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躺在司叶庄园里,满足地喝着陶苏喂给他的粥,看到慕疏进来,陶苏示意她坐下。
“不要总对他凶巴巴的,司叶也怪可怜的。”
“他多自私啊,曾经那样戏谑我,现在要我对他有好感?”
“有没有好感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吧,小疏,有时在感情上,你太强势了,让对方喘息不得。我的意思是,假如他有一个地方对不住你,就算他以后用命来换,你都不肯原谅。”
“有么?”听陶苏这么说,她眉头一皱,微微有些触动,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是这样的人。
对感情要求纯洁无暇,但自己又不肯主动做些什么去挽回,这也是她与闵昔最终没有在一起的缘故。
“我没有说一定要你接受司叶还是怎么样,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你愿意怎么做,就去做吧,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毕竟你的幸福,只有你自己体察得到。”
“谢谢你,你总是在我迷路的时候,给我一个方向。”
“哈哈,也没有这么神,我自己不也是稀里糊涂的吗?反正都已经生到这个世界,不如怎么开心怎么活吧。”
“陶苏,我真羡慕你。”
“其实你也能过上让别人羡慕你的生活啊。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司叶有什么让你觉得特别迷人的地方?”
“背影。”慕疏毫不犹豫地说。
“你竟觉得司叶的背影最迷人?看样子你是真的爱上他了。”
“与他正面相视,总觉得交谈内容有限,表达又不及心中真正想的,只有在他与我道别时,转身走向远方,两边的树叶仿佛都在为他伴舞,那的确吸引我,以至于他的背影都是那么的不舍,怕他就此与我不复相见。”
顾衣听她们俩这样说着话,觉得很惬意。对司叶与慕疏,其实他早就想说点什么了。只不过以前并不知晓司叶会不会对他下手,所以也没有必要说。
“司叶对你真的是最好的。”顾衣轻声说。“且不论他的地位,其实在蜉蝣国时,他多疑,顶不愿意相信别人,可能是到这里之后,你骨子里本身携带的品格感染了他,他渐渐地能够向别人敞开心扉了。在我们蜉蝣国,相信别人就等于给了一把别人可以杀你的枪,是绝对不能有的思想,可在这里,他把一切都交给你了。慕疏,对你,他是真心的。”
慕疏垂下眼睑,她知道自己完了,司叶已经呼啸着冲她的心而来,无视拒绝,不容许她思考。
慕疏用手支着下巴,两眼一眨一眨地看着夜空。她听到后边有脚步声在接近,但没有回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在看什么?”
“你觉不觉得星星其实也是挺可怜的?”
“你为什么总觉得其他人其他事物可怜呢?我觉得,你最可怜。”
“这……从何说起?”
“从来不为自己活。”
“你这话说得轻巧,人一辈子若都为自己活,太自私了。别人对他所有的付出他都视而不见,吝啬得不肯为别人付出一点,你觉得那是为自己活的好处吗?”
“不是全为自己,但全不为自己,也是失败和不现实的。你呢,看似为别人活,其实私底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都不傻,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吧,你觉得自己是为陶苏好,什么都替她出头,可她未必喜欢。”
“不许你离间我跟朋友的感情。你知道什么?”
“自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能好多久,但你对她的期许太高,当她达不到时,你就会无比沮丧。那样你们的友谊就特别容易崩塌。莫不如放开对方,也饶过自己。”
“她跟闵昔我早就不在意了,曾经我是总干涉她的私事,而且希望她好,我也承认除了她,别人都不太欢迎我,所以我希望在她身上得到从别人身上得不到的友情。这可能就是我自私的地方吧。”
“你有些自卑。”
“你不也是吗?我自卑是因为家庭因素,我十几岁的时候,妈妈生下弟弟,但弟弟刚出生就……就死了。一个月后,爸爸也去世了,紧接着我又失去了妈妈。然后我就继养在舅妈家,小小的我就早早地学会了察颜观色,为人圆滑乖巧。这样的家境,让我怎么能自信得起来呢!我组织大家闹,希望学校把我开除,那样就好了,我就不用再假装自己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了。其实自卑通过后天的治愈和强大内心是可以弥补一些的,而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你即使得到爱魂也体会不到爱,不是比我惨吗?”
“你说的都对,但现在我已经跟你吵不起来了。剩下这些时间,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
慕疏把脸侧过去,瞥了他一眼,又转了回来,沉默了一阵后问道:“多久?”
司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可能明年,可能下个月,可能下周,可能明天,也可能,就是现在。
慕疏看出他的惆怅,不再问,抬头望起星星来。
“陆天他们并没有动作,这是我最怕的。”司叶说。
“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那是在你能掌控的前提下,你都不知道事态的发展、敌人的动向,无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都是被动的。”
什么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不离开就是好消息呀。她心里暗自思忖,又担心他看出她的心思。
慕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不定、思前想后了!该死!
三天、四天,这是第五天了。从蜉蝣国到这里,来回五天就够了。金翅一定能回来的,而且一定会带回来一些东西的。
陆天突然间笑起来。
秒秒与他坐在同一间屋子,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当他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时候,她才敢上前与他闲语几句。
“亲爱的,已经胸有成竹了?”秒秒递过去一掰橙子,笑道。
陆天没有回答,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头磕在他前胸扣子上,有些痛,但她不想搅了他的好兴致,于是她一动不动,假装享受地在他怀里依偎着。
他使劲嚼着橙子,橙肉裹着单薄的白衣衫在他的嘴里来回滚动,直至呯的一声,它们立刻被碾成几段,溅出的汁水迅速喷在秒秒的侧脸,她没有用手擦,也没有吭声。
良久,他咽下那掰嚼啐了的橙肉,嘴里不经意地吐出一句话,那声音也不大,如同一只扔进狼堆的肉,没指望有回音。
“为什么要跟我?”
秒秒愣了几秒,起身看着他的脸,随后叹了口气,又躺回他的怀里,温柔地看着他,轻轻说:“因为喜欢你。”
“你觉得司叶喜欢慕疏吗?”
“啊?不知道。嗯……应该不太喜欢她那类型吧,每次都对她那么凶。”
“那你觉得司叶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温顺一点的、安静一点的——聪明一点的!”
“是在说你吗?”
“你说什么呐!”秒秒娇嗔着起身,轻轻打了他一下。陆天面无表情凝视着屋内一角,沉默着。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秒秒警觉地问。
“是顾衣,你去开门。”陆天嘴角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淡然地注视着门口。
“你来了?”见顾衣进来,他并未起身。
顾衣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就告诉秒秒在学校外面订个安静一点儿的房间,他知道,现在的顾衣已经看不到庄园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了。
“可以跟你单独聊几句吗?”
