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顾掩语气平淡,“许是我多年前在战场上杀了太多人,如今……不过报应罢了。”
“身为大夏子民,抗击外侮,是件极其光荣的事情,怎么会有报应呢?”
“是吗?”顾掩道:“夫人这话说的极好,可是您在临眺身居高位,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为大夏出一份力呢?”
一句话,锋芒毕露,甚至有杀气隐隐浮现。
苓檀猛地一抬头,震惊的看向顾掩。
就连禄存也睁大了双眼,狐疑的看向陆云舒。
陆云舒浅淡一笑,并未否认。
只是道:“夫君知道了?”
“阁下既无心隐瞒,顾掩又不是个傻子,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顾掩语气平淡:“我与兄长在书房内谈话,你不知道?!”
“只是君座突然降临,初峘境内的高手突然多了一倍不止。”
“兄长这几日愁的很,连头发都白了几根,不知君座可否明示?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后一句,锋芒毕露。
陆云舒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顾掩的反应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她在初峘有些天,该批的公文不能不批,因此出动了一组御剑飞行的好手专门给她送公文。
再加上筹备的那件事情,身边也不敢轻易少了人。
这样一来,在初峘出没的修士确实会多上不少。
顾掩会怀疑是理所应当。
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么?
不过这个时候,怎么想的都只能憋在心里,她能说的只有……
“在下是奉故友所托,来为顾将军解饮湖之毒。”陆云舒收拾好心情,随口砸下一个大雷。
顾掩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抖了抖,尔后猛然抓住衣服。
语气冰冷而又生硬,杀气好似更明显了点。
“少君纵然身份尊贵,也不该拿我寻开心。饮湖之毒无药可解,顾掩心知肚明。”
“少君以自己婚姻作为代价,想必所图不小。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初峘拿得出,不会迟疑。”
陆云舒垂下眼帘,道:“将军不问问那位故友是何人吗?”
“龙尾家主、药谷萧谷主,在下都去找过。”顾掩道:“他俩人都没有办法,世间还有人解得了我的毒、救得了我的命吗?”
“有!还有一人。”陆云舒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来,“冉竹。”
月亮挂在黑黝黝的天上,却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此刻空气中有点凉意,苓檀不由得裹紧了些身上的衣服。
初峘比不上临眺,更何况一个区区二公子府,丫鬟的服装从料子到剪裁都是最简单的,连最普通的保暖性都保证不了。
陆云舒眼睛望着前面,手背在身后,随意打了一道灵力进去,苓檀顿时觉得暖和起来了。
刚才听顾掩那么一说,她也觉得临眺是不是对初峘有什么企图,只是没有告诉她。
但现在她看着大小姐的背影,又觉得不像。
“苓檀。”
“到!”
“你待会儿去传个信,以后关于顾家宅院内的消息不要报到我这儿了,直接送往暗部吧!”
“只要不是决定局面的大事,都让秦远处理。”
苓檀刚刚回暖的身子顿时又似被寒风吹凉了一般,冷得她几乎想要打寒颤。
但最后还是低声应了句是。
陆云舒此刻的表情她不敢看,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冷得像十二月的飞雪。
她绞尽脑汁的想要转移话题,只好道:“没想到大小姐之前还认识冉竹大夫呢?”
陆云舒笑了笑:“对啊,我曾今在她的医馆内打下手,如果有客人来抓药,都要我上。”
“那您现在是会解饮湖之毒?这也太厉害了吧?!”
苓檀的语气中满是惊叹,这回倒是真情实感,没有半点水分。
“您要有这水平,真应该借此多找些大夫来,临眺的大夫还是少了些,合该建立一个真正的药堂,就跟刑罚堂和暗部一样。”
“不然咱们受伤的人多,去别的地方找大夫真的不方便。”
陆云舒笑了笑,“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大夫可不好找,除了有传承的,野路子的好大夫太少了,总不能等人家灭门了再去接收一些吧?”
