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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轮渡

浮梦往生 潆灯 8860 2024-07-06 23:40

  渡轮的船票大概是整个西洲唯一一个能用到钱的地方了吧,好家伙,不收钱则已,一收钱就奇贵无比,为这个庞然大物掏钱的时候,何晚晚颇有一种双十一付尾款的心痛感,一想到即将去的陨洲,这不会就是陨洲的消费水平吧,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何晚晚咽了咽口水。泰坦尼克号诺亚方舟也就这个规模了吧,原谅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这辈子还没坐过邮轮,倒是在这儿圆梦了。爬楼梯进船舱的时候就更加讨厌这巨大的家伙,要么你就设个电梯,要么就别搞这么高这么长的楼梯,中山陵的楼梯也没这么离谱吧。

  然而就在踏进船舱几分钟后,何晚晚觉得这钱——花得是真的值。

  其实船上容纳不了看起来那么多的人,因为每一个房间都是比五星级酒店还要五星级酒店的规格,每一处细节都华丽到位,衡域没有金银,各种镶边都是三色矿打造而成的,刻着各式各样的纹饰和雕花,每一处拎出来细看,都是艺术品,炫目到了极点。精致的套房,各种口味的餐厅,娱乐间,宴会厅,侏人的练功房……无所不有,应有尽有,何晚晚觉得自己就像个乡巴佬一样只会半张着嘴眼里不停地放着光。

  “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吗,我觉得我又可以了!”靠在甲板上的栏杆边沐浴着阳光和微风,何晚晚大口大口给自己灌水,她真的渴坏了,“看看,是不是只有跟着你何姐,才能拥有这种待遇?”

  真是满意极了,终于也有他何留跟着她白吃白喝的一天了,而且跟着她混还混得如此滋润,一切都是如此美妙,像是做梦一样,在西洲的烦恼疲惫和痛苦一下子一扫而光。

  “哦。”

  呵呵,她怎么又把他这个智障当成何留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吃屎,这个“哦”瞬间破坏了她的愉悦心情,他总是能三言两语把她逼疯,哦不,一个字就可以,了不起,真不愧是他。无语子,他改名叫乌鱼吧,别占着跟何留谐音的名字,穿得乌漆抹黑,还随时随地令人无语。

  “呵。”来而不往非礼也,回敬他一个字之后,何晚晚故意撞开他找自己的房间去了。到房间门口才发现他跟个鬼魂一样,一直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

  “死乌鱼,你跟着我干啥?”

  “我房间在这儿,票上写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那个眼神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的售票小矮人以为他俩是情侣吧?睡一间房?在西洲草屋那尴尬的场面在她脑海里闪来闪去,她感觉他温热的呼吸似乎现在就在她的嘴唇上挑逗。

  “你到底进不进去?别堵门口。”说着就把她赶到一边去就要开门。

  “等等!我不要跟你住!票钱是我出的,你不准跟我住!”她抓住他的胳膊,制止他手上的动作。

  河流不耐烦地抬了抬手臂,又要开门。

  “最多……最多让你打地铺!”何晚晚直接绕到他前面,用后背抵着门,“虽然……虽然出现了一些误会,你可能认为我很随便还是怎么样,但我绝对,绝对不是一个随便的……”

  他的脸再一次凑了上来,她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却也紧张得不敢再出声,她有预感,这次他可能真的会有什么举动了,可能直接把她抱进房间,然后一顿狂风暴雨……

  “啊——”屁股和背传来清清楚楚的痛让她叫出了声。

  明白了,他凑上来只是想看清锁,然后自顾自地打开门,任由她摔在了地上。

  “谁告诉你里面只有一间房。”他一个人往里走,挑了一间房,没多久就出来,手里拿了衣服和毛巾,看起来是要去洗澡。

  是了,她参观的时候还感叹过这儿的套房里面房间真多,四间卧室随便选,怎么刚才就忘了?唉不是,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他们在西洲草屋那温度升高的时刻了?这个死乌鱼又变回冷漠人了。等等,为什么他都没放在心上她却要耿耿于怀?她也不是十来岁的小牡丹了,她都二十多了呀,这以前也不是没睡过这该**的都开过了她紧张个啥?就是他!死不要脸动摇她的心智。不对,她现在的表现,是对何留的忠诚,丝毫不随便,满脸都写着拒绝。但是为什么她刚刚脑子里又会脑补跟这个人乱七八糟的画面?这次也是,上次也是,他一凑过来,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她却满脑子黄色?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嘴上说着拒绝……不可能不可能,她是谁?他又是谁?绝不可能。

  转念一想,他为啥这么淡定?老娘就这么没有魅力?他那副穷酸相,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啊,我不会是得不到所以说葡萄酸吧……我在想什么!就他?就这?一定是这个死乌鱼阅人无数撩妹成性已经麻木了,臭男人!

