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陆云舒道:“近来你还有鸣珂行事都小心一点,可能要出大事了。”
“大事?”萧渊道:“其实我察觉出不对劲了,这次病疫来得奇怪,平衍司竟也没有插手,真是奇了怪了。
你既然有内幕,能不能透露点给我?”
“消息还没确定,听说皇室有意请君家出山。不过目前也只是想想,君家避世千年,能不能请得动还要两说。”
“呵!”萧渊语气微讽,“君家多年不出世,纵然现在君家传承未断。
到如今,君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够帮助夏氏夺得天下的家族了。
皇室的目的,恐怕主要还是希望通过君家连上平衍司,平衍司若是能帮助皇室,说不准还真能挽救皇室的颓势。”
“平衍司和君家,当年合力将夏氏推向权力顶峰,夏氏夺得天下后,君家归隐,平衍司回归民间,不再过问朝堂中事。
只是千年已过,再深厚的袍泽之情只怕也淡了。再说了,平衍司选三尊,素来不看血统,只论能力和心性,如今的三位尊主,对当年的事可没有半分感情。”
陆云舒眼神飘忽,无意识地看着不远处悲凉而热闹的人们,开口道:“平衍司……”
眨了眨眼,继续道:“罢了,我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萧渊疑惑,“再过不到半月就是澹明的剑术大赛,你不去?
我听说,姜淮亲自邀请你作为监察使,是真的?”
“对。”
“之前的事情我一直也没问你。”萧渊道:“你之前一年到底去哪了?别告诉我是真的被关起来了。”
“告诉你也无妨。”陆云舒想了想,道:“我跟姜淮一起去东边了,阿掩的毒需要几味药,在东边才有。
还有,姜淮那时候正好被他们长老给气到了,所以跟着我出去散散心。”
“他还能被气到?!”萧渊故意怪叫,“堂堂的澹明少君,也会有我们这种普通人的烦恼。”
顿了顿,又道:“也正常,像我们这样的人,天天被宗门里的长老骂,就连出个脚都能被说成不守规矩,这样许多年来也就习惯了。
像姜淮那样,几千年才被说一次,自然是受不了要离家出走了。”
这话说的,用羡慕掩盖讽刺,酸气冲天。
陆云舒不搭这话,只道:“别我们我们的,我的少君当的纵然不如姜淮,但也没你这么惨。”
萧渊:“……”这都什么混账朋友。
“那你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呢?不管了?”
“……不管了,累了。”
“不管也好。”萧渊笑道:“我劝你啊,丫头,你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她的心眼不少,吃不了亏。
再者,旁的不说,你总该在意并肩王的看法。”
“你这个扯得有点远啊,池雨跟王爷能扯上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不过我敢保证,并肩王此时肯定不喜池雨,也不喜你继续跟他来往。”
“……为什么?”
萧渊轻叹一声,道:“脑子多用用。”
“……你是在嫌我笨?”
萧渊没忍住,揉了把陆云舒的头发,笑着道:“不是。当初你从姜氏手下救下她,还帮她杀了灭族仇人。
纵然当年确实是姜峰那一支犯了大罪,也引起了哗动,但若不是你出手,姜峰能掉一根毫毛就怪了。
可是你看现在,仇人都死尽了,可她却为了心中那点不忿执意要跟澹明过不去,她哪里有半点跟澹明对上的底气,说到底,仗的还是你的势。”
陆云舒默然,“说的不错,可是这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王爷当年是怎么对岚光那些人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对他的,你细品品,与你同那丫头的境遇有何不同?”
陆云舒无语:“这怎么会一样?岚光皇室那是自己找死,谁都拦不了,但是池雨的境遇你也是知道的……她实在是无辜又可怜,心性有此变化也是正常。”
“再说了,就凭她那点本事,动不了澹明半根汗毛,姜淮看在我的面子上是不会计较的。”
“你还真的打算一直护着她?!!你疯了吧!”萧渊这回是真的有点着急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这点道理都看不懂?”
“池雨是个小人物不错,也没啥本事,在澹明面前更是不够看,但是若她不要命非要跟澹明对上,也未必不能给澹明一巴掌。”
“若真是如此,一巴掌是小事……你跟姜淮有多大交情,能够这样消磨的?”
