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看面前的女子,又想起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桃源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这就好像,她看着良师画的那一幅美人图,先看到了极美的那一半。
后来,当看到另外一半时,却发现奇丑无比是一样的。
桃源想到了该怎么描述这中感觉,极致的美丽背后,看到了极致的丑陋。
桃源村,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还想留在这里吗?”女子回头,看向桃源,有些好笑地问道。
桃源摇头,她不想了。
女子看着桃源,无奈地笑了:“谁还会想留在这里呢,这里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桃源村了。”
桃源看着女子,立刻发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女子看着桃源,眼神悲伤,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桃源突然记起,刚才女子所说的她心中的桃源村的模样:“我心中的桃源村,乃是桃花流水而过,邻舍和睦,互帮互助,黄发垂髫,皆怡然自得的地方。”
流水已然没有了当初的模样,接下来就是:邻舍和睦,互帮互助。
“那你说的,邻舍和睦,互帮互助的情景,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
女子也不回答,只是离开了河边,朝着刚才走来的路走了过去。
桃源赶忙跟上,两人又走回了方才桃源所站的地方。
桃源看着身旁一身青衣的女子,问道:“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夭。”
桃源立刻回道:“真好听,我叫桃源,就是桃源村的桃源。”
桃夭听罢,立刻扭头看向了桃源,悲伤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不是想问邻舍和睦发生了什么,”桃夭的语气,难得地轻快了许多:“你看……”
桃源顺着桃夭所指看去,看到的就是她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两列桃树,一直从村头延伸到村尾。
桃花朵朵开在枝头,黄昏下,又多了几重颜色。
要不是看到了村舍后面的河流,桃源总觉得,这是只有画中才会存在的世界。
桃源看完,转头看向桃夭,回道:“就是村舍和桃花啊,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桃夭看着桃树,反问:“你以为这桃花是春天观赏,夏天乘凉,秋天食果的桃树吗?”
桃源看了一遍又一遍房屋前的桃树,不确定地回道:“难道不是吗?”
桃夭眼睛紧盯着桃源,回道:“很久很久以前是,但自从那河流变色以后,便不再是了。”
桃夭继续道:“我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只要清风拂过,粉红的花瓣便纷纷扬扬的落下,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
桃夭似乎又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嘴角带着微笑:“孩子们跑进纷落的桃花里,一脸欣喜地接过飘落的花瓣,或是从地上捧起已经铺起来的花瓣,跑着,跳着,大声地笑着……”
“还有那青年男女,青年从树上折下一枝桃花,插在心爱女子的发间。女子娇羞的脸,就如那灼灼的桃花。那枝桃花,比那金银簪子,还要好看。”
桃夭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了:“还有那老人,慈祥的坐在桃树下,看着四处奔跑的孩子们,嘴角也跟着上扬。花瓣落在他们发白的头发上,瞬间,他们红光满面,像是也变成了孩子一样。”
“村民们总爱说那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多美好的一句话啊!”
桃源听着桃夭的描述,似乎一瞬间就进入了那样的桃源村。她也捧起了地上满地的桃花,和孩子们玩耍着。
短暂的美好过去,桃夭的嘴角的弧度慢慢收回了,她的语气中,悲伤中又多了一份怀念。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桃夭指着村舍前的那一条三尺宽的路:“看,村子里,再也不会有桃花铺在地上的场景了。”
听完桃夭说的话,桃源定睛看去。果然,不管是哪个屋子前,都没有一片花瓣。
刚才她光顾着看桃树,竟没有注意村舍中间的三尺道。
“不应该啊,为什么会这么干净?”桃源奇怪的问道。
“因为不允许,”桃夭解释道:“当河水发出恶臭,不再干净的时候,他们不是想办法解决,而是开始寻找真凶。”
桃源回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吗,如果找真凶的话,他们每一个人,不是都是吗?”
“是啊,你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们不是。”桃夭笑:“他们每个人都在推脱,他们开始寻找,谁弄到河里的脏东西更多,他们开始争吵,开始互相指责。”
“……”
“最后,所有人都说服不了谁,这也根本不可能说服。”桃夭气愤道:“每个人都认为对方所倒的东西多,却没有人说出,他们都做了,要一起承担和解决这样的话。”
或许人类本就是如此,一旦遇到问题,总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而自己,总是受害的那一个,无比委屈。
桃夭突然看向桃源,讥讽道:“你说奇不奇怪,他们一边、相互指责,可不管该不该倒进河里的东西,依然倒着。”
桃源不知道该怎么回道桃夭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出,只好问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就连曾经最好的亲家也闹翻了。全村,没有两家人是能够好好说上话的,他们就像仇人,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桃源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人们相互敌视着,就连以前大家最喜欢的桃花,也成为了众人发泄不满的对象。”
桃夭看着满脸疑惑的桃源,继续道:“村民们不允许别人家的桃花花瓣飞到他们的门前,孩子们也被勒令不准与他们以前最要好的孩子一起玩耍。就连热恋的青年男女,也成了反目的仇人。”
“……”桃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场心知肚明却装糊涂的战争了。
桃夭感叹:“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听到过孩子们的笑声了。你看,有时候明明是大人的战争,却连孩子也不得不参战站队,多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