吧。”

  “是。”

  司叶的手在颤抖,直到他看到顾衣缓缓地合上门,还留出一个缝隙的时候,他才舒了一口气。

  顾衣很了解他,有些事他能狠得下心,却下不了手。眼前这个人,就是要给慕疏还魂的,他从没试过,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可他想让慕疏感受到他的爱,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爱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顾衣从门的缝隙里看到司叶将那个如僵尸的人支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围着那人转着圈,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满绿色的叶子。

  突然,叶子定格在空中,一动不动。这时顾衣跳进来,将跪在地上的司叶快速扶起,他自己接着将那人的魂魄掠到司叶身上。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突然进行不下去了,谢谢你。”

  “都是兄弟,应该的。”

  顾衣在三个兄弟中一直处于不瘟不火的状态,谁需要帮助他就帮谁,谁抱怨了他就听着,也不应,顶多笑一笑。其实他的心中是有标尺的,他嫉妒别人的每一个成就,厌恶他们的每一次落魄,期待他们的下一次失败,精心制造每一个可能的矛盾。

  可这些,他都需要做到毫无痕迹,天衣无缝。

  表面纵容,其实等待对方自己清醒,这需要耐心,更需要胆量。

  自从掠了路彤的魂以后,他的骨子里多了这些特征,他更喜欢称其为勇气。

  “为避开慕疏,我无法让他去我的庄园里饮魂水。他是第一个给异族人还魂的人,每周记得至少让他饮一次你庄园的魂水,以恢复他的元气,要不然他会因为久失元气而死。呃,还有——别让陶苏知道。”

  “放心吧。我会让他被掠魂这件事永远是一个秘密。”

  可人与人之间(只要他们沾到人的边儿)是没有永久的秘密的。如果司叶知道这回事,就不会让顾衣参与他掠魂这件事。

  看着熟睡的慕疏,司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为慕疏做过的所有的事,傻的、疯的、对的、错的,那些热情都被慕疏无情地挡了回来,像针一样狠狠地扎着他的心,血一滴滴地流。

  他因为有了慕疏的爱魂才会如此,可慕疏却因失了爱魂一点也感受不到司叶的情义,但这一切是他亲手所为,他该恨慕疏还是恨他自己?

  该结束了,这痛苦的折磨该结束了,尽管答应过她,他只掠她一个人的魂,可他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要一个有感觉的人,没有爱魂,跟没知觉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呢?

  他爱慕疏,爱到一想到她就心疼得想哭,但爱不只是就爱到流泪而已,他其实也需要被爱。

  他也是才知道的。

  自私吧?那就这样吧,反正我要爱。司叶想。

  吻她吧。吻她之后她就有爱魂了。

  吻她呀?

  她会不会因为我的食言而恨我……

  现在她不一样恨你吗?只能更甚。

  不,宁愿她感受不到我,还是不要了。不……

  慕疏嘴唇一凉,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漆黑一团,突得又被一道光刺开,眼前开始像过电影一样播放她遇到司叶之后的整个过程——掠魂、为救同伴决定的伪心的恋爱、闵昔、顾衣、秒秒、阴谋、危险……待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他的庄园里,司叶背着她坐在旁边。

  “你干嘛?”她慢慢坐起来,警觉地问。

  司叶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她:“没事,就来看看你。”

  慕疏疑心地穿上鞋子,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司叶,拿起包,开了门走了。

  司叶再也忍不住,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通袭来。他的脸埋在膝盖上,颤抖地哭了起来,开始是无声的,后来情不自禁地变成呜呜的哀嚎。

  门突然开了,慕疏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场景,愣了半晌。

  她试探地走向桌边去拿落下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叶。司叶没有抬头,他听得出来一定是她,于是极力控制,停止了颤抖。

  慕疏一边走一边想着司叶刚才的样子——他怎么了?是在哭吗?为什么呀?

