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停驻在那儿。
白无绝身影才刚出现,墨清淮就从车里下来了。
“三殿?”这是在等她吗?
墨清淮腰间坠着竹剑和檀香扇,因他猛烈的动作叮叮当当撞击了一番。
好闻的旃檀香气扑鼻而来,白无绝立感清爽。
匆忙下了车,墨清淮于她面前站定,极俊的脸上露出如往日般温和的笑意:“红管事说你去平狱城了,我知道,何家没有平安离城之前,你是不会放心走的,特在此相候。”
真是在等她。
白无绝难得也露出一个笑意:“三殿怎不去送送母族?”
“舅舅想必不愿本殿看见他落魄的样子,尤其忆起外公……”墨清淮眉目一低,略显伤感,“本殿知道有你在,所以不担心母族,只是想到你把天字号送给我做依仗,而自己却被迫远走平狱城,我心难安,昨夜起便在此必经之地等你了。”
昨夜……白无绝脸一红。
林沐和当巽出得城门,见到墨清淮,自觉避到远处。
“无绝,你能不能不走?父皇已在天字号住下了,我现如今全权负责父皇闭关事宜,胡全顺不敢与我冲撞,我护得住你。”墨清淮温言挽留。
白无绝将“昨夜”从脑子里甩出去,道:“三殿,我走,不是因为失了天字号,也不是因为惧怕陛下和胡全顺。”
“……”墨清淮默了默,“本殿知道,你为了荡北公。”
“是。”白无绝承认,少有地谈及家事,“师兄他给北骨守了漠边十八年,也为给我母亲报仇操劳了十八年,更将我母亲一抹神识润养了十八年,念着这份师徒之情,他自打认出我,便对我呵护备至,真心相待,这样的兄长,如今武力被封,身处险境,我怎能不顾?”
“武力被封?”墨清淮似乎首次听说,略显惊讶。
白无绝没有多做解释,这件事皇家理亏,哪敢公之于众,但纸包不住火,聪明人也早有猜测,心照不宣罢了。
墨清淮定然有数,惊的也只是猝不及防说破而已,内心越发烦乱,满眼受伤地问:“那……我呢?”
“什么?”白无绝不解他意。
墨清淮鼓了鼓勇气:“无绝,你不顾我了吗?经历了那么多,时至今日,我们之间,是不是该有个名分了?”
“……”轮到白无绝吃惊了。
“如果你非去不可,要不要先同我一起拜见一下母妃?定下名分,再去不迟。”墨清淮盯着她蓦然睁大的眼睛,清隽脸上满是认真。
白无绝竟一时不敢与他对视,扭过脸去。
“看着我。”墨清淮以为她在害羞,突地捧住她的脸,“母妃早知我对你用情,拔除契印也是她帮我说服的外公和舅舅,从小到大,她都尊重我的决定,她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男人手指和衣袖上,都带有好闻的旃檀香味儿,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他腰间的竹剑和折扇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沐和当巽见状,非礼勿视,又避开了些。
这时,胡全顺追了来,也立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北皇闭关,就住在三殿墨清淮刚握在手心的天字号里,胡全顺就算奉旨行事,也不敢开罪正受重用的他。
“三殿,我对你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白无绝必须解释清楚,轻轻拨开他的手。
墨清淮眉心蹙了蹙:“你说过你喜欢我。”
白无绝记得这个误会,急忙道:“我说的喜欢,就像我喜欢弟弟妹妹,喜欢父亲,喜欢玄影,喜欢何田田,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墨清淮眸光震动。
“对不起,三殿,你要的名分,恕我难从,也无此心。”尽管残忍,白无绝还是把话说透了。
墨清淮颤声问:“为什么?”
对于他,白无绝不愿欺瞒,直言道:“因为我不属于乾臻郡土,我的家在界域,此去平狱城,除了照看师兄,回家也是顺路。”
“界域?”墨清淮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哦对了,这袭白衣,是你借我的,红月洗好了,还给你。”白无绝托出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衫。
这是墨千痕晋升帝位,天降雷雨第二夜,两人街上相遇,共战妖傀,暂住归心馆,避雨养伤时他借她的,也是那个时候,她坚定了拔除契印的念头。
墨清淮心不在焉地接了过来。
“告辞了,三殿。”白无绝道。
不出意外的话,皇都城她不会回来了。
今日一别,再无相见。
“等等!”墨清淮恍然回神,他有些无所适从,努力保持着镇静,“那个,马车给你备的,一路上小心。”
“好。”白无绝接受。
“还有,我会努力成为储君,争取早日接荡北公回来。”墨清淮还想多说上几句,最起码抽空问问界域在哪里,若因分隔两地而放弃一段感情,岂非太可惜了?
“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白无绝道,“师兄一年之期届满,自可正大光明而归,我只担心他武力被禁,生出不测,才去看个心安,而且回家之事,我也需同他告别。”
这世上能叫她耐心回应的人不多,除了家人之外,何田田算一个,墨清淮也算一个。
墨清淮点点头,突地想到什么:“你再等等!”
说着,他胡乱将白衣塞进印迹晶环,取出一只鼓腹细项琉璃瓶,另一手拇指弹开坠在腰间的竹剑,露出里面深藏的一抹剑锋,飞快地割破了手掌。
在白无绝惊讶的目光里,墨清淮把自己的血装了琉璃瓶,道:“如果你只是担心荡北公武力被封,我皇族之血或能助你解开禁制。”
乾臻郡土五方皇族,均掌握着控灵咒和血印术,自神柱矗立,便代代相传。这一代的北骨,控灵咒和血印术终被墨千痕习了去,可见北皇心中属意的太子已然是他,墨清淮想要翻盘,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北皇替墨千痕清路之后,墨清淮几乎就是孤身奋战,好在他现在有了天字号。
白无绝见他一个劲挤压出血,出声道:“行了,够了。”
血液乃为引子,点滴足矣。
“给。”墨清淮把割伤的手背到身后,将装了小半瓶血的琉璃瓶递给她。
“过来,止血。”白无绝随意接了瓶子,就去看他的手。
“皮肉伤,我自己处理。”墨清淮微笑拒绝。
“记得上药。”白无绝叮嘱道。
墨清淮满口答应:“好,下次见面,保证连个疤都不留。”
下次……白无绝心虚,目光转向立在不远处,眸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胡全顺。
“无绝,你说的界域……”
“三殿,我得走了。”
两人同时开口。
“哦。”墨清淮也看向胡全顺,给她一个安心笑容,“别怕,我拦他。”
“多谢。”白无绝跳上马车,脚底震了震车辕。
马儿受惊,朝前奔跑。
林沐、当巽见状,在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双双跳上车。
胡全顺早就防着白无绝这招,顿时也是身形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