  简直越想越气,太过分了!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还不是你……”

  何晚晚扭过头去,准备破口大骂,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话却吞进了喉咙里。

  原本灰头土脸的面庞洗净了竟是这般清秀,看惯了何留的脸,面对这样一副和何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他黑到纯粹的眼睛就显得格外突出,何留的头发不是很长,梳的三七分,他的头发却是长长的挡住了部分眼睛,现在湿漉漉的,配上他冷峻又痞里痞气的表情,被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勾勒,竟有些带着邪气的俊,顺着喉结突出的颈项往下,他换了另一件黑色的袍子,和之前的宽大版型不同,这一件是修身的,她坐在地上往上看,显得他又高又挺拔,领口处有未干的水珠滑了进去,视线顺着水珠的方向,领口往下是微微可以看出轮廓的胸肌。

  “看够了没?腿麻不麻?”

  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忍不住上扬开始傻笑,恨不得在心里把自己骂一百遍。太丢人了!丢人丢到家了!他不会看出来她脑子里的豆腐渣了吧?何晚晚!你个老色鬼!你平时馋一馋刘昊然白敬亭也就算了,何留还不能满足你吗你要馋这个死乌鱼!

  “哈哈哈……还真的有点,有点麻,哈哈哈……”她还能怎么样,只能尴尬地打哈哈,皮笑肉不笑。

  他倒是没管她,坐到了软榻上开始吃桌上的小吃。何晚晚只能没趣没趣地从地上爬起来,麻得好像没腿了一样,一瘸一拐灰溜溜地往里面走,挑了一间有沙发床的房间,拿了衣服去洗澡。

  看到她出来的时候,河流的眼皮跳了跳,第一次见她是在幻薮的夜晚,没看清她是何模样,到了西洲她又一直灰头土脸,这回洗干净了倒是……像是什么时候见过,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熟悉,又有几分亲切。

  “吃饭不?”

  热水从头到脚一淋,何晚晚已经彻底清醒了。

  第一,他必不是何留,除非某个契机让他找回记忆,现在他就算顶着一张何留的脸,她也是无法忍受他那冷漠刻薄的嘴脸;第二,她何晚晚什么帅哥没见过?就这?就这?第三,她是有男朋友的!虽然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算是被迫分离了,但是拥有一段长长的空窗期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她只是看到那张脸,加上这些天的孤独,一时有些头脑发热,她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走吧!”何晚晚爽快地答应了,正好她也饿的不行。

  晚饭过后,他们又到了甲板上,靠着栏杆,很自然地并肩站到了一块儿,开始闲聊。

  “诶,死乌鱼,我还一直没问你,你为啥要跟着我?我是找人,你呢?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还是说……你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流浪?这不行的啊,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人至少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

  “你咋那么喜欢讲道理?就你的人生有意义?”

  真是个气氛破坏王无疑了。

  “我也在找人,找我的……妹妹。”

  “嗯?你们走散了吗?”

  “嗯。”

  再次冷场。

  “行,你不喜欢说话,那就我来说,反正你一开口我就生气。”