  现在她走在同学当中就感到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走到哪里,那些目光如同光炬就射到哪里,还有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次数多了,她便不去在意,专注思考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与陶苏一起进进出出,大家习以为常,可议论她们的话从来也没有停止过。那些流言有真实的,也有捏造的,但话题都是她与陶苏的关系、她与司叶还有闵昔与陶苏的关系。无论如何,她是无法阻止别人议论的,索性就不去管了。

  一到吃饭时间,食堂里就热闹了起来。打饭的餐具碰撞声、大叔大妈们的吆喝声、同学们相互问候和打闹声交错着,掺杂着徐徐飘来的菜香,有些喧闹,也有些悠然,很能让人的心踏实地沉下来,这就是慕疏喜欢食堂的原因。

  她在这里可以放松自己,那么多菜,总有她喜欢吃的,守着餐盘中那些静止的等待她去宠爱的食物,她的幸福感是直线上升的。

  “啊!”

  陶苏惊恐地抬起头,看到眼前令她震惊的一幕:慕疏乌黑顺滑的头发上被泼上整整一碗菠菜汤,还冒着热气,从她惊惶失措的脸上蒸腾出丝丝烟雾。

  旁边立即围来一群看热闹的同学,男男女女都想看看这一声是谁喊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其实大部分都不认识慕疏,但这件事情吸引人就可以了,看热闹不就是哪里热闹就看哪里吗?

  慕疏慢慢转过滴汤的头,看旁边一群咯咯笑的隔壁班女生们,其中一个见她回了头,嬉皮笑脸地说:“呀,对不起啊慕疏,我没小心,不是故意的哈。”

  她不说不要紧,这么一解释,那一群女孩子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太过分了吧!”有几个同班同学喊起来。

  看着狼狈的慕疏,陶苏心里不是激激滋味,根本没心思吃饭。倒是慕疏,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每一口都认真地吃。

  “切,装什么清纯!跟闵昔睡完又来勾引司叶,被闵昔甩了是有原因的,自己都不寻思寻思吗?”

  “可不是嘛,自己长那一副幕后的脸,非要去台前得瑟,不要脸!”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种长相的人,都敢跟司叶睡啊,司叶半夜起来不反胃吗?”

  “哈哈哈……”

  “要我说啊,司叶一定是打算先睡了她,然后再跟闵昔一样,再甩她一次!她就是欠甩!”

  “司叶也不是什么专一的人,能要她一辈子?开什么玩笑!玩够了漂亮的再玩她罢了。”

  “我现在怎么觉得司叶跟她一样贱呢!怎么看上她的!”

  “说不定呀,司叶上辈子是瞎子!所以呀,这辈子看上她啊!”

  大家发自内心的笑还没有发出来,只见说最后一句话的女生,也就是刚才泼慕疏一头菜汤的女孩子的脑袋被慕疏一下扣在餐盘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叫。

  空气凝结了一般沉重。那女生挣脱后大声尖叫着,她脸上挂满了饭粒菜叶,周围人看到这景象,纷纷退开,留出中间的位置,他们知道,真正的热闹要开演了。

  “你这个贱人!敢动我?”那女生玫势凶猛,冲着慕疏就是一脚,慕疏没来得及闪躲,整个人撞到了陶苏身上,大家叫喊着,开始拉架,可他们又不太希望这场热闹就这么结束,于是拉得也不太真实。

  慕疏站了起来,将陶苏推了向一边:“天天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真是给脸了。”她扑上去将那女生的头发抓住,死死地按下,对方的手也不闲着,拼命张罗着要抓慕疏的头,后来她们都抓住彼此的头发,激烈地扭打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了。

  那女生扯掉了慕疏的发卡,慕疏撕碎了她的衣领,在扭打过程中,她看到那女生肩带与锁骨交叉的地方有一颗显眼的百合痣,她抬起头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女生,她们的脖颈处都有百合痣……难道是……

  正想着,那女生一把扯过慕疏的头发,她大叫一声。

  顾衣闻声望去,怯怯地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叶说:“那个……好像是慕疏。”

  “嗯?”司叶还没等自己思想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那里去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心爱的女人跟另一个女人在地上撕打,手脚并用。真是笨死了,连这么个妞儿都搞不定,还当什么我的女人!司叶虽然心里嫌弃,但对她还是怜悯更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放手!你们俩!想让老师知道么?”