“当然可以,秒秒,你先去庄园里,浇浇百合——好好浇。”
陆天突然假装忙碌起来,一会儿给顾衣倒茶水,一会儿邀请他一起看最新修炼的蓝色百合花蕊,就是不给他机会跟他说话。
顾衣终于忍不住了,打断正要出去拿水果的陆天:“你用得着这样吗?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陆天放下悬空的水果盘,冲顾衣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眉头一皱,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恕我直言,咱们三个虽说为兄弟,但你跟司叶是正统的皇子,我呢,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怎么说呢,当初我经历的那些你也看到了,恐怕连流浪狗都不如吧?这样的我,怎么能与您堂堂皇子称兄道弟,更甚,去揣度您的心理呢?”
“这意思,你就是不想与我再多说什么了?”
陆天笑而不语,摆弄着手中的指环。
“告辞!”顾衣起身要走。
“生气啦?别忘了,在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咱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合作了呢?放心吧,我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只不过那封告发司叶的信,在他确实做出那样的事后就寄到蜉王手里了,在这之前呢,我没有想过你们俩这么快就联手对付我了,所以,不算我失信吧?”
顾衣闭上眼睛,攥紧拳头,深深吸了口气,“还在骗我。信在我这里,你拿什么寄?”
“我的兄弟呀,难道我就不会复印一份吗?学校有很多复印机的啊。哦对,还是你视之为亲情的路彤帮忙复印的呢。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份,是复印件。原件已经在蜉王手里了。”
“陆天,你就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咄咄逼人?是我吗?是你跟你那尊敬的司叶好吗?把我关在黑不见底的囚狱中,设计安排秒秒算计我,你们在做这些的时候,想过咄咄逼人这四个字怎么写吗?我只是一点一滴地还给你们罢了。还有你,到底是哪边的啊?现在说你是司叶那边的,我一点都不相信。谁知道你哪天就又反悔了,再来找我合作呢?哎,你觉得这有可能吧?其实你跟司叶的联盟也不是坚不可摧的,不就是因为他救了你一次吗?如果我再救你一次,你会回来跟我合作吗?”
“你疯了。”
顾衣吐出这几个字就摔门而去,他不想再看到陆天那猖獗狰狞的嘴脸,当下要紧的是告诉司叶,不可预知的灾难正向他袭来。
陆天自信地抬起头,有蜉王做后盾,他什么都不用想。终于不用过看别人脸色的日子了。他眯着眼睛,想着当初翻译出来的几句话:
顾衣的信已收到,司叶身份的确可疑,待查证后会下旨。
“太子,现在该怎么办?”
陆天听这话眉头一紧,“不用叫这么早,蜉王还没正式确立我。等我回去,有你们叫的时候。”
一身便装的守卫小声说是,准备退下。
陆天看着唯他是从的护卫,心中暗喜。蜉王的动作真快,消息刚到,就派来一队精良守卫,还未等所有牵扯的人都抓到,就迫不及待地要他干掉司叶,果真跟当初要灭了他跟母妃一样心狠手辣!
“等等。”
“殿下!”
“拿下顾衣。”
“我们来时蜉王有令,不准用武力限制顾衣的人身自由。”
陆天皱了一下眉,手掌轻轻地拍了几下桌子。
“派几个人,穿上除隐衣,稳稳当当地去请顾衣来。”
“是。”
回去的路上,顾衣感到身体非常虚弱,可能是没几天的转变,让他不适应。他抬起头,初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体内涌动着好几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他已经拥有了人类所有的感知能力。
前面有几棵古树,他习惯性走到树前,虔诚地跪下来,低下头参拜。
“顾少好兴致,现在还会参拜古树。”
他没有起身,就知道陆天不会轻易放了他。
“顾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身,发现陆天的两个守卫把路彤挟在中间。
“顾衣!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你用法术啊快!”
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不会掠魂,也没有法术。
来到这里,他总共就主动掠了两个人的魂,一个是陶苏,一个是路彤,一个是他的最爱,一个是牵动他亲情的流波,可现在,这两个人他都保护不了了。
他慢慢站起身,“你们敢对我动手?”
这里距离司叶他们那里还有很长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切,就知道陆天是故意而为之,不妙,他在心里喊。
“您知道,殿下并不会对您怎么样,他只想用您来引司叶伏法。”
“法?哪来的什么法,不过是你们信口开河而已。”
“顾少,您应不应,并不由您说了算,而是她。”说着,守卫从身后抽出一根藤鞭——蜉蝣国对犯规的人的处置工具。
“殿下说了,不能对您用武力,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正像我们不能对司叶用武力,但需要您来引他过来,是一样的。”说着,守卫挥起手臂。
“住手!”
“为什么?”守卫像一台计算机,一板一眼地说着程序里的话。
“不要这样对她。”
“如果她跟陶苏必须有一人承受这一切,您会选择谁?”
顾衣坚定地摇摇头:“她们俩哪个都不行,我不做选择。”
“顾少,您违反了蜉蝣国的规定,并没有只对傅陶苏一人真心,因此,我们需要在这里,”守卫顿了一下,“帮您结束她的生命。”
顾衣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可他的速度已经受自然物理的控制,根本不像之前那样迅速,距离他五米处,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他跌倒了,守卫用透明屏障阻止了他靠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彤在他面前受刑。他们只有两个人,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路彤毫不留情地挥着藤鞭,她根本承受不住。
听不见声音,路彤在地上来回滚动,她的眼睛乱了,他从里面只能看到痛苦和绝望。
他脑海里想着,他已经变为一个普通人,她当初被掠的勇敢之魂已经永久地消逝,她无法再拥有了。
他“呯”地一声跪倒在地。
守卫停了手。
“顾少,您这是答应了么?”
“是,我答应你们。放了她。”
守卫打开屏障:“可蜉蝣国的规定不能变,她,”守卫指着路彤:“必须死。”
“你们别得寸进尺,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引司叶过来,如果你们非要弄死路彤,我会去蜉王那里告发陆天,他也不止对秒秒一人真心。”
“蜉王已经查证了,陆天在这里确实只对一个人真心。”
“无论怎么样,放了路彤,否则,现在就把我们两个都杀死吧。”
见顾衣坚持,守卫们收起藤鞭。
顾衣来到路彤身边,抱起伤痕累累的她。
“顾衣,你救了我。在这种时刻,你选择了救我,告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爱我的?”
“我已经把真心给了陶苏,你是我亲情的最后幻想,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有危险。”
路彤忍住疼痛,轻轻地问:“到了最后,还是傅陶苏胜了,是不是?”