  说完这句话,何晚晚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陷入了思考。

  她确实有点,想讲故事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小女孩儿,她从小和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长大了她就被接去了城里读书,和爸爸妈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突然一个下雨天,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就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母亲离开后父亲性情大变,变成了双面人,不喝酒是冷冰冰的人,喝了酒就是对她拳打脚踢的人,她不喜欢这个家,她喜欢读书,读古代的诗篇,读外国的戏剧,不喝酒的父亲把她养大,送她去她心中最美的城市——杭州,去读大学,一个人去读了大学,她才知道她曾经见到的世界原来只是四四方方的一角天空,原来书和家以外的世界上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很努力地融入了他们,成了所谓的‘当代大学生’,也在大学校园里收获了她的爱情。他们都爱散步,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足迹,他们一起吹过风,也一起淋过雨,一起泡过图书馆,一起为他的项目通过宵,一起喂过学校里所有的猫,吃遍了学校的所有食堂,他们去西湖看过雪,买过西湖边上小贩卖的莲蓬,也一起在大学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创业,很辛苦,很失败,也很值得,很快乐。这是除了童年,她这一生里最快乐的回忆。毕业季被称为分手季,许多小情侣因为方向不同选择了奔赴不同的人生,但是他们都很喜欢杭州,就一起留了下来,都找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何晚晚停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

  “进入职场之后,她才发现,大学真的是一个象牙塔,大家都是多么的单纯,而到了社会上,你不再是人,你变成了HR,你变成了人力资源,变成了资本的祭品,你身上越带有人的特质的东西,你的性格,你的情绪,甚至是你与生俱来的性别,都成了你的弱点,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你只是生产价值的机器,甚至还会被机器淘汰,没有人会在乎你是否尽力是否拼尽全力你是否曲折,他们只要结果——所有的一切,都要,量化的结果。为了资本的增殖,人们不惜一切代价,戴上了面具,把真正为人的部分隐藏了起来,他们可以面对讨厌的人和事物笑意盈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暗箭伤人而面不改色。这一切,都和书里,和大学里不一样。她是多么天真,又是多么理想主义,但是没有人教她这些,没有人会好心地提醒她。姜然,对,她的男朋友,叫姜然,也是如此。他是个很冷静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她以前也喜欢他的安安静静,她看书的时候,他就好像空气一样,在她身边安静地处理他的事情。她艰难地在公司摸爬滚打,他安安静静地一步步往上爬。但他真的太安静了,她在职场里不适应被欺负的时候,他是安静的,她生气她难过她快乐的时候,他都是安静的。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却永远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存在一样,甚至还会反问她,为什么变得吵闹了。她爱他,所以她乖乖地闭上了嘴,顺着他的性子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姑娘,希望他能够更爱她,希望有一天他能看到她平静外表下内心的汹涌。他还是很安静,没有一丝变化,安静得连他和她所在的公司出现了事务上的对立,她辛辛苦苦呕心沥血主持的项目在他轻描淡写地理性分析扫清障碍之后打了水漂的时候,她都一无所知。直到她被领导叫去谈话,说她是内鬼,把项目内情泄露给了男朋友,给公司带来了损失。领导不会听她的解释,她描述自己为这个项目为公司有多努力的时候,他只认为这是她的骗术,认为她男朋友在对家公司地位步步高升她能捞到更多的好处。平日里对她一口一个宝贝一口一个姐妹的同事,开始说,早就知道她是内奸了,让她快滚吧。当她质问他为什么完全不管不顾她的心血的时候,他说,‘没关系,反正我会养你的,放心,一样的。’原来在他心里,她自认为的所有努力,受过的所有挫折,就跟小朋友在玩滑滑梯摔倒了一样不值一提,在他心里,反正是他挣钱养她,她当个全职太太生孩子带娃做家务安安静静看书,别烦他,就够了,她都不配拥有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资格,甚至他还会觉得自己很负责任,很高尚。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永远是那么理智,那么冷静,那么安静,安静得这所有的想法他就看着心里想着不说话,安静到他眼睁睁看着她为打水漂的项目哭得死去活来,安静到他没有欺骗她,他只是……没有告诉她。”

  她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着,久久说不出话,然后又努力地开口。

  “她以为,他永远都是这么冷漠,这么安静,直到她发现,他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并不是这样。她以为那一定是一个由内而外都文文静静的姑娘,和他一样安静,她觉得肯定是因为她比她更安静。但其实不是的,那个女孩儿……比她吵多了,特别聒噪,特别爱闹,小脾气也比她多,但是你知道吗,姜然会对她笑,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她才知道,他的安静和理智,只是因为,不爱。你说为什么?又凭什么啊?他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和她一直在一起,他干嘛要来招惹她啊?!她一个人本来好好的……她本来好好的……”