  大家都喊得起劲,看司叶来了一下子肃静下来。

  是司叶?那女生先放的手。

  慕疏的头发全散了,脸上还有菜叶,像女鬼一样幽怨地站了起来,看到司叶,喘了口大气,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径直从他身边走了。

  司叶以为她能向他求助,这种反应让他始料未及,也很没面子。那女生整理整理头发,不屑地回到位子上拿包。司叶本想一个箭步拦住她,可他知道慕疏并不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护着她。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走到那女生面前,只那么看着她。

  女生正要发作,见司叶不可侵犯的眼神,怯懦地躲闪了。

  “刚才是司叶来喝退那个女生。”

  “我知道。”

  “你不感激他?”

  “不说他了。陶苏,你发现了么?”

  “什么”

  “刚才与我打架的那个女孩子。”

  陶苏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的胸口有痣啊。百合痣!与秒秒的一样,你知道的。”

  陶苏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她也有一枚,只不过她的是玫瑰状的。

  “你的是玫瑰,我的是绿叶,秒秒是百合啊。”

  陶苏思考了一会儿,看着慕疏说道:“刚才那个……她已经被陆天掠魂了?”

  “是,只有这一种可能。”

  “可是秒秒并没有跟我们说过,陆天的庄园里多了别人。”

  “陆天那么聪明,一定偷偷将那些女人安置到蜉蝣庄去了。再说,就算真有什么,秒秒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她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觉得自从被掠魂以后,秒秒就变了一个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觉察出来了。眼里没有别人,极度自私,是不是?”

  “嗯,总觉得别人对她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不是被掠了感动之魂么,也不能太怪她。”

  慕疏想了想,又说:“不止她一个,我看周围看热闹的,有不少都有百合痣,我看到了。”

  “嘘!”陶苏将手指放在嘴边:“小点声,这件事不能让司叶知道。这是陆天在偷偷积攒法力呢。”

  慕疏心慌地点点头。

  “你说什么!”

  “我要与你分手。”

  “为什么啊?昨天还好好的,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就是要跟你分手。现在,马上。”

  杨双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纠结的男友,无所适从。

  “不要问了,行么?”男生转身要走。

  “等等!你凭什么就这么分手!我为你付出那么多……”

  说着,她拽过男友的衣袖。

  “你放开!”他用力一甩,杨双就被甩在地上。

  男生冷冷地说:“愿意付出是你的事!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杨双冲他大喊:“你混蛋!我把自己舍不得买鞋的钱省下来,给你充游戏装备!你跟四班那个班花在一起鬼混,给她弄大了肚子,是我,是我给她一笔钱去打胎,你才能逍遥到现在!还有……”

  男生转身走到她身边,在裤兜里掏出钱包,打开后两手将钱包一扣,把里面所有的钱全都洒到地上。

  “给你,全都给你,行不行?够吗?不够我再回宿舍取。”

  男生像看一个乞丐一样看她:“现在可以分手了吗?”

  杨双流着泪,看男朋友从她面前一步一步走远,他的背影像矿泉水瓶那么大,像硬币那么大,直到像一个蚂蚁一样大,她才用手擦擦眼睛。

  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光秃秃的树木,她的眼一热,又流起泪来。自男友与她相处以来,尽管他不算忠心,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从来不因为他的小失误而责怪,因此关系一直很好地维系着。

  可这次,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时间有限,司叶知道我恨他,一直在监视我呢。”

  陶苏酸酸地说:“监视?那是爱的监视吧?”

  “就是,”秒秒撅着嘴不耐烦说:“切,谁不知道杨双前一秒在你头上倒了菜汤,后一秒司叶就用法术威胁她的男友与她分手?别在我们面前得意了。收起来吧。”

  慕疏一怔,她并不知晓这些。

  陶苏笑着说:“他多向着你啊,一点委屈都不让你承受。”

  秒秒心里嫉妒,但念着曾经司叶对她说的假情话,还在想假如是她在司叶身边,司叶也一定会如此保护,不免暗中自喜。

  慕疏嘴上骂司叶可恶、谁也没要他这么做、害人不浅等等,心里却萌生一股暖流,从她的心口,顺着四肢流经身体的每个角落。

  这次是来筹划如何对付司叶的,怎么开始感念起他对自己的好处来了?她猛地摇摇头,意识才清醒一些。

  “秒秒,陆天那边你得到什么消息没有?”

  “上次我去看了他,他说陶苏可以先还魂,他可以告知她还魂密码。”

  慕疏站了起来,不安地说:“陆天的话可靠吗?他现在被囚在牢中,这件事毕竟是我们牵扯了他,肯说出这样对我们有益处的秘密吗?”