“路彤,我现在是一个普通人了,普通人,你明白了吗?我什么都不会,一个普通人而已。”
路彤哭了出来:“无论你是什么,我都爱你!”
“可是我保护不了你,现在,离开我是最好的选择。我对不起你。”
“不不,你掠了我的魂,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是你的人,永远都是。”
“回去吧,听话。”顾衣说。
顾衣随两个守卫走向陆天的庄园,他走得很斯文,守卫们也没有用任何东西束缚他。
“顾衣!”路彤喊,“你去哪儿?”
顾衣没有回答,他的腰挺得直直的,像一缕风一样,经过路彤,经过他自己的庄园,经过他曾有过的一切。
海上有艘随风飘摇的小帆船,一个不起眼的小浪就让它跌跌撞撞慌张不已,慕疏注视着那帆船发呆,她就是那小小的帆船,想在大海里遨游,去寻找生存的意义,奈何大海不容,一声吼就足以使其灰飞烟灭。再转眼瞧眼前这些大树,慕疏觉得,如果没有这些树,她就不能呼吸。
连续好几天,司叶都跟她一起,在司叶庄园的尽头搭了一个木屋,他们静静地待着。这样的氛围发生在他们之间很不协调,但的确是这样。司叶觉得这段时间弥足珍贵。慕疏感觉有颗种子在自己的心里渐渐发芽,司叶的温柔的眼神每天给它浇水施肥,他每个关心的举动都会给她带来一股暖流,那颗种子也一点点笑着长大。
司叶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是他,依旧微笑看着远处,没有转头。司叶见她沉醉风景,便往同一处望去。他们在僻静的海边给顾衣养亏虚的身体,没有外人打扰,没有敌人出没,他知道这样的氛围不会维持太久,但眼下只能珍惜。
司叶与她一起,望着那些古老的树干发呆。
“你好像很喜欢树。”
“是,不仅喜欢,更多的是尊重。在我们蜉蝣国,树木带来的是解答神圣的生命的含义,所以,超过百年的古树,在蜉蝣国里可以算是神一样的存在了。对我来说,看到它们心情就会好,每当喘息不得、无法理解别人做的事时,我就会看树,奇怪的是,那些树竟像能听懂人的语言一样,应该是在无形中释放大量的氧气,让我身心舒畅。”
司叶转过头看了看慕疏,继续说:“树是我们国度最神圣的植物。花都是其次,唯有树,是蜉王见了都要行礼的。”
“是么?那你们那里的人还挺尊敬植物和自然的。”
“我们根本不能离开这些植物单独生存,视那些植物为神,我们的路也会越来越宽。刚到这里的时候,按蜉蝣国的规矩,我们几个见到一片超过百棵的林子,都要跪下行礼。那时,你们这里的人还嘲笑我们三个,说我们有病,见了不会说话不懂感情的树林子还要跪拜,这种行为,在我们蜉蝣国,是要被赐死滋养神树的。”
慕疏感慨地说:“是啊,不尊重树木,人类也无法生存。”
“其实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蛮讨厌你的。有些傻气自己却不承认,做不到的事还勉强,总不肯安分地慢下步子生活,那时候跟你多在一起一会儿都会难受,于是想方设法把你支走。后来发现你与其他普通的女孩不同,为人正直、表里如一、嫉恶如仇,挺符合我的审美的,一起经历的一些事后,越来越觉得,看不到你我心里就不舒服。”
“后面的话很动听啊,怎么一经你的嘴说出来就这么没有味道呢!”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味道么?”司叶说话间身体向她偏过来,她一躲,他险些摔倒。她咯咯地笑起来。
“你这么讨厌我?难道我的话不够深情吗?”
“大哥,你不是讨厌我吗,可以一直讨厌下去啊,没人拦你。”
“别再拌嘴了吧?”司叶苦笑着说。
慕疏笑了笑,有些难过,但依旧望着远方。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好奇我在哪里吗?”
“你不在我身边,至于在哪——我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司叶失望地撇撇嘴。
当然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在意我在哪,就说明你是爱我的,现在的你都有爱魂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不冷不热呢?
在哪儿,在哪儿,曾经她有无数次疯狂地想知道他在哪儿,只为了救她而已,而现在,她的心里疯狂地想知道,他在哪儿,要去哪里,不为任何理由。
“知道么,我每分每秒都想知道你在哪,恨不得在你身上安装一个GPS。”
“你那是跟踪狂。”
“不。只有知道你在哪儿了,我才安心。好像只有知道你还活着,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一样。”
什么时候你能对着世界焦急地说上一句,司叶,你在哪里呀?这句话他等了太久,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她说这句话的那一天。
“司叶!”陶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这一场景司叶想过无数次,无论是谁,那慌张一定与他有关。
“出什么事了?”
陶苏哽咽地说:“顾衣不知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回来,他刚脱骨成为凡人,身体不能撑太久,不会乱走的,会不会出什么事?”
司叶站起来,拍了拍陶苏的肩膀,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的手刚放下,又抬起来,再次拍了拍陶苏的肩膀。
“你们俩,跟着我。”
“去哪?”
“找陆天。除了他,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囚禁顾衣。”
慕疏不满地说,“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看到他。”
司叶没有回头,他站住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压着火。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快步走到慕疏面前,拉住她的手,耐心地说:“跟你一起去见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都不行。只有时刻知道你在哪儿,确认你是安全的,我才安心,明白吗?”
陶苏在一边“噗”地一声笑了,这算是司叶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告白”,还带着点可爱的怨气,她没有料到,既兴奋又替慕疏高兴。
见陶苏这般,慕疏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急着抽回手,不想司叶一个吻猝不及防压了下来,虽然快,但很温柔。
“你……干嘛!”
这一声嗔怪犹为娇羞,反而把司叶也弄得不好意思了,慢慢地松开了她。
陶苏不快不慢地走在前面,慕疏想追上她,司叶见状快步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还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陶苏不经意地回头见俩人已经牵上了手,开心地笑着,跑远了。
从这里到陆天的庄园,很长的路,他既没有用法术,也没有使用交通工具。
顾衣不会有事,因为陆天的目的是借顾衣来钓他。其实陆天也不可怕,三兄弟之间不会正面起杀意,他怕的是陆天已经把他给慕疏还魂的消息告知蜉王。
顾衣自然是回不去了,但司叶有梦宝石护体,他是一定要将梦宝石还到蜉王手中,才能开始异国生活。
关键是,那时,蜉王肯放他走么?
