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逢
那是在十八岁的年纪,何杰第一次遇见了自己的爱情。大学的校园里,林雨是大四的学姐,而何杰才刚刚入学。
在图书馆的门前,他遇见她,在迎新会上,他被她热情激昂的演讲所吸引。
“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样大气磅礴,”他在给她的情书中写道。林雨欣然接受了何杰的表白,他叫她“姐姐”,因为她总是能够从容霸气的处理所有事情,而她喜欢被这样称呼。但是,一年的快乐时光转瞬即逝。
有一天,林雨对何杰说:
“我们分手吧,我的时间到了。”
“说什么呢?傻瓜。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呢。只不过,你要毕业,而我们也要开始异地恋了,哎。”何杰叹息道。
“不,何杰,我在这里的任务完不成了,我要赶紧回去。”林雨认真的看着何杰的眼睛,和他讲述了她来自于神界,不能在人间一直停留下去,讲述了她需要完成一个不可描述的任务来保护神界的安全,讲述了神界和人间两个世界的人是不能够相爱的,何杰像是听小说一样听完了这一切,并且选择相信。因为冥冥之中,他似乎总会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比如他能够跟植物对话,比如,他能够和马儿交谈,比如他的身体里面像是沉睡着另一个人,有些事情,他只能选择相信。
只是,一夜之间,因为这些听起来神乎其神的事,他们不能在一起一辈子了,一夜之间,脑海中所有的未来都成为了泡影。如今的何杰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并不怪她,因为,在他自己的命运簿里,本来也没有未来。
知道这些之后,是两个残缺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失去你,我就像弄丢了一部分的自己。”
无论是神界还是人间,总有人不愿放手,而又不得不放手。
“如果不能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面前。”
最后一次见面,何杰看着对面的林雨,这个在某一天突然从天而降,而今又非要离开他,回到天上的姐姐。
“什么人和神,人间和神界,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只要有爱,还有什么是不能逾越的。”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屋檐上,滴答滴答的就像是两个人的心跳。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因为就连时钟,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
“等等,林雨,时间真的静止了?”何杰突然间注意到了墙上停下的钟表,注意到了窗外的雨滴停在了半空中不再落下。
“是的。何杰,”林雨低下了头,无奈的说道,“时间停止了,说明我必须回去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要走。”
“你不懂,你有你要去完成的使命,我也有,而我们要走的路,不一样。”
“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会的。”
“我不相信。”
“要怎样你才会相信?”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何杰感到一股心脏被撕裂般的难受。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冲动想要反抗这一切,他想要留住林雨,他不想失去她。
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渴望过一个人,一件事。
“让我再抱抱你。”何杰缓缓的走向林雨。
他伸出手臂环绕住了林雨的脖颈,闻着她熟悉的味道,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何杰,不如忘了我吧。”林雨也哭了,但声音仍旧是决绝。
“好,我忘了你,我忘了你……”似乎是无意的重复着,突然间,他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瞬间刺穿了林雨的胸腔,林雨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他,但是,那眼神也似乎充满了释然,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但她仍旧在说: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忘了我?”
“不,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朱雀。”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杰已经将他的手伸进了林雨的身体,抓住了那颗被匕首刺穿的心脏,滚烫的温度让他看到了一切。看到了神界与魔界万年来的纠葛和争斗,看到了她的真实身份——神界守护者——朱雀,当然,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来处,和归途。
“读心术?你‘觉醒’了?是什么时候……”只见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身影从林雨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像是林雨的灵魂,但更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挣脱了宿主,终于展示出了她真正的样子。
“呵,就在我下定决心和你一起死去的时候。”何杰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的眼神也变得阴柔低沉,不再是几分钟前那个青涩单纯的男孩子。他洞见了一切,他嘲笑这一切。
“没想到我竟然引发了你的觉醒……”时间仍旧静止着,窗外的雨滴一直悬在半空中,从未滴落。
“没想到我竟爱你那么深。”
“这下你明白了。”
“是的,时间静止了,如果你不回去,时间就会一直静止下去。直到世间万物停止生长而枯萎,直至人间毁灭。”
“所以忘了我吧。”
“忘了你?呵……”他轻声一笑,“你知道吗?你走了,世界不会因你而毁灭,但我会毁灭全世界。”
“……”朱雀最后看了一眼何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去决然的离开了。
她走了,留下了窗外的雨滴终于落地,留下了何杰独自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我还看到了,你爱我,姐姐。”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让人提不起来,也放不下。而此刻站在眼前的,就是这么多年来始终让何杰放不下的那个女人,她正看着他,但何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记忆仍旧在翻滚,多年以后再见到她,一切就像是昨天。
“是你?何杰?”朱雀定了定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神界,除了神殿之外,可谓众生来去自由。姐姐这么说,可是有点不礼貌。”没想到再次相见,一副职业微笑顷刻间出现在何杰的脸上,美不胜收。
“你变了。”朱雀皱起了眉头,看着对面的这个曾经自己熟悉的男人。
“我可是生来如此,里外只有这一张皮,姐姐你想多了。这么多年不见,你可是思念我了?”何杰不管朱雀说的什么,自顾自的继续着他的表演。
“何杰,”朱雀呼唤着他的名字,低下了头,她将手中的火焰收住,又将弓背到了身后,“这样可以谈了么?”
