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不仅无头绪，连个方向都没有！

　　但与商羽十几年的形影不离不是白处的。

　　她开动脑瓜子在记忆里搜索。

　　她记起商羽曾教她识地界辨方位，让她知晓天下如何广阔、地貌如何丰富，让她了解除了中原高地、北国冰川，还有西陲沙漠、南海火山。

　　由此，她的视野被大大打开，思绪亦跟着他的描绘飘向那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如今他走了，是去了寒地还是到了热海？她搜肠刮肚一无所获！

　　不过，从他的喜好、他曾经的言谈中，她抽丝剥茧出一些线索。

　　譬如他口中的“那里”。

　　那里富庶，人多守礼，女子都可为官，水草还肥美，连茶饮都十分讲究。

　　这只能是中原之地。

　　再者，他爱的茶——雪顶松针，风萧萧在里头尝出有窨过茉莉花的痕迹。

　　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清香压九秋。

　　茉莉花在寨子里不常见，不过其香气风萧萧一遇难忘。

　　而茉莉花最负盛名的产地只有桂，她曾在商羽的卷轴中读到过这样的句子——（横县）茉莉花甚广，有以之编篱者，四时常花。

　　但产地是一回事，生产地又是另一回事。

　　究竟是谁买了去窨在他们茶里的？这些成品又销往了何处？风萧萧觉着想这些问题她脑仁子疼。

　　“据我所知，只有一地儿买来窨茶。”

　　那时她实在好奇，禁不住悄悄抓了一小把商羽罐子里的雪顶松针拿给跑马帮的帮主瞧。

　　帮主走南闯北见识广，寨子里的用品买进卖出几乎都从他们马帮过手，他这么说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哪儿？”

　　“楚。”

　　“哪个楚？”

　　“还有哪个，惟楚有才于斯为盛那个。”

　　“哦，楚地也。”

　　“是了。不过听闻他们当地人并不喝，而是做好了销往边疆。”

　　“……”

　　“人家有窨茶的技术，想销哪儿就销哪儿。

　　对了，你这小豆芽从哪里搞来这么金贵的茶的？”

　　“盗的。”

　　“那可以呀！哪儿有得盗，咱也去盗盗！”

　　“不告诉你！”

　　“啊呀呀小豆芽呀，我告诉你了这般多，你却没有点滴回馈，这不对哟。”

　　“那帮主想怎样？”

　　“瞧你这般俏……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跳支舞给我瞧瞧吧？”

　　“那我还是打套拳好了。”

　　“呵，懂得不少！得嘞，来！”

　　一套花拳绣腿奉上，看得帮主仰头哈哈大笑。

　　这算哪门子拳？

　　管他算不算，一收拳，风萧萧一溜烟就跑了。

　　今日，这段往事帮她确定了一个方向——茶马古道。

　　她预备先到楚，再跟着茶队去往边疆。

　　但如何去楚地又难倒她了。

　　左思右想，唯商羽屋里有舆图可作参考。

　　正抬腿走，哪知额头鼻头忽而一阵冰凉。

　　风萧萧抬眼一瞧，横烟秋水上，疏雨夕阳中，无比澄净的秋色呀！

　　往年这个时候她都要和商羽在屋前的葡萄藤下饮一杯他亲手煮的热腾腾的奶茶。

　　自然，奶茶是用不上雪顶松针的，而该用红茶。

　　她记得商羽说过滇红就极好，他总有这些让她意想不到的名堂。

　　风萧萧莞尔一笑。

　　回忆真好。

　　可当她来到他屋前时，她却只想哭了。

　　不过月余罢了，什么绿意盎然、什么奶茶飘香，全换成了枯枝败叶和一地尘埃！

　　“唉！罢了罢了！风萧萧，你究竟要睹物思人到何时？快振作起来！寻舆图要紧呵！”

　　这般想着，她三下五除二撬开了门。

　　推门，一阵咳，霉味太呛人。

　　她在堂屋摸索摸索，没得，又去了里屋。

　　只见被褥、衣裳鞋袜犹在，还归置得整整齐齐的，可人……人却不知跑去了天涯何处，风萧萧颇感无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摸出蜡，一手护着小小火苗，一手将之立在了烛台之上，小屋子亮堂起来。

　　风萧萧这才瞧见书案上正摊着卷古籍，尚未阅完的模样像时时等着主人回来继续。

　　她好奇商羽走前在读何书，翻来一瞧，原来是《拾遗录》。

　　而他正读着的内容引起了风萧萧极大的兴趣。

　　可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突如其来的一阵风便把蜡火给吹灭，屋子立时乌漆麻黑，风萧萧一惊。

　　她竖起耳朵听，屋外有些细碎的响动。

　　可商羽屋子的位置极偏，他在时尚无人造访，何况早已离去。

　　风萧萧心里有点发毛，顺手抓起了烛台，可响声却静了下来。

　　正当她暗忖着或许是某些野猫野兔时，窗外一个黑影闪过。

　　她没有犹豫，使全力将烛台扔了出去。

　　“砰”一声闷响，似是砸中了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