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信你一次
看到魇绝的样子,宇洋也沉默了许久。
“你把我带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他抬起头来看着魇绝。
“只有我才能告诉你这些。”
“那,你说完了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要去哪?”听到宇洋要走,魇绝从椅子上站起身,警觉起来。
“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小洋!”这时,夜鹰与蒲灵赶了过来,魇绝见状立刻牢牢的抓住了宇洋。
“魇绝大人,请放开他吧,”蒲灵走上前去劝说,“事情的经过,你也已经了解七八了吧?现在你手上的,已经不仅仅是个孩子了。”
“呵,我会怕他?”魇绝将一个标志性的冷笑投向了两个人,“我不用管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是我的族人,我要把他留在我这儿!”
“但他也是我的家人!”夜鹰已经一个腾空跃起,黑纱在他的面前若隐若现,黑纱之下,是他相当认真与严肃的目光。他要保护小洋,尽管这个小洋已经不是从前的小洋——不,他是,他只是小洋。
夜鹰举起长矛向着魇绝飞去,蒲灵见夜鹰已然发起进攻,也进入了状态准备同夜鹰一齐战斗。
“灵儿,你退下!”夜鹰察觉到蒲灵的动势,大声喊道,但是却并没有停下进攻的节奏,蒲灵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也冲着魇绝飞了过去。
“怎么还开始抢人了?”魇绝一手拖着宇洋,显得并没有那么灵活,但仍然是使出了一招成功的防御,铭佐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魇绝见状,将宇洋一把推向了铭佐。
“把他带下去押起来!”魇绝冲铭佐喊道,同时起身一跳,避开了夜鹰再次飞来的长矛,但是,却没能躲开蒲灵的飞镖!只见一只坠着白色羽毛的飞镖稳稳的刺中了他的大腿正前面,疼痛使他摔倒在地,折扇从他的腰间滑落,掉在了铭佐的脚边。
“怎么还不走?!”见铭佐正押着宇洋站在原地,他将疼痛扭曲的脸转了过去,冲着佐大喊道。
“……你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铭佐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魇绝,不得不先将宇洋带了下去。
“铭佐,”宇洋见已经脱离了他们的视线,他抬起头对铭佐说,“放开我。”
铭佐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放开了宇洋。
“为什么要帮他?”宇洋质问道,“你不记得,他杀了佑的父亲吗?”
“你还记得佑?”铭佐反倒也质问起了小洋。
“我当然记得!”宇洋抬高了音调。
“记得快就去找她!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还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什么事比佑还重要?”
宇洋闭上了嘴。
“真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你了!”铭佐气愤的又要拉起他往前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宇洋挣扎着,“我不能留在这里!”
“铭启明不是佑的父亲。你不用再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内疚了。”铭佐再一次停下来,向他解释道。
“什么?”宇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佑需要你,办好你的事,马上去找她。”
“相信我。”
“再信你一次。”
决定放宇洋重获自由之后,铭佐又转回头去重返了魇绝的战场。
只见魇绝已经多处受伤,而夜鹰的长矛,此刻正抵着他的咽喉,蒲灵则站在一边正在说着什么。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个瞬间,铭佐的短刀从身后插向了蒲灵的肋骨之间……
蒲灵倒地,夜鹰见他负伤,慌乱的俯下身子想要去接住他,顾不得长矛轰然坠落,也顾不得魇绝已经起身拔出了身上的匕首刺向了夜鹰的腰间……
而这一切,被正想从大殿后方绕路逃走的宇洋完完全全的收归眼底。
“大哥!!!”随着宇洋的一声嘶吼,时间就像停止了,插进去的短刀和匕首没有再被拔出来,喷薄而出的鲜血也不再流淌,那四个混战之中的人竟然保持着当时的姿势停留在原地,就连眼神,嘴角都不再有任何变化,宇洋没时间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一个箭步冲向了夜鹰,静止的时间中,只有那黑色的面纱还在幽幽的漂浮着,尘埃在空气中停止了舞蹈,却闪耀着微弱的光,在这黑暗的地界,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星。
而随着宇洋的嘶吼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人影奔赴而来,当那些人影走近,宇洋认出来了——他们是他曾经洗涤过的亡魂。他记得,他都记得,他记得每一个人的故事,他记得每一张脸,记得每一种悲伤,记得每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时间,心口似乎被这些事情充斥着,胀的生疼,他想将马上就要跌倒却停留在半空中的夜鹰抱在怀中,却又不得不躺在地上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
“如果我有他那么强壮,该多好啊……”模糊的意识中,宇洋再一次想起了魇魔抚摸着自己的手掌,想起了他强壮的身躯和坚定的笑容,也许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是在做梦,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魇魔的住处,而夜鹰和蒲灵,已经被包扎妥当,靠在床边的椅子上说着什么。看样子,不是梦。
“大哥……”虽然他仍旧能感觉到那种疼痛,但他能分辨出来那并不是现在正在发生的。
“小洋,你醒了?”