司叶把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立体,有长度有宽度有高度,这立体的空间里装的是他满满的心疼、爱意与期望。太近了,还是太近了,有好多话要说,一股脑全说了未免突兀,但他又怕现在不说,将来他不知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路是花呀,踩在上面,他们俩的鞋全部生出了新鲜的芽,那是爱情的芽;这脸是花呀,一个笑,另一个也笑;这风是花呀,听它扶面的时候正摇着手上不知从哪里窃来的香气呢;这空气是花呀,吸进入肺腑顿觉清爽,呼出一缕清香绽开,冉冉升腾;这一切都是爱情之花啊,笑声有香,步步生香,这爱情,好香。
没说,到最后这一路他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没问。他们就这样自然地牵着手,看天看地看大树,就是不看彼此。
你在哪,你在哪?现在你就在我的心里呀!
陶苏坐在弯路处的大石头上,他们就知道快到陆天的庄园了。蜉蝣庄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别处,通往陆天的庄园变成了陆地,他知道,这是蜉王的命令。
这条爱情之路统共就走了这么点时间,而且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他知道。
这太残忍了。
司叶转过身看着慕疏,眼神热烈而真切,仿佛整个人都要附在她身上似的。慕疏并没有躲避,坦然地对视。
她能从这眼神里读出些什么,但不想承认,如同她发觉自己爱上了司叶却不想承认一样。
“走。”司叶紧紧抱住慕疏。
他们之间的所有情感和回忆,明的暗的,好的坏的,过去的现在的,随着这一声“走”断裂,碎成满地。可她不怕,现在的她学会了坚强和面对,害怕什么也得不到。
陆天可真是细心,为了让顾衣与陶苏看到隐象,他竟肯用五百年的法术将他庄园中新建的楼宇罩上除隐帘。
大门在没人动的情况下缓缓打开——陆天显然知道他会来。
跨入大门之前,司叶站定,侧过脸看了眼慕疏,又转过来看了看陶苏。
慕疏见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忧伤无奈与惋惜无助,是什么让法力无边的司叶如此颓败?她从未问过最坏的后果是什么,就是因为她怕这后果谁都无法承受。
现在不问也知道,看样子,这后果司叶也无法左右,只能接受。
有自动向前的百合花路,奉上阵阵花雨,还有恭敬的流淌座椅,司叶轻蔑地看着,冷笑一声。
一个对你从来不恭敬的人突然毕恭毕敬起来,一定是已经抓住了你最不堪的把柄,静候你狼狈出丑的那一刻,所以现在不屑让你应付这些不入流的小事情。
穿过瀑布,一片广阔的宫殿赫然陈列眼前,想当初他毁了陆天的百合屋,现在,这座华丽的宫殿正炫耀光芒,向他示威。
室内已经摆阵,陆天位于高座中间的位置,顾衣紧挨着他下坐,秒秒在顾衣的下座。两边有重兵把守,席下一排吃食随意摆放,司叶知道那些吃的注定不是用来让人安心享用的,所以摆放者也不曾用心。
他们三个刚进来,大门就自动闭合。这是道密码门,司叶之前听秒秒说过,当初她到他的庄园送百合种子,向他暗送款曲,为了气慕疏,故意与她亲近。
对了,这道门的密码是秒秒的掌纹。当初秒秒不经意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空气凝结似的紧张。顾衣一见陶苏,身体猛地前倾,缓缓地向后正了正,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司叶的眼睛下意识地向慕疏侧了侧,陶苏没有危险,就算有也是用来威胁他与慕疏的,现在慕疏在距离他两米左右的位置,以他的速度,暂时是可以保证她的安全的。
陆天盛装出席,司叶已经猜出了大概。
蜉王是不允许他们三个给任何一个异族人还魂的,他给慕疏还了魂,还几乎倾尽所有法术救了给异族人还魂的顾衣,这两条罪足以让他关永久幽禁,至于什么时候,是蜉王说了算。
“三弟,请上座!”陆天热情地招呼着,却没有起身。虽说是上座,可真正的上座只有陆天那一个。
“谢谢。”司叶示意慕疏与陶苏在自己的前面走。他看俩人坐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才放心地坐在秒秒的下座。
陆天突然放声大笑,司叶与顾衣漠然地看着他的肆意。笑了好一阵,他才停下,清了清嗓子,说:“今天人都齐了,咱们好久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聚聚了,来,为了兄弟之情,干杯!”
大家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统一向上座敬酒。陆天豪迈地一饮而尽,好一代帝王的架势。
现在所有人的坐标都在司叶的脑子里定格,如何周旋、如何反败为胜,都是他经过千百遍计划的,可变化的每一瞬间都让他不敢懈怠,慕疏啊慕疏,这就是之前你问过我的我们的期限,今天是截止日。
酒他并没有喝,刚入口就被他用消融法灭掉了,可还是逃不过的,陆天一定有强大的后盾支持他才如此胸有成竹。
“菜肴是我让他们随意做的,司叶,还合胃口吗?”
“当然,多谢款待。”
“慕疏,你呢?”
