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处理什么?自求多福吧。”何青青道。
“混账话!若为父不在了,你就是何家之主,身为家主,你就这么处理家事吗?”何邑听了脸黑道。
“可他们……”何青青气不忿。
“一点家主胸怀都没有!家人有错,可以惩治,罪大恶极,亦可清理门户,但绝不能将他们弃在野外,任其自生自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易位而处,未必你不会做出同他们一样的选择,若实在学不来容人之量,你现在就过去,杀了他们,清理门户,不要让他们死在外人手里,也算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何邑沉声道。
“……”何青青说不出话来了。
“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何邑有意教导这个十多年不在身边的儿子,正因常年不在家,对于家人感情,未免淡薄,他只希望这孩子纵然缺了家人温暖,也没生出冷血之心。
其实他多虑了,何青青之前听闻何眉与妖族勾结时,便已展现出了大义凛然,这样有底线的人,又怎会冷血呢?
再说了,何青青要是真冷血,就不会同意夏桐皇后给他们治伤了,省得浪费医药。
白无绝不便参与这个话题,歇了歇,就又出去跟冯濯周旋了。
几番进出,阴蜈藤垛子缺了补,补了缺,白烟弥漫,云雾迷蒙,既然箭矢追不上白无绝,冯濯干脆也就不放箭了,反正阴蜈藤多得是,任她毁,任她玩,看累的是谁。
正好,白无绝累是累点,但她并非要把所有阴蜈藤垛子都毁去,只要浓烟熏不死人便罢,至于阴蜈藤之毒,有烈参丹,倒也不怕。
而冯濯想要的动乱,一直未曾发生,他眼看烟雾飘进璃华镜阵,等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从来不信化干戈为玉帛这句话,但他知道了,杀人,得自己动手才靠谱。
是夜,何青青给对面送了解药。
夏桐煎过几服药之后,便与墨千痕一起留在左少邦房里不再出来了,而何田田则被移至旁的房间。
如夏桐之前所言,单纯血印术并不难解,难就难在这术中混合了蝠妖血毒,此回,算是人类医药师第一次化解妖毒。
即便前有沈令云给墨千痕解毒,那也是已被白无绝用珠儿蚕解过一半的,而这一回,一无珠儿蚕那种万能药引,二无沈令云那种曾身怀半块原位木灵的高星医药师,只是凭靠夏桐浸淫此道四年,左少邦极致信任,墨千痕从旁控制血印术,做的首次活验实践。
成功便罢,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每个人都紧张万分。
白无绝更是连着出去好几趟,比之前凶狠数倍地毁坏阴蜈藤垛子,她不敢闲下来,就怕胡思乱想。她已经想到这会子去平狱城找祸征妖帝,拼了命杀他,取得妖丹来,会不会更易给师兄解开禁制了。
且不说她能不能杀死祸征,就是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这外有包围的境地,来回折腾,指不定生出多少变数呢。
又是翌日。
冯濯这场围困可谓憋屈至极,外加焦头烂额气急败坏,时至此刻,他在外面又淋雨,又熬夜,又要忍受白无绝挑衅,已经两天两夜了,心情早就到了崩溃边缘。
而阴蜈藤垛子不能再点下去了,否则己方这么多官兵,解药不足,也会中毒的。
到底印证了那句老话:夜长梦多。
“王上!”
“何事?”冯濯在临时搭的棚子里转身道。
“一队精兵袭上山来!”
“什么?阿嚏——”冯濯淋雨熬夜的,身子大概受了寒,“来了多少人?”
“六人。”
冯濯轻蔑道:“给本王拦下!苍蝇都不许放上来一只!”
“阿嚏——是!”
