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是陆云舒的生辰。
十九岁,一个女子风华正茂的年龄。
虽然大战一触即发,但是少君的生辰还是要办的。
半个月前起,临眺一边准备人手大战,一边又要准备陆云舒的生辰礼。
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
就连陆云舒这个寿星公都不例外。
唯一的例外就是顾掩。
禄存被他支出去办事,陆云舒很多时候晚上都没时间回来,所以顾掩整天都是无所事事的状态。
把陆云舒的小院子翻了个遍。
连床底下藏着的盒子里的一只竹蜻蜓都找出来了,看完之后又悄悄地放了回去。
压根不用想,能让陆云舒珍而藏之的这种幼稚的小玩意,肯定是萧渊送的。
顾掩觉得自己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的心情很奇怪。
像是嫉妒,又像是看戏。
虽然酸酸的,然而却没有愤怒和忐忑。
林壁林氏
林琚的院子里有一簇极为茂密的绿竹,四季常青。因为灵气的滋养,郁郁苍苍,色泽鲜艳通透,也可称上一句灵竹。
远远望过去,就是一片浓烈翠绿的烟雾。
这也是沈红信最喜欢的一处景色。
此时,她正在竹林里配药。
近日,鸣珂有大动作,虽则是萧渊主导的,但是沈红信还是打算回鸣珂住一段时间,好歹多少帮点忙。
没想到大战还没开始,又撞上了陆云舒的生辰。
临眺搞得名堂不小,沈红信本来没打算参加,但是想了想,还是去了。
林壁是临眺的附属家族,不管沈红信去不去,林壁铁定是要派一位地位不低的人过去的。
这次林壁去的是少主林琚,他与陆云舒是同窗,当年也算是点头之交。
如今临眺势不可挡,当然要挑个热乎的时候去讨好一二。
沈红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一次课上排在第三名就要闹脾气的小姑娘了。
陆云舒早已今非昔比,当年她被逐出药谷鸣珂可是有沈红信一份大大的功劳的。
虽然陆云舒早就不计较了,但是她如今还是林壁的少夫人……与临眺少君陆云舒有任何矛盾,都会给林壁带来灭顶之灾。
再说……她也想跟陆云舒认真的谈了谈。
林琚也不是什么清高孤傲的人,家族的打算他自然清楚,但是并没有打算拒绝,甚至连生气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一丝。
“你确定要去给陆云舒庆贺生辰?”
“是啊。”沈红信这几年走温婉路线,遇事不急。
关于陆云舒的事情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看着自家夫君忐忑的面庞,不由得也笑了。
“你放心,我跟云舒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沈红信还有点惆怅,但还算冷静。
林琚皱了皱眉头,特别严肃,“夫人怎么样我倒是不担心,但是陆云舒那人……也不是心胸开阔的主,万一她要是抓着这事不放怎么办?”
“行了,别贫了。”沈红信收拾好最后一瓶药,“当年的事情无论谁对谁错都过去了。”
又过了仿佛很长一段时间,林琚听到了沈红信几乎散在空气中的声音。
“有些恩怨还是要当面说清楚。”
二月初五临眺
此时天气还算寒冷,不远处就是临眺的梅园,东边的一半种着红梅,西边的一半种得是腊梅。
红白相接处,两名二十左右的女子面对面坐着。
陆云舒里面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
气质温婉,清丽无双。
对面坐着的是沈红信。
两人沉默了足足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沈红信打破的寂静。
“我该向你道歉吗?”沈红信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勉强露出一个堪称友善的笑容。
“还是算了!”陆云舒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道。
沈红信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又是长久的沉默。
“那咱们……”陆云舒试探地说,“和好?”
沈红信顿了顿,突然开口道:“陆云舒,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
陆云舒也顿了顿,有些不明觉厉。
斟酌着语言道:“我不恨你,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们,不管是伯父伯母,还是爷爷。”
沈红信听了这话,掩饰性的伸手盖住了眼睛。
声音沉闷闷,“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你何苦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一圈。”
“没有没有!”陆云舒被这个问题弄得猝不及防,摇摇头,道:“于我而言,去哪都可以,离开鸣珂,也有另一番天地。”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丢了剑心。”
沈红信扯开嘴角想缓和一下表情,没能成功。
她伸出右手,那是一只洁白如玉、骨节匀称、长得十分好看的手。
唯有大拇指和中指关节处有轻微的薄茧,那是大夫捻银针特有的茧子。
但是整只手上就没有其他的茧子了。
包括每一位仙门世家弟子虎口处会有剑茧。
她沈红信已经有……八年不用剑了。
“你知道吗?”沈红信终于弯了弯嘴角,眼神迷茫,“当年,决赛过后,我重新以沈红信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陆云舒哽住,这个她当然知道了。
“他们说啊……”
“师姐,你平时藏得也太好了……平时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发挥出来。”
“十分之一……”沈红信讥笑,“陆云舒,你当年藏得可真好啊!真厉害啊!”
陆云舒:“……”这是讽刺还是羡慕。
“……你不必与我比。”陆云舒同样伸出右手,却是光洁如玉,柔软白嫩。
“王爷说,我这只手,天生就是用剑的,你不必同我比。”
“是啊,如今谁人不知道临眺陆云舒,剑法超群,天赋极高,小小年纪就敢跟并肩王动手。”
陆云舒:“……”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她这一手剑法有一半都是被王爷揍出来的。
但是听上去怎么这么怪呢?
“可是陆云舒,我的剑法比不过你,但也是自己辛苦练出来的,或许我再苦练十年,十年后也比不上十年前的你。”
陆云舒愕然,“可是……当年……”是你让我去帮你的。
“当年是我错了。”沈红信平静下来了,淡淡道:“没有了剑,我还有银针,没有剑法,我还有医术。”
“往事不可追,陆云舒。”
“我放下了,所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本该平安顺遂的一生,因为我生了不少波折。”
从十二岁到二十岁,沈红信的面容变化不小,但依稀可见当年柔美娇俏的影子。
当然变化更大的是她周身的气质,从前那个略微有些张扬的耀眼的姑娘变成了现在温柔如水一般的贤妻良母。
陆云舒有些怅然。
当年的红信固然耀眼夺目,但如今这般模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最后她道:“那我便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