  “我不敢再相信他们三个了,要不一辈子就这样吧,没有灵魂就灵魂吧。”陶苏忐忑地说。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他们只掠我们三个的灵魂吗?只要我们不反抗,接下来他们的诡计可以放开了实施,我们,还有学校里的同学,再以后,我们的家人,都是他们的猎物。放心,有我在不可能让你们没有灵魂的。”

  “慕疏说的对,”秒秒说,“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再等等。现在不适合再有所行动了。取消原计划。”

  “顾衣说他要带我离开这里。”

  “去哪里?”

  “蜉蝣国。”

  “荒唐!这是阴谋!你怎么回他的?”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我怕引起他的警觉。”

  秒秒激动地说:“慕疏,事不宜迟,我们需要赶快想出对策啊。”

  “我知道。陶苏,我是不会让你有危险的——等过了今晚,如果我成功了,顾衣就不能为所欲为。”

  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溜了回去。

  慕疏安静地坐在木色椅子上,桌子上刚摆了沁人心脾的鲜花,那幽香飘得满屋子都是。窗口系了一串核桃大小的粉色风铃,与蜉蝣庄门口司叶的魂身栖息处一样。风一吹,它便哗啦啦地唱着歌。屋里的绿色打底色被这些东西衬托着,让人赏心悦目。

  她把屋子布置成这样,让任何人一进来都能放松身心、卸下疲惫。

  司叶推开门,惊讶地张开嘴。

  “你打磨完衣服了?”见他进来,慕疏朝他温柔地笑了。

  慕疏很少这样乖顺,除非她有求于他。

  “你今天难得有心情来布置咱们的屋子。”

  “今天心情是不错。”

  “一会儿还想去看瀑布吗?还是带你去陆天跟顾衣的庄园玩?你不是一直想看顾衣新铺的玫瑰红毯么?”

  “不去了。哪里也没有咱们的庄园好看。”

  “是么?”司叶难以掩饰的快乐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说实话,我不喜欢顾衣的庄园,太过炽热,对什么都是。”

  慕疏笑了一声,欲言又止,吊起了司叶的好奇心:“什么意思?”

  “其实不只是陶苏,想当初,在舞会上,顾衣与陆天故意戏谑,那时我知道他们是听了你的意思,故意来招惹我,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你的赌气行为,谁知道他还当真了,都多久了,还对我纠缠不休。真是……”

  “有这种事!”司叶因羞愧而满脸通红。

  “我本以为他能有所收敛,而你也是他们的领袖,不好向你倾诉。谁知道他变本加厉,有一次还趁你不在,偷走我那件酒红色的连衣裙,说是要拿回去挂在衣架上细细观赏——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那件连衣裙。”

  “有这等事!”司叶皱起眉头。

  他自然知道慕疏在说谎。她的礼服在陆天那里,陆天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顾衣从未主动招惹过她。司叶猜想,定是顾衣做了什么事让她讨厌,才故施此计,让他替她出口气。

  “还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

  “陆天,他好像已经背着你掠了好多人的魂。”

  “这个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为了配合刚才的情绪,慕疏强迫自己挤出几滴眼泪,看着慕疏的眼泪,司叶什么也没说,攥着拳头,夺门而出。

  见司叶走了,慕疏赶忙收起眼泪,嘴角上扬。

  放寒假了,学生们大都回了家。有些准备考研的同学留校自习,还有的在准备司法考试。慕疏已经好久没有做兼职了,她不想跟舅妈要钱,正好现在有时间,便自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

  照了张照片,简单修了修,把自己的简历投到网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而且这家家长给的工资还不低。

  她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了。一大早,她收拾收拾就坐车走了。

  半路,司叶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得知她去学生家里做辅导时,司叶急了:“给你多少工资?”

  “一节课五百。”司叶愣了好一阵,又问:“平时一节课多少?”