“这就是你说的徐净他们?与我们里应外合?肃清猎宫?就六人?”白无绝正在璃华镜阵边上真被下一波挑衅,一听只来了六人,差点冲身旁的墨千痕翻白眼。
“嘿。”墨千痕干笑,吃了几碗汤药,身子大好。
“你的百人将位军呢?”白无绝问,必也得是那般倾覆谢家的实力,才能破了猎宫之困啊。
“人太多,集合起来需要时间嘛!能先来六个已经很不错了。”墨千痕道。
白无绝希望渺茫地道:“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也不看徐净六人,主力在我们这边呢。”墨千痕道。
“师兄解开禁制到了最后关头,母后不知还需多少时间,主力在此,却不敢妄动啊。”白无绝无奈道。
“大不了你我联手,冯濯那种货色,还不是你我对手。”墨千痕说着就开始舒展手脚。
“不要天真,冯濯、穆锦曾与墨连野、樊捷合谋,他们手上不仅有招妖散、陨心香,定还有转元秘丹和妖血之类,以冯濯之狠,你觉得外面那些官兵凭什么听他号令?他又会顾念那些无辜生命吗?”白无绝道。
“啧!”墨千痕一脸崇拜地望着她,“姐姐还是那么真知灼见,说得对,冯濯这家伙能在短时间内控制守山军营,必得依靠非常手段,但是……”
“但是?”白无绝从他不甚正经的笑脸里嗅出些别样来。
“姐姐之前猜到过吧?母后和自家哥哥来了这里,我自然要安排心腹在此,虽做不到事事周全,却也能借巡山之时,多少照拂一二。”墨千痕道。
白无绝恍然:“你是说……”
墨千痕点头道:“冯濯接掌军营,想必除了一些异己,可未必除的干净,铁面军通身傲骨,本王登高一呼,他们定然响应,这一手里应外合,不仅有山下来的徐净,还有铁面军暗桩,姐姐可安心了?”
怪不得这小子一直都不是特别紧张的模样,白无绝将他上下瞅了瞅,真不知这副身躯究竟长了多少个心眼子。
“白小姐。”这时,何青青过来了。
白无绝眼神示意他有话请说。
“何家包括我们父子在内二十六人,现已盟誓,同心协力,愿供白小姐差遣,同仇敌忾,共克时艰。”何青青低头拱手道。
果然好玉须琢,他已经初有年轻家主的气派了。白无绝“嗯”了声,道:“那就请备战,随时出击。”
“是。”何青青去了。
“姐姐很欣赏他?”墨千痕盯着她眼神,明显酸溜溜地问。
“只是想起自己第一次挑大梁时的情景了,也是这么个进退不得的境地……”
“以后我陪你一起,我个头比你高,肩膀比你宽,梁塌的时候,我先替你扛着。”
“本家主在,梁会塌?”
“失言,失言……”
日正当中。
六道人影杀到半山腰的猎宫处。
他们浑身浴血,亦杀红了眼,势不可挡。
“殿下!”为首一人戴了顶巾帻,以束半长不短的乱发,上来先大喊一声。
“活着呢。”隔着重重官兵,猎宫内传出墨千痕的声音。
“属下来迟!”那人自是徐净。
“不迟,不迟,离给本王收尸还远着呢。”墨千痕用不符场合的嬉皮笑脸道。
“接下来,怎么打?请殿下明示。”徐净高声问。
“姐姐?”墨千痕转问身旁。
“六位受累了,接下来,主战场交给我们,就一个打法,以武服人,顺昌逆亡!”白无绝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合着帝位元力,震动整座猎宫山。
回响一层叠一层,“以武服人,顺昌逆亡”,不断响来响去,似乎永不歇止。
近三十人从璃华镜阵出来,身上吞吐着各色元力,尤以前面四人的元力最为醒目震撼。
中间两人,白无绝的元力漆黑无比,雄浑诡异,墨千痕的元力灰色氤氲,帝位卓然。
两人左右,各为王位,何邑和何青青的元力银白纯粹,父子上阵,势如长虹。
终于出来了!冯濯肩头一晃,闪至最前,这种时候,不必说什么废话了,他把手臂高高一举。
众兵将掌心一翻,取出什么,丢进口里。
紧接着,阵列之中无风起龙卷,所有人元力不受控地暴涨开来,瞬间飙升,眨眼就将整体实力提升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