  他还跟她说对不起,他把一个玻璃杯打碎了,对着一地的碎片说对不起,那些碎片就能重新变成一个杯子吗?泪水终于崩不住了,一滴两滴,滴在了甲板上。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把她牢牢地锁在了怀里,“别去找他了。江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其实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拥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一点。

  “不是……我不是要去找姜然。”

  她找的是江叔,不是姜然,江叔的安静是温柔的,她要去找他……

  对啊,她也没想过要去找江叔,她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能够跟河流一起走,随口说的一个借口,而已。江叔不是姜然,就算他是这个世界的更温柔的姜然,也不值得她留恋,她这一趟的目的,只是想跟河流一起走,想让他想起她,就算不能想起,重新爱上她,也好。

  她慢慢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擦了擦眼泪,突然笑了出来:“哎呀,我还没说完呢。以后的故事就比较美好啦,之后她就一个人拖着行李去了另一个城市,业界的公司都不要她,她就去打工,传单也发过,奶茶也卖过,碗也洗过,说来也好笑,最后还是她爸给她介绍了个当秘书的工作,然后她就在那座城市又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贼好嘞,又帅又踏实又能干又温柔又体贴,攒钱带着她出去旅游,啥啥都不要她操心,就有一点不好,太闷了,这个闷和姜然的安静不一样嗷,他是真的闷,就是像个老黄牛一样,什么好事都干了,也哞不出个两声儿。还挺可爱的,你就是要不停地教他,你教他要多叫你宝贝他就天天叫你宝贝,你跟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跟他说打电话直接挂掉就是有事,一直不接要么是生气不想接要么是没听到多打几次,你挂他电话他绝不多打,不接电话就一直打……哎哟我一想就觉得真的贼好,他要上班还要做饭做家务,贼辛苦嘞!他真的挺直挺闷的,但有的时候又特别会,有一次他出去出差,他们一起在手机上玩单机小游戏,你说玩游戏就玩游戏嘛,他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就问他打电话干嘛,他说,他想让她听到他的笑声。”

  真正的“会”,其实和技巧无关,再多的技巧终究是空中楼阁,真正打动人的,是真心,是那种想藏都藏不住的真心,是爱,是他见过你的高光时刻与至暗时刻之后,还是会想把肩膀和糖果都塞给你的爱。

  “他们本来打算好好攒钱买房准备结婚了,结果之后运气就又开始不好了,她爸爸给她介绍的公司倒闭了,她爸爸又因为长期酗酒酗出病来了,她丢了工作,又到处借钱给她爸做手术,钱没攒成,还欠了一屁股债。她就又开始找工作,这工作是真的不好找,她现在已经二十六岁了,年龄就很不友好,而且她未来还会结婚生子,本来女性在职场上就是不受欢迎,她还被迫换了两次工作,一次被冤枉是奸细被辞退了,另一次是她所在的公司倒闭了,就算人家相信她没有当奸细,也没有公司愿意收一个扫把星。更绝的是,你知不知道,她最有可能会被接受的一家公司,面试官——竟然是姜然,你敢信?”

  “哈哈哈哈,你太惨了哈哈哈……”他突然笑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恶意,实在是有点搞笑,不会吧这个倒霉蛋不会真的是你吧……”

  河流笑了起来,但何晚晚说笑的语气却消失了,因为还有剩下的故事。

  她发现面试官是姜然的这一天,是她原本要被求婚的一天,这一天的她就跟被诅咒了一样,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事情,还和何留大吵了一架,最后还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遇到了河流,但河流却早已不是她的那个何留了。

  他就在她眼前,但他已经不爱她了,甚至已经不记得她了。

  “嘿,对不起哈,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同样的故事,其实她曾经也给何留讲过,但是她并不介意再给他讲一遍,她有的时候觉得他俩简直有天壤之别,有的时候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他就是何留,所以她不介意再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她觉得好多了,积压在心底的这一切一切,有一个她能信任的人说出来,有人愿意认真地听,有人能与她共情,就足够幸福了。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死乌鱼,她竟然可以这样相信他,他们明明才没认识多久,却又好像早已认识了很久很久。

  “啊?没事儿,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啦……对了,你肯定会觉得,这个故事其实挺无聊的,不就是一个倒霉蛋姑娘的倒霉史吗?说不定还没有侏人修人打仗的历史来的有趣呢,但其实,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荡气回肠的,很多故事就是平淡日子里的风风火火,不是只有英雄的史诗才值得铭记,这些平凡人的故事,也是他们独一无二的人生体验。”

  “我没有觉得你说的故事很无聊啊,我觉得很有意思,而且我觉得,这个姑娘很坚强,很勇敢,很善良……也很倒霉哈哈哈老倒霉蛋了……”

  “说两句好听的你会死吗?!”