“……”
“既然你们都觉得不错,就多吃点,我就不多说了。大家请用餐。”
陆天庄重地说完,就坐下来,专心地享用食物了。
司叶看着顾衣,他眉头紧锁。司叶一口都不想吃,但又必须装作很好吃的样子。
他环顾四周,戒备森严,守卫精良众多,一看就是蜉王派来增援陆天的。
救顾衣的时候已经消去他三分之二的法力,如果硬拼,他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背水一战吧,他开始大口咀嚼面前的这些食物。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大家都放下餐具,但没人站起来,也没人说话。
陆天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司叶面前,关切地问他吃饱了没有,司叶冷漠地看着他,点点头,他又跑到慕疏面前问同样的话,慕疏没有理他。
陆天笑得眉头都跳起舞来了,“那好,看样子大家都吃饱了,那咱们一起看一个电影吧,放松放松心情,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是不是,司叶?你看,我总想请你来我的庄园,可惜您贵步不临贱地,我都不敢请您,今天大家都在,咱们兄弟难得一起放松放松。”
司叶看他虚伪的样子,愤恨又可笑,倒想看看他要折腾他们到什么时候。
陆天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点了一下头,座下的守卫立即用遥控点开一部视频,下面出现像电影院里的视觉屏幕,司叶知道,这是陆天的法术积攒到五千年才会出现的幻影术。
可是,他哪来的这么多蜉年法力呢?哦,他知道了,他帮蜉王完成了任务,掠了许多其他人的魂,这些法力,应该是蜉王奖励他的。
司叶很心寒,为了捉住我,蜉王竟肯给他五千年的法术……
刚播放一小段,司叶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呆了,座位上立即引起一阵很强烈的骚动。
屏幕上无声播放着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一个浑身带着伤痕的女人被一群裹着枯黄草芥的怪物包围住,粗鲁地把她绑在固定好的带刺的枯枝上,她额头上的伤口不断地渗血,已经无法看清她的面庞。
只能看到她在用力喊些什么,可陆天调的静音,大家根本听不到具体内容。接着怪物们纷纷退下,一群贼鸥不知从哪里窜出,疯了一样冲着她的伤口刺去……
“啊!”慕疏情不自禁喊了出来,陶苏也跳了起来,秒秒捂住双眼。
陆天见状,板着脸,向下边的守卫递一个眼色,遥控按了暂停键。几个守卫迅速走到她们面前,用被藤蔓蜷住的重器逼迫她们安静地坐下并睁开眼睛看完。
司叶立即明白陆天的用意。这是蜉蝣殿的守卫,而能调动这些守卫的只有蜉王,现在陆天能有这个视频,说明蜉王已经默许他代宣旨意了。
蜉王,您的旨意终于到了。
司叶在心里默默揣度,他用这些画面来恐吓的一定是今天到场的人,蜉王是不会将纯粹的人类带回他们的国度的,所以顾衣与陶苏暂时是安全的,目标只有他、慕疏与秒秒,而秒秒又是陆天的心腹,画面上还是个女人——显而易见,这个视频是针对慕疏的。
他推测到这里,不寒而栗。
大家在守卫的强迫下,都专注地盯着屏幕,遥控一按,画面继续。
那群恶鸟疯了似的将她的身体全部盖住,见缝插针猛戳她的肉体。开始能看出女人的身体还在痛苦地扭曲着,过了一阵,恶鸟渐渐散去,一架血迹斑斑的骨架逐渐清晰起来,她不再动了。
大家都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放映了,已经不能再残忍了,可刚才那群草芥守卫又进来了,每人手里执一轮大锤子,将那可怜的女人剩下的骨架解下来,扔在地上,你一锤我一锤地砸了起来。
听不到声音,但每一锤好像锤在司叶心上似的,他痛苦得快要痉挛,因为他知道这将是给慕疏准备的刑罚。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守卫将地上的骨渣装进袋子,仔细地系好袋口。带了出去。后来画面切换到室外,一棵巨大的古树根下,骨渣细致地洒在树根周围,那树又高又大,司叶认出那是蜉蝣殿外的万年植冠龙树,巫师说过,此树阳气过盛,需要阴骨滋养,所以蜉王每年都会用一个犯重罪的女尸来滋养它,又是谁被蜉王残忍地逼死了?毕竟他逼死人的手段多得让人无法想象。
“司叶!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时刻,现场却有人大喊大叫,实在是不恭敬,向你道歉,还好我及时止住了。”视频结束,陆天抱歉地向司叶说。
“用不着向我道歉。没事。”
“现在我来宣旨,请大家跪下接旨。”
“三皇子司叶,违背圣旨,给异族还魂,毁我蜉蝣国修行,影响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现立即押解回国。被还魂者慕疏,因其为首个被还魂的异国人,有幸成为蜉蝣国人,破例认其为皇室血统,使其滋养龙树,为我蜉蝣国国民造福,钦此。”
“儿臣跪谢龙恩。但有一事需澄清,慕疏并不是蜉蝣国人,所以现在还不能将她带回。请蜉王恩赐儿臣一月宽余,儿臣定将其变为蜉蝣国人,再带其滋养龙树。”
“呵呵,蜉王没有来,你的意见呢,我会向他汇报,前提是你得先遵行圣旨。来人,把司叶和慕疏给我拿下!”
“等等!”司叶喊道:“现在慕疏已经被还魂了,她是异族人,蜉王的旨意是,不带任何异族人回蜉蝣国,你不是想违背蜉王最先前的旨意吧!”
“是,蜉王曾经说过这话,但现在,慕疏又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她成为第一个还魂的异族人,非常难得,因此蜉王才决定将她带回去,现在旨意已下,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陆天说完,走下去,对着司叶的脸轻轻地说:“挣扎也没用。”
守卫挥舞着早就准备好的武器,气势汹汹地将两人围住。一个守卫用力一甩,一根粗大的藤蔓呼啦蹿到慕疏腰际,还不等她叫喊,就将她紧紧箍住,再一用力拉回,她便像只小猫一样趴在守卫脚下了。
顾衣刚要起身,被旁边的两个守卫死死地困住。陶苏迅速钻到了桌子底下,守卫见她没有出来,以为她被吓到,便用藤蔓将其周围围住。
司叶见自己不再有说话的机会,便用法术飞到慕疏身边,刚要动手,另一群守卫迅速冲他奔来,一排藤蔓像长了眼睛似的飞过来,他灵活地一转身,藤蔓打了个空,在空气中发出令人发颤的鞭响。他脚尖蹬地,旋出一人空间,挥手一掷,守卫应声倒下。刚落地,另一端响起陆天的掌声。
他边拍手边怪气地说:“领袖果然是领袖,即使为救顾衣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法力,在我的庄园法力又受限,这种情况下蜉王身边的守卫也不能伤你分毫,果然厉害。但你继续打下去,将他们全都打死,那又能怎么样呢?你最心爱的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啊!”司叶应声看去,慕疏被守卫扣住,藤蔓已经箍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住手!”司叶喊道。
这时秒秒走到司叶身边,轻蔑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婊子,你给我走开!”司叶嘶吼道。
秒秒涨红了脸,不由分说甩了司叶一巴掌。
陆天看着秒秒,没有作声。
司叶知道陆天现在已经获得蜉王赏赐的守卫队,刚才与守卫的交战陆天是想测试他的法力还有多少,其实刚才他已经几乎使完了所有,凭他现在的百年法力根本无法解救慕疏。
“陆天!慕疏是蜉王下圣旨要带回蜉蝣国的人,你现在就结果了她,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就在慕疏快要窒息的瞬间,陆天摆了摆手,守卫放开了慕疏。
陆天高傲地走到司叶面前,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放了她,但有一条,你必须交出梦宝石!”
“为救顾衣我的身体极其虚弱,只能依靠梦宝石来支撑,你将它拿走,无疑是要我的命。”
“那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没办法了呀。”陆天话音刚落,将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慕疏。
“等等!蜉王的旨意里并没有让我交出梦宝石,而你想要它我也知道你的目的,不如咱们都退一步,我回国后蜉王一定不会饶了我,所以它对我并没什么用,到时我就将它转交给你,它能多赐你一万年法力,那样咱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怎么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得不相信我。梦宝石除了蜉王亲赐,便是拥有者自愿转赠给下一人,硬抢,它的法力会瞬间被湮没。这些,你早就知道。”
见陆天在犹疑,司叶忙说:“以前我的法力虽强,但这么多守卫,今天我无论如何是走不出这百合庄园了,你将慕疏完好无损地交给蜉王,也是完成了圣旨,若你此刻杀了她,或者杀了我,蜉王都会怀疑你的用心,到时就算你得到了梦宝石,蜉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天突然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是、是、知道……蜉王……的!”司叶拼命说出这几个字。
陆天松开了手。
“把慕疏给我抓起来!”