  “平时,大概一百左右。噢,是这样,这家家长说,他家孩子对英语比较迟钝,正好我有教英语的经验,所以……”

  司叶没有多问,掠魂后一个多月了,司叶对她改变很多,以前,他都是以他喜欢的方式去对待她,她稍有不从,他便气恼,现在他充分顾及她的感受,奇妙的是,他感到她似乎也没有以前那样讨厌他了。

  挂了电话,司叶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立刻坐车前往慕疏说的那家去了。地方离学校很远,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按捺着焦躁的心,探头看外面的路。

  慕疏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有时候觉得她是傻,可现在,真的没工夫想这些,他下车,冲过去按门铃,没人开,便跃身翻过围墙。接着,他推了推别墅楼下的门,按了几次没有人应,司叶愤怒至极,伸出手,一用力将门锁吸了出来。

  门口站着保姆模样的女人惊讶地看着他。院内已经有两个保安往这里跑。

  “你是谁?”

  “滚开!”司叶连跑带跳到了二楼,推开两边屋子的门,都没见到慕疏,第四间门一推,里面很大,一半是专门给孩子学习的装饰,另一边是卧室设置,门旁边有一个立式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男人的西服。

  慕疏坐在一个小女孩的对面,正在纠正她音标“th”的发音。

  “你来做什么?”慕疏问。

  司叶松了一口气。“别做了,我带你走。”

  “行了,别闹了行么?你在外面等我。”见慕疏坚持,司叶想,在这里等她会安全些,便走出屋子,刚转身,迎面站着刚才的保安。

  “她是我女朋友,我来陪她的。”说完,他大步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四周,看这家装潢就知道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到客厅准备上楼,见司叶坐在一楼盯着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二楼,楼梯上低头跟正在擦拭扶手的保姆说了几句。

  两分钟后,那男人披了件外套走了下来。司叶看那男人脑海中便浮现出一系列不好的事情,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有问题。

  可他想来想去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好由着慕疏,继续辅导。

  结束后,司叶问她一定要来这里做不可吗?她坚定地点头,司叶就知道此时劝她也是徒劳。

  一连七天,司叶都陪慕疏来,有时他坐在客厅,有时躲在离慕疏最近的卫生间里,有时在院子里散步,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家,但他从不与司叶说话,也不曾靠近慕疏,顶多问问孩子学习的事,工资也是日结,从来不拖欠。

  司叶想不出任何理由将那男人与一些猥琐油腻的词联系起来,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一个多月了,眼见寒假即将结束,慕疏因做了这个兼职,生活费渐渐充裕起来,新学期不用再向舅妈要钱了。

  虽然司叶多次劝说她无需这样辛苦,身为男友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可慕疏坚持做兼职,不肯用他的钱。

  太倔强的女人总让人想征服,到底怎样才能让她接纳自己?司叶想不明白,都已经还魂了,那种“无感期”已经过去,慕疏为何还是那副样子?

  天性,生来如此,岂是小小爱魂能左右?他已经没了退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征服她,也是他司叶的天性,亦是生来如此!

  想着想着,他得意得大笑起来。

  “笑什么?像傻子一样。”慕疏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

  司叶听了她的话却一点也不生气,“真正的傻子还笑话起别人来了,狼养的,当真好笑!”

  “你总骂我这一句,腻不腻?你是狗养的!”

  司叶气得脸都红了,他急忙捂住她的嘴:“我那是带有爱的骂语,你这才是真正骂人的!”

  慕疏不再理他,将脸移至车窗外。

  清晨忙碌的人可真多,奔波着去哪里,忙碌着些什么呢?反正她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虽然每天跑这么远,有时还会错过午餐时间,但此时经济上的独立对她来说是比成绩更加重要的事,伸手向舅妈要钱,她觉得可耻。

  司叶曾经认真地劝过她,说女孩子不必太在意这方面,现在寄宿在舅妈家,也不是一辈子住在那里,暂时,需要亲戚经济上的帮助也是可能理解的。

  可她听不进去,她慕疏岂是司叶那种靠别人施舍就可以活得很快乐的人!他毕竟没有亲眼瞧过舅妈给她钱的表情,让她当面立收据,写欠条,把每笔打给慕疏钱的凭条都攒起来,没事就拿出来数。

  当慕疏偶尔赚了兼职的钱拿回去给舅妈买水果时,舅妈总是冷嘲热讽,大意就是用别人的钱送人情,不知是怎么想的,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意义之类的话。

  慕疏听得腻了,不觉得伸手要钱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所以当这家兼职工作定下来时,她的内心无比欣喜,虽然搞不懂司叶为什么每次都跟着她来,坐一早上的公交车,下车后还要走好长一段路。

  慕疏总是走在司叶前面,司叶从来不允许她在他身后,只有她在他的视线内,他才觉得安心。

  “那人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司叶看走在前面的慕疏,忍不住问。

  “谁?”

