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这是你们这个监牢的规矩吗?”
“那我是不是要入乡随俗?”
泽安之作势也想跪下,不过她倒不是认真的,而是想借此来缓和一下这尴尬的局面。
果然,见她也要跪下,那五人立马慌了,赶紧起身去扶她。
“恩人您快别这样,我们担不起啊。”
恩人?
泽安之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哪一点跟他们扯上了关系,可怎么想都没有个所以然。
“你们说恩人?是什么意思?”
泽安之扶着已经傻了的李冬白坐在这牢房里唯一的那条板凳上,做好了听一段悲情故事的准备。
那五个人里面最壮实最黑的一个汉子先开了口,“唉,我们都是京郊陈家村的,那年村里突然发了疫病,死了好多人,后来当时的皇帝陆贤派人过来,我们本来以为他们是要救我们,可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围住了我们的村子让我们等死,听说当时朝廷里有个许将军和赵将军替我们求情,但是也都被皇帝关起来了。后来将军们的儿女造反,我们逃出来找了大夫才医好了病。”
泽安之挠了挠下巴,想着这故事信息量还挺大,这几个人竟然是一个王朝被颠覆的理由?可是她算哪门子的恩人?若说恩人,那赵易欣和许天秋这两个将军的儿女才应该是他们真正的恩人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你们的恩人了呢?”
方才讲故事的汉子用力的摇头着急的说道,“您不知道,我们村子当时因为没人治病,所以好多人都死了,剩下的人也大多是像我们这样体格好的男人,所以我们就去当兵,去一起打皇帝了。但是我们那次攻城都中了毒,是您救了我们,您当然是我们的恩人啊。”
泽安之轻微点了一下头,原来是这样,这些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几经波折。
不过……,泽安之环顾所处的这个牢房,得出结论,看来这哥几个的背字还没走完啊。
“我没想那么多,既然我能救,也没有袖手旁观之理。”
那汉子复又跪下,“皇帝能救我们,但是他却看着我们死,这就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泽安之心下微动,她做了这么多从来都没指望别人念她的好,从来都说是问心无愧,可是她落得现在这般模样,说心不凉是假的,高秉浩利用她,许天秋误会她,她从来都不在意,就算曾经伤心过,但是也都放下了。
可是现在这一幕才真真让她体会到温暖,体会到她做的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低头看着这淳朴老实的汉子,露出了她真正带着善意的笑容,抬手扶起了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有点害羞,似乎是名字难以启齿,村里从来都说贱名好养活,他的名字……,“我叫陈二牛。”
泽安之抿了抿唇,把差点没忍住的笑容憋了回去。
“嗯……,我叫李安然,不过我叫我自己泽安之,你们也别叫我恩人了,就叫名字好了。”
几个人刚想反驳,泽安之就好奇道,“不过你们为何沦落至此呢?不是该在军中吗?”
里面最瘦的一个汉子立刻气急了,小身板气的好像要喘不过气来。“我们家里都穷,疫病之后活下来的乡亲又少,孤儿寡母也还剩好几口子人要照顾,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家也有媳妇和爹娘,我们几个索性就不当兵了,回来挣钱养活他们,可这当官的不要脸,觉得我们这些当过兵的肯定有不少钱,就以各种理由收我们的税,我们给不起,他就一个一个的把我们关进来了。”
这倒稀奇了,这城里的官员怎么会以为他们有钱呢?莫不是以为跟着打江山的大头兵各个都是功臣,皇帝连这些小角色都知恩图报的赏赐金银?这也太离谱了。
“这些官员经历了改朝换代,可能觉得自己的前途渺茫,钱财是第一要紧的吧。朝廷下一步确实是要清理这些蛀虫,不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我们要有信心,高秉浩会是个好皇帝的。”
泽安之说这话也不算违心,高秉浩疑心和利用她,但是她也确实觉得这人会是个好皇帝,至少比之前把人命当儿戏的陆贤好多了。
最瘦的汉子嘿嘿一笑,他不懂那些,他也不知道高秉浩会不会是个好皇帝,不过恩人说的话他信。“我叫陈三牛,我们是兄弟俩。”
“你们家……倒挺会起名字的,是不是还有个陈大牛啊?”
陈三牛嗯了一声,就没说话,陈二牛轻轻的说了一句,“死在战场上了。”
气氛立刻沉了下来,谁都没再说什么,泽安之也不知道说点什么能缓和一下了。
这时候李冬白突然呵呵一笑,拽着泽安之的袖子就不撒手,惹得泽安之只好拍拍他的头哄哄他。
陈三牛见状疑惑的问她,“这是豫王吗?怎么看起来……”傻了?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怕惹恩人不愉快。
泽安之无奈叹了口气,“被人毒傻了,等出去找到解药他就能恢复了。”
陈三牛勉强笑了一下,他想恩人还真乐观,说着出去就好了,可怎么出去?这是大牢,他们又不能长翅膀飞出去。
泽安之仿佛是知道他所想似的,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放心,我到时候会把你们也一起带出去的。”
泽安之这样说当然是有恃无恐了,她跟李冬白被抓,可他们这一伙人又不止两个人……
还有个高手侍卫张庆呢。
张庆那时候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过等他回来发现她们不在,再一打听就会知道她们被抓进了监牢,到时候一定会来劫狱的。
估计会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时离开六扇门就是子夜时分,她有经验的很。
趁着还没入夜的功夫,泽安之跟这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天,得知剩下三个分别叫陈富贵、陈大孬、陈沟子,这陈家村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不过细聊下来,泽安之觉得他们说的那个疫病有可能……不是天灾。咳嗽起疹子再加不思饮食确实是一些疾病会出现的症状,可伤而不愈、眼下乌青再有四肢僵硬,却有些奇怪了。而且很多人的病症还不统一,有的人就像普通伤寒,有的人又浑身溃烂,说是疫病更不如说是……试毒。
还有刚才陈二牛说陆贤派兵围住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会不会是巫凌借着陆贤的手,在拿整个村子的人炼药试毒?
泽安之环视一圈,看着这几个老实的汉子,还是选择不说出真相。毕竟事情都过去了,且人死不能复生,知道真相后除了徒增气愤与伤感,又能做些什么呢?陆贤和巫凌这样危险的人,他们还是少沾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