“谈什么?想和我叙叙旧么?”
原来这就是神界五大守护之一,朱雀。也就是她,在何杰十八岁那年便引发了他的“觉醒”,也正是她,让何杰成为了“何杰”。
睡莲仍旧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不时的叮嘱着:
“哥哥小心。”
“哼,她还能伤我如何?”何杰看着朱雀,一副戏谑的表情说道,“小睡莲,你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吧?”
踱着步来到了朱雀的身边,何杰才看清楚,她的脸上竟满是倦容。
“怎么,过得不好吗?”何杰问道,也不知是关心,还是好奇,他围着朱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个遍。
“我不想和你斗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更重要的事?永远都有比我更重要的事,不是吗?”
“何杰,你没变。”朱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当然没变,你也没变。”
“我们能不能……先不提旧事?”
“好啊,”何杰在朱雀的身边近距离站定,近的几乎可以用自己的鼻尖触碰到朱雀的额头,她长长的睫毛在何杰的嘴角边忽闪忽闪,他就这样趴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姐姐,让我听听,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朱雀却又沉默了,像是仍旧在纠结着要不要把事情说与何杰,最终,半晌,还是下定了决心。
“麒麟,不见了。”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说道。
“什么?原来……”
“怎么?你听说了什么吗?”
“原来那孩子真的是麒麟?我们的一个兄弟之前被麒麟石所伤,我也想知道,麒麟石为什么会去到人间。”
“是的,”朱雀一声叹息,“麒麟这个孩子,跟玄武起了争执,不仅自己跑了,还把麒麟石也带走了,现在神殿很混乱。”
“你们不是五大守护么?麒麟失踪,算上你还有四个。”
“我不能相信他们,玄武他们,但是,我相信你。”朱雀看着何杰,神色凝重。
何杰思忖半刻,用一种肯定的眼神看着朱雀,说:“好吧,虽说,你不必相信我,但是,你可以相信我。只是……我一直不明白。”
“什么?”
“麒麟石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能够任由一个孩子掌控?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麒麟,是一个顽童,终日只知道玩耍,也从不听谁的劝诫。但是,他却是我们五个里面存在于神界时间最久的一个,我们的力量都在他之下。麒麟石是他的灵气凝结,是一块顽石,没有人能掌控它,甚至是麒麟。是它选择跟随着麒麟,我们作为神界的守护,也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委,也许一切,神自有安排。”
“那现在神殿怎么样了?”何杰看着满脸愁容的朱雀,问道。
“现在殿内群龙无首,神也许久没有出现了。如果找不到麒麟和麒麟石……”朱雀犹豫了,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何杰:
“你能帮我么?”
“帮你们找麒麟石?”
“嗯。如果我们去到人间,怕是神殿就没有安宁了。魔界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里的觊觎。”
“朱雀,”何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何杰,可以帮你,但不是帮神界,你明白么?”
“……嗯,就当是为了我。”朱雀转过身去低下头轻声的回答。
“好吧,如果有麒麟石的消息,我会想办法让你知道的。”
“好,一言为定。”朱雀的眼中增添了一丝希望,她认真的样子,让何杰思绪万千。
“这也算是我……念旧情了吧,”何杰抬起了下巴俯视起矮他半头的朱雀继续说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得找个时间,把我和你的事情,好好谈一谈。”
“这……”朱雀抬起头来看着何杰。
还没等朱雀说什么,何杰已经迈开步子打算离开了。
“等等!”
叫住何杰的同时,朱雀也终于注意到了一直躲在何杰身后的睡莲。
“你带了条人鱼在身边?他们是神界的囚犯,你怎么能……?”朱雀说着,顺手就要拿起身后的弓箭对准睡莲,谁知何杰一个箭步凑上前去,将她伸出去的手一把抓住,停在了半空。
“诶?我是帮你,不是帮神界……”他又轻轻的放下了抓着朱雀的手,对着朱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朱雀无奈,只能小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来这里带走神界的人。”
“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你的心里想的什么,我可全知道,何况,神界的人,我可不止打算带走她一个。”
“赶紧离开这里吧,再在神界造次,我可就留不住你们的全尸了。”
“一言为定。”何杰轻声说着,牵着睡莲的手慢慢淡出了朱雀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