  “还能有谁?就是每次都去他女儿房间取外套的大叔啊!”

  “噢,孩子爸爸偶尔会问孩子的学习情况。”

  “我说他跟你说什么?”

  “私聊?没有啊。”

  揣着阴谋的人,竟然憋这么久不行动,司叶想。

  “老师您来了?”保姆客气地向慕疏问好,可在司叶眼中,这些都是害她的铺垫。

  这个傻女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相信,吃过一次亏还对男人这么没有防备,傻子,纯粹的傻子啊!

  上课的时候司叶让慕疏将门打开,这样他在一楼虽然听不清说什么,起码慕疏求救的时候他听得到。那个他叫“大叔”的男人,也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今天没有上楼,司叶坐在客厅,对着熟悉的装饰发呆。

  慕疏总说司叶疑神疑鬼,没发生的事就那么胡乱地担心起来。真是我疑心重么?

  想也是,那个“大叔”只是他臆想的猥琐,从来也没对慕疏做什么可耻的事,这样就把人想成那个程度,或许真是自己过分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小女孩从楼上跑了出来。

  “你下来干嘛?”司叶警惕地问。

  “下课了呀,我下来吃冰激凌。”

  “你老师呢?”

  “帅哥哥,你要吃吗?”

  “我问你老师呢?”

  “她……去厕所了。”

  去厕所,去厕所?每次下课去卫生间慕疏都来一楼的,她在撒谎!

  司叶跳出来拽住小女孩的衣领,咆哮着:“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再说谎宰了你!”

  女孩吓得脸色铁青,“老师不让我告诉你,她从后门出去给爸爸送我的课堂作业去了!”

  司叶来不及思考,丢下小女孩,飞奔到后门,并未发现慕疏的身影。

  老奸巨滑啊,他竟然用这招骗走慕疏!墙外门口共五辆豪车,从车窗外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他用尽浑身力量,一拳砸过去,玻璃碎了,慕疏并不在里面。

  五辆车都砸遍了,车子相继发出警报。车主纷纷跑出来质问。他没时间跟他们纠缠。

  现下,只有看看梦宝石在哪里了。

  他一亮眼睛,拐角处微弱地闪着七彩光泽,几个车主拉住他不放,司叶用力将他们抛出好几米。他朝光的方向飞奔过去,一辆面包车停在巷口,玻璃同样是黑漆漆的。

  司叶一拳将车窗玻璃砸碎,只见慕疏被那畜生死死按住,嘴被封上了胶布,整个人被压在他身下。

  还好没有得手。再晚一点悲剧就会重现。司叶一把扯出那人,用力扼住他的喉咙。

  “大叔”想反抗,却没有想到司叶的外表与他的力气不相符,稍一用力,他就开始翻白眼了。

  慕疏抓住司叶的胳膊不安地说:“你会杀了他的。”

  司叶狠狠地给了那人一拳,拉过慕疏,拥在怀里。

  “我来晚了。”

  慕疏哭出了声。“是我不小心,觉得你小题大做,每天都跟在我身边,是我自己……他让我快些拿出他女儿的作业……”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盯他好久了,却疏忽了后门这一点,是我大意,别哭……”

  慕疏哽咽着,她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一股暖流袭遍全身。司叶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

  第二天,当地新闻播报:“昨天XX小区发生一起奇怪的案件,有监控显示,那几块车窗玻璃都是突然之间、毫无缘由地碎了,报警灯亮后,车主们显然听到了声音,跑出来围成一圈挥手臂,之后,又一起望着一个方向,案发之前当地小区业主X某曾在案发地徘徊……”

  慕疏知道,监控是拍不到他的魂身的。

  爱情让人美好。对慕疏来说,简简单单的思念就足矣。可仅仅美好又是不够的。她总得找些什么东西,把它们温柔地化成水潺潺流淌,细细浇灌爱情这朵神秘莫测的花。

  是些什么呢?

