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顾掩才说有事,这才要走。
陆云舒想了一会儿,吩咐去找几块玉料。
苓檀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刚才大小姐的目光一直就在那个玉碗上徘徊,几乎没有挪开过。
这让她几乎产生担忧的情绪,但其实这也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眼前这个女子,十二岁加入临眺,十五岁拜临眺至高者为师,十六岁成为临眺天复书院院长,今年她十八岁,已经是被正式册封的临眺少君了。
放眼整个大夏朝,能够与她匹配的就只有澹明那位大公子了。
临眺的人,心中的少君是这样子的。
强大、果断、宽容、美丽……
她没有任何背景,仅凭自己,在临眺杀出了一条至高之路。
苓檀虽然当时不大,但也知道,陆云舒成为天复书院院长的最后一关,就是打败临眺所有的长老。
但是现在的苓檀看到了她身上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她不禁有些恍惚,如果把顾掩掌握在手中,那么这个无比强大无比坚忍的女人是不是会轻易的失控……甚至是投降了?
这让她很惶恐。
但是苓檀不敢多问,她快速的找到了几块品质极佳的玉石,送到了陆云舒的案前。
此时她正在批文件。
来自澹明姜淮姜大公子的恭贺新婚的信。
“陆云舒亲启:
骤闻此噩耗,余惊恐良久。世间奇闻异事怪谈甚多,本公子以为自己已经堪称大家。闻陆君婚事,方知自己还有余地,在此多谢云舒予此良机,使吾认识自身之不足。
此外,本公子深感佩阁下心性之高,胆量之大,不知王爷剑锋利否?吾好友以身试法,姜淮逊汝多矣。
澹明近日天朗气清,宜剑法交友,在下有意组局,遍邀剑道中人,不知云舒可有空闲拨冗前来?姜淮必扫榻恭迎。
另,祝吾好友喜结连理!
姜淮字。”
大部分都是废话,陆云舒皱着眉头看完。
提笔回信:多谢,有空去。
顾深回来的时候已经天擦黑,没想到还有心情请她一起吃饭。
顾深从顾家老宅带过来的管家亲自过来请,陆云舒也没有理由拒绝。
一直走到饭厅,就看到顾掩坐在一旁,出神的看着一本书,侧脸温润如玉,极其俊逸的模样,只是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
陆云舒愣愣,突然涌现出些许温暖的感觉来,在门口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顾掩听到脚步声,放下书,便看见陆云舒缓步走到他跟前,眼角眉梢均带着浅淡的笑意,不由得也放松下来。
“你这一天都闷在书房里做什么?这宅子虽然不大,但你好歹抽时间逛逛,不耽误功夫。”
话中虽有责怪之意,但语气十分温和,陆云舒这个还是听得出来的,所以施施然在顾掩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夫君今早不是送了我一件礼物嘛?我忙了一天是想要给夫君回礼。”
“是吗?可是夫人不是……”
说到这儿,顾掩突然停住了。
“是,我出门了一段时间,去张旷那里了。”陆云舒没在意顾掩突然的停顿,反而接着他的话说完。
“夫君送了我一个玉雕,我也不知道回什么礼,就学了夫君,也去做了一件东西。”
继而抬头看了眼顾掩的脸色,道:“至于夫君派来的那个人,功夫倒是不错,但心性不稳,年纪不大吧?”
陆云舒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的问道。
苓檀眉心一跳,陆云舒出去的时候,她自然是跟着的,但是丝毫没有发现有人盯梢。
她年纪不大,功夫自然多有不足,但是暗部成员,别的不行,追踪识人的本事那是绝对不能差的。
如果是连她都没发现的人,那……顾掩手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才?
一直沉默的站在顾掩身后的禄存眉心顿时一皱,盯着陆云舒,眼里满是戒备。
顾掩倒是一脸轻松,没有丝毫被发现的窘迫,“夫人既然知道他的存在,那还能看不出年龄大小?”
