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整齐的“是!”
衣摆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众人再次落座.
陆云舒无视了一圈人的脸色,面上含笑,上前去给皇帝见礼。
“临眺陆云舒参见陛下。”
姜淮这个时候也不在意陆云舒抢在他前面,慢了一拍,声音平缓优雅,“澹明姜淮拜见陛下!”
两人行的都是作揖礼,配上陛下这身大朝会的朝服和冠冕显得十分的不走心。
而且行完礼之后自顾自的直起了腰,让皇帝把“平身”二字又憋了回去。
不过这两人的脸皮厚度已经完全练出来了,云淡风轻的落座。
姿态甚是优美。
结果刚落座,陆云舒的表情就有点崩裂,为什么池雨会坐在她对面?!
“阿旃,怎么回事?”
陆旃稍微往前凑了一点,小声道:“在岚光向外发消息的前几天,池雨就亲自来了岚光,陛下已经决定册封她为定国候了,就在今天宣布。”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报给我知道?!”
陆旃皱眉,他觉得陆云舒此刻的心情分外不好,但还是说:“王爷拦下来的,不许我们传给你。”
陆云舒心情不太好。
她的消息来源通常有三个。
一个是临眺的,临眺在大夏各地都有情报网,统一交给暗部秦远负责,对于重要的、与自身相关的消息,秦远都会派人送来,陆云舒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这方面的消息。
第二个是平衍司,平衍司的情报收集工作不在她这儿,但是每隔三天,神禹尊那里会将近期收到的重要消息汇总发来一次。
倒也不用担心对方造假,
她的身份在平衍司是个隐秘,池雨的事情又不是大事,自然不会报来这里。
第三个消息来源就比较斑杂了,来源于交好的其他世家的子弟。比如说,萧渊在跟他师尊聊天的时候得到了什么消息,就会给陆云舒也发一份,以防她不知道。
关于池雨这件事情,了解的人都知道忌讳,这种消息自然不会拿出来调侃她,就连姜淮这个荤素不忌的都没有跟她提过,估计是怕陆云舒难堪。
谁都没有想到,她家王爷把这件事情拦了下来,陆云舒还真就不知道了。
打了个她猝手不及。
皇帝估计是被刚才姜淮和陆云舒的行为打击到。
宴会还没开始就宣布了一道圣旨。
简言之,就是册封池雨为定国侯的旨意。
陆云舒脸色一沉,直接道:“不行!”
众人哗然。
虽然早就知道陆云舒对这件事情有意见,毕竟池雨公然接受岚光的册封就是在打这个原主子的脸。
除了临眺一行人,就连萧渊和姜淮都在看笑话。
陆旃在她身后扯了扯陆云舒的袖子,小声严肃的喊了一声:“云舒!”
皇帝丝毫没有有人冒犯他圣旨的想法,心情很好,只是脸上看不出来。
“云舒啊,池雨虽然在你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婢女,但毕竟也是仙门世家子弟,这个侯位还是当得起的。”
陆云舒冷笑,“本君没有那丫头世家子弟的出身,但也知道,一个奴籍做不了官。”
“陛下想要封侯爵,至少也应该把她的奴籍给销了吧。”
陆云舒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甩了甩。
池雨脸色一白。
当初她自愿为奴,为了表示诚意,确实签过一份奴籍文书,只是因为她从前也是正经出身,身世也坎坷,一般人从来没有把她当丫头看。
陆云舒对她也很好,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事。
渐渐地,连池雨自己都忘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又被提了出来。
陆旃开口道:“陆云舒!来之前王爷说过,你不许再管池雨的事情!”