“住手!”司叶上前一步。
陆天朝他大声吼道:“你还要怎样!我答应你不杀她已经是我的忍耐极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不是蜉蝣国的人,你现在将她带回去我们国度的人法力都会受损!这个,我回去会向蜉王解释。”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三皇子吗?你认为蜉王还愿意听你的胡言乱语吗!来人!动手!”
“你难道不想得到梦宝石了吗?一万年的法力啊陆天!你将我与顾衣设计到如此地步,无非为了梦宝石,单单为了协助蜉王,陆天,咱们几个还不了解吗?你会肯吗?”
“我如果不要了呢?”
“不,你一定会要的。假如我就是不肯交出来,你也不能把我怎样,就算死,我也不会交给你,到时它会在我的身体内消融,你还要从百年法力慢慢修炼,一层层过关,到一万年,还得多少光景你可以想象!现在就有这么个捷径,你可以腾云驾雾,除了蜉王,你的法力就是最强的,这个捷径你不要,为什么一定要钻那没有用的牛角尖呢!现在我们几个已经不能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了,至于慕疏,”司叶走近他低语道:“放了她,你的心里也好过,我见过那礼服,但没有动……”
陆天突然向后退了几步,无力地坐在秒秒旁边的座椅上,司叶愁准机会向顾衣使眼色,“带她们先走。”
陶苏与慕疏一步步向顾衣靠近,三人慢慢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在一点点开启。
“司叶啊司叶,我对你真是太仁慈,你说,为了你,我违背圣旨放了慕疏,你要怎么报答我?”
“随你处置。”
“来人,废了他的所有法力。把他的魂魄吸入龙骨袋。”
两个守卫将司叶控制住,另外两个举起藤蔓尖矛,用力一劈,两道绿光闪过,令人睁不开眼,随着一声惨叫,司叶从头到脚被劈成两截。
“不要!”慕疏冲了过去。
顾衣迅速将她拉回来,可她的力气突然大得要命,顾衣只能看着她飞奔到司叶身边。
司叶!她一把抱住司叶的两截身体,紧紧拥在怀里。司叶的脸由惨白到暗灰,嘴角还保持着微微上扬。
顾衣上前将她拽了下来,“没事的,他不会死,只是没了魂魄没了法力。”
慕疏被顾衣与陶苏拉了下去,她绝望地抽泣着,一个想与他有未来好好珍惜彼此的人,刚刚有勇气告诉他,怎么就得到这个结局!
陆天对她说:“放心,他不在,你也不会有危险。我不会趁人之危的。”
那些绕人的藤蔓将司叶一紧,他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只是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眼神也变得恍惚。
大门已经开了一半,顾不上司叶,顾衣拉着慕疏与陶苏走到台阶上了,马上就见到外面的阳光了。
他们的脚步在迈上最上边的一层台阶时停住了,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顾衣嗅到不祥的味道,转过头怔怔地看着陆天。
陆天啧啧两声,“弟弟,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呢?我以为你舍不得走,舍不得离开兄弟们呢。既然如此,咱们再来看一场电影吧!”
“不需要,请你打开大门!”
陆天没有回话,直接将遥控按下播放键。还是先前的画面,只不过这次有了声音。
“司叶!不要回来!听娘的!你蜉王不会放过你的!快跑!啊——”之后一群贼鸥就将她活吞了,除了翅膀的扑腾声音,再也听不到一丝别的声音。但仅仅这几句,司叶足以确认是他的母妃。
司叶无力地用胳膊支撑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他指着陆天,一字一顿地说:“是、谁?”
“你母妃很荣幸用她的骨血滋养龙树,自愿请缨,不用急,你亲爱的慕疏也马上就会去得此殊荣了。”
“母妃不会自愿,告诉我,是谁逼她的?”
“你啊,就是你司叶!你背着蜉王私自给异族还魂,想背弃蜉蝣国,还有,最主要的是,你并不是蜉王的儿子。你母亲,她骗了所有人。”陆天挑了下眉,笑着说。
司叶抬起头死死盯住陆天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他想立刻杀了他。
可现在他没了法力,蜉王又突然下这样一道旨意,显然是背后有人在布下陷阱,本来蜉王就是陆天的后盾,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慕疏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火种,在这一刻崩发了出来。
“啊——”他双膝脆地,抱头怒吼一声,设计好的,在他有法力的时候没有告诉他这就是他母妃,刚废了他的法力就告诉他真相,设计好的。
陶苏拉住身体向司叶倾斜的慕疏,顾衣板着脸,他预感陆天要说出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
冷静一些后,司叶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蜉王怎么会轻信你一个弃子的话!”
“您说的对,我的确是一个弃子,而且我从来也没指望要蜉王相信我。但跟你来到这里的不止我一个人呀,我的话蜉王不信,自然有别人的话让他相信。”
司叶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难测,火光般带着愤怒聚焦到顾衣的身上。顾衣向后退了半步,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无论说什么,现在都不是好时机,无论原不原谅,今天都不会是好结局。
司叶的身体在不受控地发抖,陆天见他要发作,嘴角扬起胜利标志的笑容。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能报仇了,母妃的仇,小轻的仇,还有最重要的,他自己的仇。
他眼见司叶抄起身边的棍子对周围的守卫一顿乱舞,心里别提多痛快。他使个眼色,守卫们都让开了司叶。
司叶跌跌撞撞地走到顾衣身边,狠狠地挥动铁棍,顾衣没有躲,但司叶没有打到他。顾衣没有还手,也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将脸正对着他,一脸的愧疚。
司叶又用棍子猛击他的膝盖,虽然看似下手重,但打到顾衣身上时突然改了力道,顾衣跪在地上,司叶扑上去掐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顾衣惨叫起来。
当周围人都沉浸在司叶报复的沉重气氛中,顾衣已经跳起身,藏到秒秒身后了,看样子司叶没有放弃,站起来冲他扑去,这时顾衣顺手一推,将秒秒扑到司叶的怀里,司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顾衣顺势抓住另一只,两人一起将秒秒的手掌向大门扣去。
由于守卫都听陆天的吩咐躲得远远的在看戏,这时想上前阻止也为时已晚,秒秒的双手被完整地扣在大门上,门迅速打开。
“快走!”司叶冲慕疏跟陶苏喊。
顾衣带着她们俩飞奔出去,守卫想追出去,但他们都没有穿除隐衣,身份受限,出不了这个门。
一个守卫将龙骨袋提了出来,对着司叶念着咒语,他痛苦地抽搐,袋子里像被吹气鼓了起来,不一会儿,司叶就瘫在地上。守卫如洪水般涌上前将他包围,他最后的表情是冲着奔跑的慕疏微笑。
慕疏定住脚步,不能抛弃他!她转过身。又被顾衣与陶苏拽了回来。
“我不能就这样走。”
“晚了,他已经没有灵魂了。他刚才在我耳边说只要保住你,他就有重生的可能。蜉王的重兵都在陆天那里,现在回去无疑送死。你的安全是对他最后的慰藉,为了他,先走吧。”顾衣说。
她任顾衣与陶苏拉着,浑身一点力气没有。脑海里渐渐浮现司叶对她所有的好,他精心策划着每一步,却不能避免被人算计,眼泪一点点模糊了她的视线……
司叶面无血色,嘴唇沙白,双眼深深地陷了进去,他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最后关头选择救下他们几个,是对他来说致命的背叛和即将失去的爱情之间的纠缠,他想回忆一些美好的东西,所以仇恨不配与爱博弈。而陆天庄园的门钥匙就是秒秒的掌纹这一讯息则是秒秒亲口告诉他的。那时她缠着他,而他则利用她的贪心来换取陆天的秘密。
毕竟陆天一直就不是跟他一条船上的人。此刻他已经不是陆天关注的焦点,秒秒一直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真的不是我告诉他的!一定是咱们商量的时候,司叶派人偷听!上次就是啊!你是知道我的,我、我对你矢志不渝,你是知道的啊!”