“这便是那小娃娃的有趣之处了,”陆云舒笑着道:“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服,还东躲XZ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跟踪的。”
“也不知是对自己轻功有自信,还是……傻?”尾音吊得极长,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我倒是很好奇,这样有趣的人,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
禄存嘴唇抖了抖,把头低得更低。
“呵!”顾掩轻笑一下,“禄存素来老实,你不要再逗他了。”
“那就听夫君的,不逗他了。”陆云舒颇为宽宏大量。
“夫人!”禄存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这件事,禄存知错,请夫人责罚。”
陆云舒闻言倒是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生气。”陆云舒边说,边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起来。
继而转移了话题“夫君不如看看我给你备的礼。”
说着,挥挥手,苓檀上前,手里捧着个盒子。
细看之下,这个盒子和今日早晨顾掩用来装玉碗的锦盒颇为相似,不过比那个大了一圈。
顾掩也不客气,径直打开盖子。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盘置于其中,边缘被雕成了好看的荷叶形,盘底还有浅浅的图案,虽然雕刻手法十分生涩,但依稀可辨一幅鲤鱼戏水的图样。
总而言之,比顾掩之前那只光滑的碗要高明许多。
“这是夫人做的?”
“是啊,可惜张旷实在是不会教,学了一个时辰也只有这个程度。”
禄存低下头,深深地觉得自家新出炉的夫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打击主子的心。
“夫人谦虚了,比我的要好上许多,被夫人这么一对比,掩觉得自己礼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既然是礼物,又何来轻重贵贱之分,况且这是我还给夫君的礼——到底是云舒失礼了,未曾想到,初次见面的夫妻竟也是要准备束脩的。”
“……”
“咳咳!”顾掩咳了两声,“这是我莽撞了,那日第一回做出一件东西,实在欣喜,就想着这作为我送给夫人的第一件礼物再好不过了。”
“夫君送的礼物自然是最好的,不要把自己的错推到东西身上,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听到这话,顾掩笑意扩大,没成想,还没笑完,就剧烈的咳起来,不多时,苍白的脸色就有些涨红。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有加强的意思,简直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的架势。
禄存一急,上前走了几步,咬咬牙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焦急的看着顾掩。
陆云舒脸色也是一变,猛地把手搭在顾掩的脉上,速度之快,顾掩和禄存都没有反应过来,命门已经掌握在他人手中。
顾掩愣了一下,然后另一只手往下一按示意禄存也不要动,然后淡定自若的扬扬头,示意陆云舒随意。
其实陆云舒手一放上去就了解了大概——他的咳嗽不是毒性发作,而是真的生病了。
饮湖之毒让顾掩费了绝大多数灵力去压制它,极耗心神,因此不论是灵力无法滋养自身,还是耗费心神,都使顾掩的身体变得极差,甚至比不上普通人。
脉搏紊乱到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他深厚的灵力,早就死了。
陆云舒慢慢把手缩了回来,轻声道:“夫君应当是过度劳累了,昨日想必是太耗心神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通体莹白的玉瓶,从中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双手一用力,两颗药丸分别裂成了两瓣,陆云舒各取了一半,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把剩下的两瓣丸药往顾掩那边送了送。
“这是温补型的药丸,我吃也没有关系。”
禄存和顾掩都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顾掩伸手,指尖滑过柔嫩洁白的掌心,不由得又顿了顿,很干脆的服下,然后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
“……夫君?”
“嗯。”
“昨日你明知道灵力会不支,为何要站起来与我拜堂?”
“因为夫人是我的妻子,顾掩身有残疾,甚至岁数不长久,但至少,在婚礼上,应该给夫人应有的尊重。”
“……”
陆云舒眨眨眼睛没有说话,露出一个很温柔的表情。
“夫人这药还真是灵,这一会儿就好多了。”过了片刻,顾掩颇为惊喜的声音响起。
禄存闻言看过去,也觉得顾掩的脸色好了不少。
“嗯……这药强身健体还是挺管用的,但对饮湖这种毒,就没有丝毫的作用了,而且服用多了,药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不过这段时间内,还是很有效的。”
“你也听说过饮湖?”
“如雷贯耳。”陆云舒道:“公西家毒药榜第一名,据说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解药,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当是真的,顾家这些年在龙尾投了不少人力物力,没有半点消息。”
“可是,没有解药,夫君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
“……应该不足两年。”顾掩语气平淡,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夫君是想让我年纪轻轻就守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