声音不算小,就连坐在上首的姜淮都听到了。
不禁侧过头看了眼陆云舒。
陆云舒此刻的表情不太好看,下颌绷得紧紧地,双唇紧抿。
池雨脸色只苍白了不过几息就恢复了正常。
她朝上首行了一礼,道:“陛下,臣与陆少君确有主仆情分,此事就不劳烦陛下了,臣与陆少君自行了结。”
皇帝点了点头,允准了。
众目睽睽之下,池雨起身。
她今日穿了一身劲装,袖口和裤口都是绑紧的,头发也是用一根发带系紧,没有半点钗环,耳垂光秃秃的,面上半点脂粉也无。
若不是面庞足够清秀,几乎就跟男子差不多了。
可见,决心非常的强烈。
她走到陆云舒面前,跪下。
一磕首——
“一谢少君当年于危难中伸出援手,救我一命,更给了南棹喘息之机。”
二磕首——
“二谢少君这么些年许我任性,庇护我暗中恢复家族力量。”
三磕首——
“三谢少君胸宽似海,允我离开。”
“池雨并非贪得无厌之人,若不是还有牵挂,这样一直当少君的婢女也很好。”
“临眺的生活太美好,我担心再呆下去,就要忘记父母血海深仇了。”
说完,取下腰间的佩剑,双手奉上。
“这柄剑,是池雨自己配不上,现今,原物归还。”
陆云舒嘴角上扬,似乎是想笑一下,最后还是没有笑出来。
任由池雨双臂高举头顶,举了一刻钟,才勉强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
盯着池雨看了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再也没有看上一眼。
左手运功,那张卖身契变成灰烬落下,还没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你好自为之吧。”
池雨的事情解决了,陆云舒调整了一下心情,去看新上场的舞蹈。
这支舞比上一场腰肢软的像豆腐一样的舞娘跳得要新奇了一些。
是十二名十来岁的少年人,皆穿着大红衣裳,头上束着金冠,腰间悬着金铃,脚一抬就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剑,看起来英气勃勃,十分有朝气。
站定之后,向陛下行了礼。
齐齐舞起剑来。
竟是剑舞!
这确实有点趣味。
陆云舒提起精神看了起来。
这还真有点门道。
不是拿个剑耍个花架子的那种,而是真的剑法。
还是束在岚光藏书阁的那种秘籍,是岚光的玄苍剑法,博大精深,门槛极高。
就连岚光现今的皇室里面也没有几个学会的。
然而这几个少年确实是都入门了,虽然使得是第一招。
但招式确实没错,动作也还算到位。
若真是跟人动起手来,至少也有个三成威力。
岚光摆出这个阵势,一来表达自己地盘人才辈出,随随便便就出了十二个十来岁就能入门玄苍剑法的天才;二来表达自己心胸宽阔,不拘一格降人才。
因为事先说了,这十二个少年乃是贱籍,是获罪没入宫中,因为有点剑法天赋,所以没有净身。
否则用剑的男人,若是少了那玩意,精气神肯定是要差上一截的。
也幸好这样的剑法天赋,才保住了身体的完整。
可这样的天赋,就只能在这样的场合里供人取乐了。
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皇帝也露出点自矜之色。
可还没骄傲多久,脸色就黑了。
无他,为首领舞的那个少年突然招式变了。
开始乱耍一通,更重要的是,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后面的少年本是跟着这个领头人一起动作的,见他招式突然变了,一时间也有点无措,招式自然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下子,也就暴露了。
这些人并不是真的学会了玄苍剑法,而是机械性的重复多次后记住了招式,否则就算被人打扰了,学会的招式是不可能出错的。
剑法和跳舞不同,会了动作就行。
但是剑法必须是要融会贯通,练过心法,才能让剑法与身体相配合,怎么样的角度、姿势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皇帝脸色顿时有点黑。
负责排练这个剑舞的宦官在大殿外急得跳脚,小声的咳了两声。
这个声音虽然没让正主听到,瞒不了殿内一众耳聪目明的修士,有些人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门外,回过头悄悄捂着嘴无声笑了一下。
皇帝的脸更黑了。
忍不可忍的拍了下桌子,“都退下!”
陆云舒有点奇怪,因为那个少年从开始舞错,就经常会向她这边看过来,是那种小心却又意味深长的一眼。
而且这个舞错的剑法也有点奇奇怪怪的,虽然是驴头不对马嘴的招式,但其实细看下来并不突兀,每一个动作都有连贯性。
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陆旃的眼神专注而深邃,直愣愣的盯着为首的那个少年。
这个眼神更深一步让她更加确认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在少年们集体退下的时候,开口道:“等下!”
殿内的人寻着声音看过去,不禁想说:怎么又是你?
陆云舒说完,朝皇上微微低了低头,道:“陛下,云舒想让这些人把剑舞完,可以吗?”
虽然陆云舒这个行为让皇帝觉得有些不妙,但也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只得点点头。
陆旃指着为首的那个少年,道:“你!把刚才那支舞重新再跳一遍。”
说完,右手一挥。
屏风后面的一家古琴飞了出来,直挺挺的落在陆旃前面的几案上。
“我来给你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