  她学会一样新本领,将它展示给司叶,这便是给予;细心呵护他们对彼此的爱意,这便是珍惜;还有一件比较羞于启齿的:索取。爱的确需要索取,适当的时机向司叶暗示他应当对她做的、表达的,但要适可而止。

  慕疏又找到一家兼职,这次是司叶帮她找的,做超市促销的。

  当司叶听到慕疏请他帮忙找兼职的时候,愣了足足一分钟。肯向他索取,自然也是爱的表现,司叶为着自己给她还魂的事一直担忧不断,如今看来,无论未来面临什么危险,他都觉得值得了。

  坐着慢悠悠左晃右晃的公交车,怀着平静的心情看着窗外驶过的建筑和树木。到哪里呢?自然是回家,家是有方向、有坐标的,现在她却感觉车无方向、距离无单位地在靠近某个地方。

  或许是因为没有他的缘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天黑了,她的心始终是亮的,有他坐在身边,车子像被磁铁吸去了似的拼命跑着,回家的路也变得具体而立体,每行驶一米她都明镜似的。

  在司叶什么都不做的时候,慕疏看他静静地思考或发呆都是一种享受,偶尔彼此目光相遇,司叶就会心一笑,慕疏也极其满足。

  看到他她从心里会冉冉升起一面旗帜,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帅!他穿着的衣服是那样整洁又合体,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竟是那样舒服!

  司叶的每一次经过都会让她方寸大乱,脑袋停止运转,想的全是他;眼睛会情不自禁地追随他的身影,那转瞬即逝的身影又会让她产生片刻的幻想,幻想与他拥抱甚至亲吻……

  可究竟是什么导致慕疏对司叶产生这样的感觉?

  慕疏突然正起身,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最近几个月,她觉得自己变得卑贱了。

  以前,她的爱情是极其高贵的。闵昔做错一件事,她都要数落他好几个星期,如今,司叶的一点点示好,她都感激不尽。

  她是怎么了?

  不行!忘了么?忘了曾经他是怎么对自己的了吗?不能,绝对不能对他产生哪怕一点点的感情!

  可是,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呀,做完还不求回报,不需要她做任何事。

  她的体内有两派人正在打架,打得天摇地动。她觉得难受极了,整个人要人格分裂似的。

  “前面经过一个公园,我没去过,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慕疏向前方伸了伸脖子,的确,每次坐车都能路过这个公园,正值初春,公园周围萌动着绿意,向他们招手。

  “行吧,反正现在回学校也没什么事做,好久都没有逛公园了。”慕疏说完,才发现自己对司叶说话的语气相较之前温柔了许多。

  司叶在她身后下了车,他看了一下站牌:“喂,记住啊!一会儿咱们还在这里上车回学校。”他一回头,慕疏已经跳着跑去湖边问划船的价格了。

  “今天的工资日结,我请客。”

  司叶看她自豪的样子,笑着点头。

  湖面上人很多,可慕疏还是很开心。她一直都想在湖面上划船,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曾经与闵昔来过,可那次闵昔突然闹起了肚子,好了以后,她也没有心情再次提起,而闵昔也没有主动约过。

  就这样,司叶成了第一次与她在湖上划船的人。

  司叶蹬起踩轮毫不费力,白鹅形状的小船便听话地向左向右行驶。

  “那里,去那里吧,多美!”慕疏指着刚发出嫩芽的柳条说。

  司叶将船准确地划到垂柳下。慕疏伸出手抓住落在水面上的柳条,在水面上划圆圈,脸上绽出幸福的笑容。

  踩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慕疏对这声音一点儿也不厌烦,觉得满足、惬意,若是平常,她是极讨厌这种有规律的、扰人心性的噪音的。

  司叶并没有看任何风景,现在他陶醉在慕疏的笑容里。自从给她还魂后,他担心太多事情,把她已经拥有爱魂这件事快要忘干净了,可爱的种子毕竟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他的付出,开始有了回报。有那么一瞬间,司叶觉得,慕疏从一开始就不讨厌自己,如果不是被掠了爱魂,她可能早就爱上了自己。

  爱情是两个人共同犯贱的过程。慕疏不懂得司叶为何要如此费心地讨好她,而且她失去了爱魂,因此他们的感情根本不对等,无论司叶如何做,最终都将在快接近目标的刹那心灵之桥轰然崩塌,当他无数次体会到绝望的时候,希望就会变得无力,爱情本来就需要回应。

  本来还想多看几处风景,可春季空气虽然暖了,大地依旧寒气未散,不久,慕疏便咳了几声。

  “冻到了?”