陆云舒听得头疼,晃了晃脑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若真到那一步,我铁定不会再护着。”
萧渊皱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想起了当年还在鸣珂的事情,沈红信一滴眼泪都没掉,就哄得宋云舒替她去参加了比赛,也丢掉了自己唯一在鸣珂翻身的机会。
出了事,咬牙一句实话不肯说,让自己背负着“私闯禁地”的叛徒之名离开鸣珂。
怎么感觉吃一堑不长一智呢?
陆云舒有意岔开话题,道:“对了,这个给你。”
边说边递了一沓纸,道:“这是饮湖的解法。”
“饮湖?”萧渊不可置信,“你研制出来的?”
“怎么可能?”陆云舒失笑,“这是我那位好友弄出来的,只是最后两味药是我琢磨出来的,基本上还是她。”
萧渊略显激动,迫不及待的低下头看,大略扫了几眼,脸上一僵,“云舒是在开玩笑吧?这些药材,谁能凑齐?微参?这位药不是已经绝种了吗?”
陆云舒道:“药方是没有问题的,你有空多研究研究,最好能把稀有药材的替代品给找到了。”
“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萧渊随口抱怨,眼睛里满满的光彩,显然激动地不行,偏偏还死鸭子嘴硬。
南棹
池雨着一身精美的紫色袍服,长长的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其上插了数根精致的发簪步摇,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整个人看上去高贵典雅,眉宇间满满的矜傲。
只是眼神间有点沉郁之色。
原因无他,大殿上的席位空了大半——在她不再是陆少君的侍女那刻,她不但失去了陆云舒的庇佑,更是以一种背叛的姿态离开陆少君和临眺。
就算陆云舒没有跟她算账的意思,但这世间从来不缺谄媚之人,这种做法虽然令人不屑,但素来能恶心人。
当年她突逢大变,被迫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变成一个功于心计的女人,只为了保护仅剩的家业。
家族分崩离析,父母一夕之间双双离世,她只能将家族剩下的旁支遣散各地,减少旁人的觊觎,更是为了躲避姜家的报复——说来好笑,明明受害的是南棹,可害怕报复的,竟然还是南棹。
作为南棹仅存的嫡系,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为家族的复兴呕心沥血。
陆云舒是个很好的选择,身份尊贵,背景强大。
最重要的是,年轻人很多不在意强权,像陆云舒这种被很多人宠着的更甚,再加上她身上有个公主的身份,若是做了谁的侍女,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临眺的四年里,她过得很开心。
就算是父母的惨死和家族灭亡的压力始终压在她的心里,但似乎是回到了幼年时姜峰还没有崛起的南棹城。
在那里,她没有压力,不管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有父母在上面顶着。
而在临眺,池雨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那段时光。
陆云舒太强大了。
纵然当年她只有十四岁,却已经是只差一副冠冕的临眺继承人。
天复书院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都以她为首,甚至于并肩王和菱清尊的唯一儿子魏钧被她压得一点光都没有。
那个模样的陆云舒曾经令池雨十分羡慕。
她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练剑练功,反而是花了很长时间在临眺和书院的俗务、练琴、练字上面,可是她的剑法、御剑术远超同龄人。
不!或许说是,她根本不屑跟同龄人比。
自入临眺开始,陆云舒的对手就始终是临眺长老、堂主级别的,更多的时候,是跟并肩王比试。
她的剑法凌厉无比,所向披靡。
同龄人中,也只有姜淮能与之相较。
她若有陆云舒的一半修为、一半心性,她的家族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在陆云舒的庇护下,她可以短暂的忘记澹明,忘记姜氏,安安心心的修炼,暗地里借助临眺和陆云舒的势力保护家族剩下的人。
可惜现在,大约是不成了……
池雨有些失神的看向左一那个空位,目光中有忐忑和无措。
突然,殿外高声报名:“临眺到!”
声音洪亮无比,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池雨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陆云舒真的来不了,遣人过来一趟也好。
苓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
态度特别嚣张。
就算是在座有许多人修为都比她高。
对着首座上的池雨也只是略微屈了屈膝,道:“我家少君这几日公务繁忙,抽不来时间。
特命婢子送上宝剑一把,权作贺礼,望南棹宗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