“至于我?可不懂得什么医术,只会认药材。会解这种毒药,是因为冉竹教我的,我也只会解这一种毒。”
回到院子里,就发现院内多了好几个丫头。
陆云舒随手指了一个,然后走进房间,那丫头生的眉清目秀,怯生生的就跟了进来。
屋内燃着与昨日一样的龙凤红蜡烛,光线挺亮的。
那丫头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苓檀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眼跪着的人的脸,慢慢有站直了腰,眼神里渗出点冷意来。
她虽然年纪还小,入不得暗堂,但是来陆云舒身边之前,暗堂堂主秦远给她看了不少的资料,其中特别包括了陆云舒的忌讳。
眼前这人不算忌讳,但也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陆云舒却没理她。
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封信,仍旧坐了回去,也不理会正跪着的人,拆开信,不急不缓的看了一遍。
面上带了笑意,喃喃道:“竟又死了一个……”真好!
笑完了,低头看了眼,“起来吧。”
那丫头还是不动。
陆云舒也不与她争论,“你想跪就跪着吧!说吧!”
“奴婢……”声音极低,她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说,最后只是坚定道,“一月后,南棹开宗大典。”
“哦……”陆云舒懒洋洋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池雨眼神怯怯的,想看陆云舒又不敢看的低下头。
“既然日子都定了,这段时间很忙吧?你怎么还有工夫跑我这儿来?”
“池雨如今还是君上的婢女,不是南棹的人。”
陆云舒懒洋洋地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在我面前就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吧?”
池雨低着头,眼睛里有犹豫,咬咬牙,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微微抬起上半身,把请柬放在陆云舒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迅速的回去跪好。
“池雨想请君座去参加南棹的开宗大典。”
称呼从‘君上’变成了‘君座’,这个差异陆云舒自然是察觉到了,仍是面色不变,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请柬上的鎏金字体。
“我会去的。对了,新的宗门选址在哪?”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陆云舒话中显然别有深意,“你这是想直接杠上?池雨,就算是姜家的旁支,也不是好惹的。”
池雨眼神一黯,语气倔强,“池雨知道,但是灭门之仇,我忘不掉,永远都忘不掉,姜家当年随意拿出一个姜峰,就把灭门这样的事情一笔勾销,他们勾销的掉我可做不到!”
“就算当年是姜峰挑的头,但若没有姜氏,姜峰哪有这么大的胆?!敢做这种事?!”
说到最后,已是双眼通红。想起了当年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细白的牙齿死命的咬住嘴唇,这才没有眼泪掉下来。
陆云舒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听完池雨的话,这才随意的总结。
“随你吧!”
顿了顿,继续道:“看在这几年的情分,我再多说一句,你重新把南棹开起来没问题,但是姜家,就不要再去碰了。”
“凭什么?!”池雨抬起头,眼睛通红,“就因为他们强大,所以我就连报仇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陆云舒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点烦,但还是忍住了,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愣忪的看着面前纤细优美的背影,池雨恭敬的磕了个头,声音有点抖,“池雨多谢君座这些年的照顾,此生恐不能回报,若有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你去吧!”
清淡的声音传来,池雨全身又是抖了一抖,再次磕了一个头,这才慢慢的爬起来,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子里。
“刚才就是南棹池雨小姐?”
待池雨的身影彻底消失,苓檀开口问道。
“是,你也知道她?”
“您的婢女嘛?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婢女,就连我,也都知道她的名号。”语气中不无讽刺。
“别这样说她。”陆云舒道:“她也不容易。”
苓檀犹自愤愤不平,“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但也没像她那样的。当初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您庇佑,整天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算了。”
“还在外面用您的名号重建门派,现在更好,干脆走了!”
看的出来,关于这件事,苓檀确实很生气,“走了也好,省的以后闯祸了还要您来收拾。”
陆云舒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本也是闺阁弱智女流,这事她也知道不对,但是人被逼急了,总要做出一些不合理的事情。”
“在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之间,自然是选择伤害别人了。”
“我对她也是存了利用之心的,池雨和南棹皆不重要,但是人命重要!她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懒得管。”
“再者,我与姜淮合作,规矩是一定要立的,姜峰正好撞上来,不用他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