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晚被送到了南洲,回到了梦翁的身边,继续陪他一起编书。
之后的一切,她都只是听说。
听说江然顺利地成为了横域的新主人;听说他治理有方,一切都井井有条;听说他为了两族的和睦相处,娶了侏人的公主河湾,人们尊称她为琴娅公主;听说民主、法制、平等、自由这些词汇开始在横域的土地上流行开来;听说这里再也没有压迫,再也没有歧视;听说南洲人不再被称作土人,而被成为“河人”……
何晚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安居乐业的景象,却并不觉得欣慰,这些河人并不知道,曾经有一个神,为了他们,为了心底的善,牺牲自己,救了一人,也救了千千万万的人,救了他自己。
他们也并不知道,为了这眼前繁荣的景象,她又失去了什么。
河流不在了,先出现,再永远消失,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孤独,又是永恒的孤独。
人终究是孤独的,就算是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也不能陪你走完漫漫的人生路,人生终究,是孤独的。这些孤独的岁月,最终,还是要自己品尝,要自己和自己慢慢度过悠长的人生,无人渡我,神亦不能救我,唯有自渡,唯有自救。
三年后。
衡域1323年,六洲归于衡,两族修于好,山河无恙,海晏河清。
梦翁缓缓地合上了厚厚的书页。
“爷爷,书编好啦!我可以看看吗?”
白胡子老翁笑着摇摇头,用蜡烛将整本书点燃。
“烧它做什么?这是你一生的心血啊!”
“浮生本是一场幻梦,你我皆在梦中,梦尽了,就该醒了。”
火光占满了何晚晚的视线,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的眼前布满了白光,她什么都看不到了,白光过于刺眼,她闭上了眼睛,好像听见梦翁的声音:
“向死,方能往生。”
白光好像渐渐弱了,梦翁的声音也消失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晚晚,晚晚你醒了吗?”是她梦见过、幻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何留……”
睁开眼,何留在她眼前,病房的白光有些晃眼。
“你可算是醒了,可急死我了!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她是,睡着了吗?
何留——原来他还在,一直都在。
温热的手臂把她圈入怀中,“别哭啊宝贝,是不是做噩梦了?不要怕,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
何晚晚发现,那枚星月戒指已经在她的手上了。
眼前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哪一个才是真的?亲眼看到的世界,亲眼目睹的真相,梦里的那一切真真实实地存在过吗?还是说梦里的那些是真的,现在的她才正在梦中?
什么是浮梦,什么是浮生,什么是死亡,什么又是往生?
浮生如何若梦,向死如何而生?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此刻他们深爱着彼此,所有的解释、所有的真相、所有的过往,都显得那么多余。
“宝贝,我做了个梦。”
“嗯?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们相爱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