陆天静静坐在长殿大椅上,听秒秒聒噪地解释着。他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原谅了她还是气坏了。
“你不是说,司叶一直都对慕疏淡淡的,但刚才的行为,你怎么解释?他居然放弃报杀母之仇,也要放了顾衣,救顾衣为什么啊?为慕疏啊!你倒说说看,他是不是已经爱上慕疏了?”
“我、我不知道……他、他对慕疏并不是真心的,都是做样子!而且慕疏也一直讨厌他啊!有好几次她都要杀了他,这个是慕疏亲口告诉我的,怎会有错!”
陆天的一只手缓缓立起,周边的守卫得到命令蓄势待发,刹那间兵戈刀剑摩擦出令人寒骨的声音,秒秒慌了神,双眼紧闭,等待他的手就要像往常那样作势一挥。
就在她的内心在崩溃的边缘,兵器的声音戛然而止,陆天的手又放回原处,秒秒深深松了一口气。
“我相信你。如果咱们之间再有嫌隙,那我们都挺失败的。明天我启程回蜉蝣国,为了体现你对蜉王的忠诚,你暂留在这里,将慕疏给我捉回来。”
“是!”秒秒将头深深埋在地上,向陆天行了大礼。陆天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守卫将她和司叶带下去看守。
一个守卫看到陆天的眼色,便上前附在他耳边,然后点点头下去了。
司叶跌跌撞撞地被推搡着,秒秒在一旁看他,眼里充满了复仇的快感。司叶自从被掠魂后就像没了半条命,失魂落魄。到了牢房,他一脸漠然走了进去。
秒秒刚要关上牢门,也被推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未来的太子妃!”秒秒大吼道。
守卫礼貌地向她鞠躬:“尊敬的未来的太子妃,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为难我们了。殿下让您在这里看守司叶。”
“什么!”她死死抓住栏杆,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司叶。守卫将门上了锁,便走开了。
陆天还是介意她与司叶的,掌纹的事,他们从未商议过,所以不存在窃听一说,只有一个可能,她曾经勾引过司叶,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
“陆天你个王八蛋——”
“殿下,按照您的指示,已经将秒秒与司叶囚禁在一起。”
“好。盯着他们。一有消息立即报给我。”
“是!”
陆天手里转着两个水晶球,他心心念的却是梦宝石。梦宝石在司叶这里,现在还不能杀了他,正如司叶所说,那样蜉王会起疑心的,如果回去,蜉王真的会处置他么?我会得到梦宝石吗?那是一万年法力啊,太诱惑了……
“殿下!”一个守卫慌慌张张地进来了,“我们失败了!”
“慌什么,失败就失败。可——你们十个人,怎么能敌不过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陆天不解地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那个叫慕疏的,别看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我们刚想擒住她,她一使劲把我们都甩在地上了,还有几个被甩在墙上摔死了。”
“哈哈哈哈!”陆天止不住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一个小姑娘一下子把你们几个守卫都甩了出来?”
“是啊,力气大得惊人!”
“住嘴!”陆天怒道,“抓不到人就别扯没用的!再给你们加十个人,抓不到人,这里有的是坟坑,看着办。”
“是。”守卫们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秒秒坐在乱七八糟的草芥上。她知道陆天的用意,越是这样就越是心烦,她的耐心快要被磨透了。
她看了眼呆坐在一旁的司叶,厌烦极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司叶没有理她。
“该死的。”秒秒咒骂着,将地上的草全部掀了起来。
“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吗!你倒是想个办法啊!我什么都不会,你倒是想啊!”秒秒疯了一样冲过去撕打着他。
司叶抬起冷漠的脸,眼里充满了厌恶。秒秒看着他,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朝着铁栏杆就那么冲过去——
“咚!”她结结实实地撞在上面。晕了。
司叶懒得理她这一套又哭又上吊的把戏,仰头想看天,虽然看不到,但他的心已经透视过去。他现在并不急于逃出去,相反在这里则对其他人是最好的选择。
陆天从箱子里拿出礼服,现在,他已经将箱子放到光鲜亮丽显眼的桌子上,不像以前,只能放在阴暗潮湿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真美啊。”他感叹道。
他端详着礼服,脑海里将真实的慕疏装入其中,越想越入迷,仿佛周围空无一人。
他想起自己的前身,他饿极了,到处讨吃的。
这里的人全都厌弃他,他走到一家卖熟食的店门口,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吃的,没想到老板咆哮着冲过来,抓了把石头就扔了过来。
他的腿被其中一颗石子打中了,但不严重,他可以继续跑。
这些大人,都是为了钱,不会管不挣钱的事的。他想。
前面,他看到了一群孩子。是小学生。他用尽全身力气跑过去,他相信孩子们一定会给他一口吃的。
“哎,你们快看!一只流浪狗!”一个小孩喊。
“它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看,它在盯着我手里的面包呢!”
“哈哈!它真脏!走开!”
一个大一些的小男孩一脚踹开了它。
他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正好咱们没什么东西玩,来,咱们给它荡秋千吧!”