“我……我记得你们都受伤了,后来呢?”宇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使用‘逝者之力’吗?”蒲灵靠过来问道。
“逝者之力?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你的力量救了我们。”夜鹰也将手掌搭在了宇洋的肩膀上,夜鹰的手掌与魇魔的不同,一个修长,一个宽厚。
“难道,是他们?”宇洋慢慢的回想起了之前见到的那些亡魂,他曾经一度以为那是幻觉。
“你所洗涤的每一个亡魂,在你需要他们的时候,都会为你所用。”夜鹰解释说,“刚刚是他们带我们回来,为我们疗伤的,那正是你想做的事情,对吗?”
宇洋点点头。
“如果没有你,我们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咯~”蒲灵长出了一口气,“早就叫魇绝把你放了,哎,咱们的新王,岂是他想关就关得住的?”
“新王?”听见蒲灵这么说,宇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上,只是那里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镜子面前仔细的查看,“我的角,我的角呢?”
“你已经正式继位了,只要你想,就可以biu~的一下把你那对可爱的小家伙藏起来了~哈哈~”看到宇洋认真的样子,蒲灵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是宇洋,却站在镜子前呆住了。
镜子,上一次照镜子,还是在“那个世界”,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那时候的他既陌生又熟悉,既不知来路,也找不到归途。
而这一次,他却站在他的世界,这个世界奉他为王,唯他是从。他终于笃定了,这就是他自己,身处魔界中的自己,是魇魔——他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自己,并将带着父亲和家族的荣誉,将他的职责继续下去。
“大哥,以后,就让我来保护大家吧!”
“哈哈,好啊,你这小子……”夜鹰笑着笑着,突然间收住了声音,就连表情,也变做了宇洋从没见过的——只见夜鹰停下了说笑,面色庄严,他看了看蒲灵——二人一时间齐刷刷屈膝跪地,称:
“夜鹰,蒲灵,参见魇戾大人。吾等愿终生侍奉,誓保魔界安宁!”
“……大哥,虽说我是魔王了,但还是别这么称呼吧,我,我不适应~”宇洋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哈哈,好好,一切都听魇戾大人的。”
“你们~~~”
三天三夜。宇洋将自己关在“清心殿”三天三夜,终于为所有亡魂完成了洗涤。
“呼~下一次来到这里,可别给我留那么多作业了~”长出一口气,宇洋走出清心殿的大门,大大的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夜鹰与蒲灵早已等候在门口。
镜界。
当晚宇洋听芊芊公主的劝说离开了那里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大概是安全回去了吧……”芊芊的心里想着。其实她始终没有做好准备去见神耀,尽管她知道他就在这里,她已经远远的看着他两天了——
这个变回少年模样的神耀,曾经是自己最亲近与最信任的人,她看着他在大殿里找她,在花园里找她,在集市上找她,在读书房找她,却怎么也找不着她。
她的内心似乎总有一扇门无法被打开,可能是之前经历的事情吧,被囚禁了太久——他们一个在神殿之上,一个在人鱼湖之下。
这一天的清晨,阳光看起来是那么的好,神耀照例敲了敲芊芊的房门,芊芊却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不如应答。今天,她有一点不忍心让他再继续担心下去了。悄悄的走向门前,芊芊犹豫着把手放在了门栓上。
“芊芊?你在里面吗?”门外又传来神耀的呼唤声。
芊芊终于轻轻的打开了门,她一眼打在了神耀干净利落的脸上。那熟悉的面孔带着早餐般香甜的笑容,黑色的三七分短发湿漉漉的就像是带着露珠的青草散发着生机,一顶精致晶莹的水晶冠戴在头上,象征着他尊贵的身份,一袭白袍映衬着他白皙的皮肤竟然似乎闪烁着微光,阳光从门外倾泻进来,映着神耀挺拔俊俏的身影,形成了一个好看的轮廓笼罩在她的身上,那种好看,是人间见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