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初峘确实是意气风发。
先是顾掩腿伤痊愈,性命保全,娶了妻,还是临眺少君。
再然后,平衍司就落在了顾掩的掌中。
短短一年多,初峘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强大世家,变成了一个……十分强大家族。
即便是顾深这样平稳低调的性格,都忍不住想仰天长笑,顺便再办个盛大的宴会,庆贺一下。
可惜了,如今皇室没了,形势尚不明朗,还是悠着点,不管是什么时候,低调总是没错的。
细细想来,这一切的变化,还都要归功于陆云舒。
若不是她钻研冉竹留下来的手记,治好了顾掩,否则就算是顾掩掌管了平衍司,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所以,今晚这场宴会一定要办得隆重,让所有人都知道初峘对陆云舒的看重。
觥筹交错,微黄的灯光下,顾家的正厅中人影交叠,席间有丫鬟小厮来回加菜添酒的身影。
一队穿着绯色纱裙的女子莲步款款,走到席间,对着首位上的顾深和江氏一礼,很快,乐声响起。
舞女们摆动着腰肢,翩翩起舞。
顾深端起酒碗,走下台。
“这第一碗酒,我要敬弟妹。”顾深道:“恩情太多,不知从何说起,都在这碗酒里了。”
说完,一饮而尽。
陆云舒端起茶碗,里面是清澈透明的白水,同样一饮而尽。
“兄长客气了。”
“好!”顾深拿起顾掩席上的酒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碗,走到左手席第一位。
萧渊无奈站起,与他喝了一碗酒。
两人寒暄客套了几句,顾深重新坐回首座上,
剩下的人,顾深就不用亲自上前了,只是坐在位子上,一个个招呼下去罢了。
剩余的人,都一个个上主位敬酒。
江氏乖巧的坐在夫君身旁,时不时的亲自给其斟酒。
顾深今日似是高兴坏了,来者不拒,不多时,就喝得满脸通红,眼睛发昏。
陆云舒悄悄地跟顾掩咬耳朵,“兄长今日喝酒的样子颇像绿林好汉。”
顾掩笑着回道:“你还真猜对了,他小时候就很想去当山大王。”
“真是了不得的志向啊。”陆云舒忽然想到什么,道:“兄长年轻时想当山大王,你年轻时相当大将军,那,你弟弟呢?顾琮年轻时有没有像你们这样‘神奇’的志向?”
“阿琮啊?”顾掩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他想当丞相。”
“呵呵。”
陆云舒无言以对,只得呵呵两声以示尊敬。
顾掩也没心思给顾琮辩解,毕竟他的志向委实过于奇葩,不管怎么解释都不正常。
酒席过半,陆云舒皱皱眉头,准备撤退了。
这酒席上过于混乱,时间一长,气味浑浊,酒气、香气、饭菜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好在她如今的身份也不需要顾虑太多,先是悄悄对顾掩说了一声,又见上方的顾深正好被敬酒的人团团围住。
于是就直接悄咪咪的走了。
屋外,夜色如墨,陆云舒被里面的气味一熏,第一次有了点孕吐的征兆。
正琢磨着是先回去,还是找个地方歇歇,就被一人从身后扶住了肩膀。
陆云舒悚然一惊,然后瞬间冷静下来。
苦笑道:“这个孩子还真是磨人,我连反应都慢了许多。”
萧渊带着酒气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张张嘴,道:“母亲自然都是不容易的,怀胎十月,生死之关。”
他不张嘴还好,一张嘴说话,酒气顿时浓烈了许多,陆云舒只觉得胃中翻腾,差点就要吐出来。
萧渊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
“有些想吐罢了,歇一下就好。”
于是两人乘着月色找了一处凉亭休息。
附近的丫鬟看见了,片刻功夫便端过来一壶热水并两个茶杯。
“孕吐是正常的,不是身体的问题。你若是觉得难受,我明儿开几剂药。”
想想那些苦的掉渣药汁子,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孕吐难受,还是喝药难受。
思索片刻,倒了一杯水,恨恨的一饮而尽。
“等孩子出生,我非要揍他一顿。”
萧渊哑然失笑,“只怕你到时候就下不去手了……给我也倒一杯,这酒,还挺烈的。”
陆云舒撇撇嘴,“醉了就运转周天,酒喝多了手抖,到时候连银针都扎不对穴位就好玩了。”
说着,也给他倒了一杯。
萧渊阖上双目,运转灵力,瞬息之间,周身笼罩了一层白茫茫的灵气。
陆云舒托着下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月光如水,宁静的夜空下酝酿着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萧渊调息片刻,睁开双眼,眸中的雾气尽去,只剩下清明。
他看向桌上已经没有多少温度的水,微微一笑。
陆云舒脸色微变,只觉得腹中有些不适,怀孕之后,此处的感受变得格外明显。
更可怕的是,这疼痛越来越剧烈。
她有些恐慌,一颗心直坠坠的往下沉。
下意识的喊道:“阿渊哥哥……”
几乎与此同时,萧渊猛地站起,“这水有问题!!!”
陆云舒闭上眼睛,瞬息之后又睁开,一手捂住腹部,此刻她尚还能保持冷静。
“阿渊哥哥,保住这个孩子!”
说完,就全身心的沉浸体内,全身灵力迅速运转,直奔腹部而去,护住那团没有成型的血肉。
萧渊搭脉,脸色剧变。
“来人!来人!”
寂静的夜空被惊慌和恐惧填满。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正厅,一下子变成了闹闹腾腾。
顾掩起身,尔后出现在萧渊和陆云舒身旁。
光洁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小团血迹。
他征战沙场,手下人命数不尽数,但从来没有哪片血泊可以让他心神剧裂。
…………
两个时辰后。
陆云舒睁开眼睛,床边趴着满脸倦色的萧渊,站着僵着脸的陆旃和脸色黑得跟墨汁一样的秦远。
以及眼眶通红的顾掩。
一圈人都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见她睁眼,立刻围上来。
“你放心,孩子还在。”陆旃怕她着急,第一时间开口道。
萧渊立刻搭了脉,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急匆匆的出门安排熬药了。
陆云舒一个眼神,苓檀立刻上前把她扶起来,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衣服应该是换过了,因为身下的濡湿感已经没有了,但屋子里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如今她身体不好,自然也不能开窗通风,只得先这样了。
“查出来是谁动的手吗?”
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阴寒森冷,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