“好啊好啊。”
他被一团乱七八糟的绳子吊起来,其中有一根勒到了他的脖子,他绝望地发出哀嚎。
“你们在干什么?”
恍惚间,他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住手!”
孩子们并没有停止。
“慕疏,怎么了?”
他听清了,他听清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慕疏。顿时,他忘了脖子上的疼痛,忘了几天以来的饥饿,女孩神仙般的降临,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后来,慕疏喂饱了他,就在那时,他觉得生存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拥有高贵的品格,才算是。
蜉王派来精良守卫后,他本想再次寻那些孩子,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可他始终没有。
因为他听慕疏说过,孩子们小,不懂事,不要怪他们。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悉悉卒卒的声音,秒秒醒了。她的额头一侧撞成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血块,司叶别过脸不看她。
“你、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你们都讨厌我……”说着她又要哭了。
“闭上嘴巴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一些。”
“你不是哑巴啊!我还以为你彻底哑了呢!你们这群坏人!我要报复你们……”
“想报复得有那个能力才好,没有能力别自己在那里瞎嚷嚷,招人烦。”
“哼,你死到临头了还硬什么!你以为回去陆天会放过你么?别做梦了!”
“我的处境不会好,但比你总会好一些。”
“你——”秒秒气不过想用东西砸他,但并没有什么工具,而且她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来人——来人啊?我的头撞坏了,喊陆天来啊!”长长的走廊回荡着她无力的声音。司叶微笑着闭上眼睛,他的这步棋虽险,但能保慕疏的命也是没有白冒险一回。
看到一个守卫迈着急促神气的步子走进来,陆天知道是蜉王来信了。如果他的处境不妙,守卫的步子都是胆怯的,虽然那不是他们造成的。
“怎么样,蜉王来信了么?”
“殿下,蜉王来信,请您过目。”
“呈上来。”
上封信他寄出去的是,司叶已被囚,蜉王可否开恩饶过他。
短短几字,他已知结果。
越信任的人,背叛的时候越不可原谅。他抓住蜉王这心理,看似无心的求情信几乎可以置司叶于死地。
他慢慢展开那信——杀。
果然。
“殿下!”另一个守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又怎么啦?”陆天没好气地问。
“属下……无能。”
陆天一下子跳了起来,刚要发怒,转念一想顿了顿,接着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指着下面跪着的守卫,“确定是慕疏把你们打败的?”
“是的殿下。”
“行了,我知道了。随我一起去。”
守卫用步辇抬着他,一路向司叶的庄园追去。与之前的自信从容不同,现在他的眼神变得恍惚不定,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将胳膊抵在靠栏上,又拿下来,反复如此。还不停地问守卫为什么还不到。
一个守卫看出了他的顾虑,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您不用着急,他们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悠闲地烧火做饭呢。”
“烧火做饭?”
“是啊,看我们去他们也不跑,慕疏只轻轻一挥手,守卫们就应声倒下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们在烧火?拿什么烧?”
“好像是木材,看样子都是新的,上面还挂着绿色的叶子。”
“快,再快点!”
“是。”
到了。
陆天走下步辇,看到司叶的庄园门口并无异样,如今此门已毫无意义,司叶被囚,就如当年他被囚一样,庄园的门变成了一个摆设。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慕疏、顾衣、陶苏都在院子里。只是有一团赤青色火焰在熊熊燃烧。
陆天立刻命令守卫灭了那火。
慕疏一身轻松地向他走去,然后忽略他直接去拿另一堆木材。陆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想慕疏随手一抡,将他狠狠地摔出十米开外,守卫急忙跑过去搀扶。
陆天忽然弄懂了什么似的反而笑了,“呵,我就猜没这么简单,他既然想方设法放你走,就有自信能保你平安。哼,梦宝石不在他身上,而在你身上,对吧?”
慕疏没有理他,继续去拿木材。
陆天没有拦她,冲着她喊:“你想把司叶和顾衣的庄园里的植物全都烧光,然后逼死蜉蝣国人,是吧?你知道的,蜉蝣国空气里没有氧气,只有靠植物才能产生呼吸的氧气。你这么做是逼蜉王做出饶了司叶的旨意吧?”
慕疏不说话,不停地与顾衣和陶苏拿木材。
“司叶爱你,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危急时刻还心心念先放了你,连自己的杀母之仇都可以搁置不顾。对吧?”
慕疏还是不说话。梦宝石的确在她身上,司叶给她的,他说自己有可能保不住这颗宝石,需要她来保管,那时,她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懂了,可太晚了。
从开始她就告诉司叶,她最讨厌别人骗她,还魂的事他骗了她,梦宝石的事骗她,到最后的生死关头,司叶还是骗了她。
陆天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她不想听。
“无论你认不认可我,事实和道理摆在这里,你不听我可以,总得尊重事实吧?救司叶唯一的方法就是跟我回蜉蝣国,你先按蜉王的旨意回去,有了梦宝石护体,你可以自然地在蜉蝣国进出,到了以后我再帮你们求情,蜉王不会听你们的,但一定会听我的。如果现在逃跑,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慕疏停下手中的活,站住不动。
顾衣和陶苏走到她面前,小声说不能听他的话什么的,她一句都不想听他们说话,他们的话就像天空中的风一样,说过之后他们不会为之负任何责任,吹过就过了,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陆天见她停下来,以为她心动了,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
“蜉王最宝贝的也就是那梦宝石了,最后赐不赐给我,也是另说。你这样乱烧,即使蜉蝣国的人都死了,那又怎样呢?司叶也是蜉蝣国人,他也得死啊。你交出该交出的东西,你跟司叶就都安全了啊。”
慕疏面无表情盯着他,眼神复杂难测。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顾自地说:“今晚司叶将被处决,去不去,你决定。”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看着陆天的背影,慕疏甚至都没有力气去鄙视和反驳他,失去的都已失去,拥有的她要守护。
一群守卫冲了进来带走了司叶,秒秒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干什么!”
“到时辰了!司叶必须被处死!”
什么?
秒秒有一瞬间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话,在守卫佯装上锁却故意将钥匙扔在一边的时候,她就懂了。
过了五分钟,她悄悄将锁打开,见廊中无人,便溜了出来,司叶会被带到哪里去呢?陆天庄园的构造她已烂熟于心,她去了几个最隐秘的囚禁室,都没有。
在她想放弃跑出庄园的时候,刚才那群守卫押着司叶从院中的廊亭旁路过,她迅速躲起来,虽然知道现在守卫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去抓她。
守卫拐弯抹角绕了几个弯后在一个隐蔽的百合桔杆支撑的草房前停下,听到叮叮铛铛的锁链声音后,秒秒迅速离开了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