  “行,那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

  “哟,死乌鱼还有故事呢。”

  “听着,给你讲个神话故事,从前,有一个神,一个至高无上的神。他掌管着凡间的气数,无所不能,但作为神,有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干预人的命运。可是神在天上也会无聊啊,于是有一天,这个神到人间游历,看到一群高个子欺负一个矮个子的小姑娘,我说的欺负,是……是那种欺负,是凌辱,那个小姑娘只有十来岁。不只是这个小姑娘,所有的矮个子的人都被高个子欺负,男的被拉来做苦力,女的就像那个小姑娘一样被欺负,他们看起来是一起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一点也不公平。神是不能使用神力来帮助这个小姑娘的,但那个小姑娘眼睛里纯粹的光打动了神,于是神悄悄化作了一个矮个子,由于是神变的,所以这个矮个子比别的矮个子都长得俊俏,于是那些高个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神的身上,神被他们当作男奴送给高个子的国王,神希望可以感化国王,可没想到国王不仅是个纵情声色的昏君,而且极其残暴,油盐不进,他下令让人割掉神的……那个,让神成为他的玩物,以此来羞辱矮个子。神终于忍无可忍,现出真身杀死了国王和王后,帮助矮个子建立了政权,但他也因此破坏了神的规定,再也回不了天上,神对于权位并不在意,于是等矮个子掌握了大局以后,他便离开了,四处流浪,于是说是流浪,不如说是流放,神不会变老,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死去,但他回不到天上,凡间也不是他的家。但这些矮个子却也并不都像那个小姑娘一样,眼神清澈,他们拥有了权力之后,也变得残暴不仁……就连我们坐的渡轮,底下也装载了无数高个子和两族的混血,要送到陨洲去受苦,去供矮个子享乐,他们到了陨洲的命运,不会比在西洲好过。但是这个已经不是神的神,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流浪,不停地流浪……”

  他之前对她说,他要找他的妹妹,他哪里有什么妹妹,也许有一天会再碰到那个小姑娘……她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许有一天他能再见到她,看到她平平安安长大,不再受欺负,他做的这一切也许会有些意义吧。

  神原本没有名字,他记得那个小姑娘最后对化作侏人的他说:“我叫河湾,谢谢你,我们一家人都会谢谢你。”

  于是当把他当作救世主的侏人首领问起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说,他叫河流,他的妹妹,叫河湾。

  他以为帮助侏人掌权,衡域就能太平和谐,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侏人一旦掌权,他们骨子里的仇恨和物欲就开始膨胀,他们不仅像修人凌辱他们一样侮辱回去,修人退居东洲,他们就摧毁整个东洲,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甚至连两族人的混血都不放过……他们把为数不多的修人抓起来,关进陨洲的斗兽场,以看修人自相残杀为乐,通过压榨两族人的混血来为自己创造财富……这一切,他看在眼里,有时候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但他明明只是想救那个无辜的小女孩,他明明只是想让他守护的这片土地和平安宁……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流浪,不停地流浪。

  永恒的生命,永恒的孤独。

  所以当这个叫何晚晚的女孩突然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想和他结伴的时候,他就像是在无边海洋里漂流的船夫,突然看到了灯塔,陪她找人,似乎也是生命的意义。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

  “嘿,我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神。我也相信,高个子和矮个子总有一天会和平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把头转过去,看向了何晚晚,而此时,何晚晚也正看向他。

  既然她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去找江叔,她想追随的人就在她的眼前,那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刻,她不必追怀,也不必追寻,她要找的人,就在她的眼前,纵然有变化,但她有感觉,这个人,这个阴晴不定甚至有些嘴贱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海风拂过她和他的头发,甲板上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柔和的光晕似乎也在为这一刻的美好而营造气氛,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她能够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在一点点向她靠近,她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准备迎接这美好夜晚里最美好的时刻。

  “轰隆隆——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的是整个大地和海洋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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