  “没有。”

  “还嘴硬,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春捂秋冻知道么?我都知道的道理……”

  慕疏用手往鼻子那里一揩,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唠叨了,真烦。”

  他们加快速度往车站方向走。

  “慕疏,你看到了么?”

  “什么?”

  “我刚才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慕疏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人啊。你怎么这么多疑?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两瓶水。”慕疏说完,转过身走到公园门口的商店里。

  “我陪你一起去。”

  “行了,一起去你又要抢着付钱,在这里等我吧。”

  司叶又四下看了看,现在公园门口处人流并不多,要么集中在入口门票处,要么都在景点游玩。以慕疏进入的商店与他等她的地方为直径的圆里,都是没有人的。

  他又转过身细看了看。

  刚才他明明感到有一个身影一直尾随他们。

  “走吧。”慕疏朝他挥了挥手中的两瓶水。

  他笑着伸出手去接——

  一声发动机的噪响,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显得极为不耐烦,就在他找寻什么声音来源时,一辆黑色轿车直冲慕疏背后奔来。

  司叶大叫一声,几乎是同时,他的脚感到一阵剧痛。慕疏倒在他的身下,惊魂未定。

  其中一瓶水被车轮碾碎,一声爆响,水溅了一地。

  车在距离他们十几米处停了几秒后,迅速驶离现场。

  周围一片骚乱。

  司叶低声对她说:“这里有监控,到时警方会调查我的身份,我看到有人报警,快走。”

  慕疏扶着司叶,快速赶上刚来的公交车。

  “你没事吧?”慕疏担心地问。

  “脚被轧了。”司叶指了指地上。

  他看到慕疏的眼中有一丝愧疚,心里暗暗自喜。

  “疼么?”

  “哎呦!疼死了。”司叶突然抱起脚大喊。

  “走吧,去医院。”

  “不用不用,一瘸一拐的太丢人了,我不去。”

  “不行,这样太严重了,再说,你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的,我带你去。”

  司叶慌了神:“其实没有那么痛,就是一丁点儿,只要走路有人扶着就行了。”

  本可以用法术立即恢复的,可看到慕疏为了他的伤这么着急,他反而想多受些普通人的苦,在充分体验生为人的不易时,因为能尝到爱情的滋味,甘之如饴。

  一向不用复习功课的司叶突然一节不落地开始自习。下课后,他对慕疏说要去自习室自习。

  “找顾衣或者陆天,你给他们打电话不就行了。”

  “干嘛啊?我有女朋友为什么要找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你扶我我扶你的,有毛病吧?”

  慕疏又开始觉得他可恶了:“你毛病才多!谁扶不是扶啊?”

  “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子的啊?”

  慕疏自觉理亏,站起来便说:“行了行了,快走吧。”

  在走廊里,司叶故意走得很慢,虽然他落在慕疏身上的支撑力并不多,可慕疏还是筋疲力尽。

  “你胳膊别搭我脖子上!”

  “那不行,我摔倒了怎么办?”

  “我真是……”

  “快点啊,别耽误我学习。”

  自习室在五楼,慕疏扶司叶到三楼的时候,她再也扶不动了。

  “不行,你自己撑扶手上去吧,我没有力气了。”

  “铃——”上课铃响了,同学们纷纷赶到教室。

  “快点啊,都上课了,你耽误我学多少东西啊。”

  “给顾衣打电话吧,我真扶不动你了。”慕疏坐在楼梯上说。

  “真扶不动了?”

  她疲惫地点点头,“一步也走不动了。”

  “那行。你别动。”司叶迅速俯过身,准确地吻住了她。

  一瞬间,慕疏觉得天昏地暗,她上空的空气凝结了,就在一秒钟之前。她体内有一股暖流迅速涌上心头,不等她喝退,就已经占据了全身。

  她无法控制那暖流的方向。

  猛地,慕疏站起身,极慌乱地瞥了他一眼,兔子一样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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