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爷爷有事?什么事啊?”何田田好奇道。
“以前约定的事,不是大事。”白无绝拍拍她肩膀,“不如你先去休息休息,别让你爷爷和爹爹看到你这副疲累不堪的样子。”
“对哦,他们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心疼的,尤其我的脸,皴的好疼,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回跟以前一样。”何田田捧捧脸,拉住添完茶就要走的红风,“红姐姐,快带我去最温暖的客房,给我准备浴桶、热水,对了,我还要最滋润的面脂,最柔软的锦被,最安神的香……”
红风笑道:“公主这边请。”
两女走了后,庞承文调转话题:“二小姐,方才是否觉得左太傅去猎宫会有生命危险?”
“嗯。”白无绝沉重点头,方才避着何田田的话说了出来,“师兄曾任荡北公,于葬骨大漠征战近二十年,若猎宫全是战俘,那些妖族一定认得他,且恨极了他,即便有印迹晶环约束,可万一发了凶性,与师兄同归于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尤其……”
话到此处,她语声一顿。
庞承文当即也想到了:“尤其,左太傅身上还带着禁制,那么,会更加不妙!”
白无绝握了握拳,眸子眯的只剩一线:“墨千痕卑鄙无耻,过河拆桥,他这是存心要置师兄于死地。”
庞承文不无担忧地道:“痕王最近之言行,确实与以往大相径庭,真的叫人难以相信,曾经那个自卑怯懦形如弃子的皇子,今日已成雷厉风行阴险狠辣的二殿了。”
“可不嘛,就连皇后殿下,都被他送去猎宫了,美其名曰北骨尚武,皇后孱弱,应多加历练,增强体魄,二小姐你想啊,皇后不懂武功,去了猎宫如何自保?”管大春接道。
白无绝一惊:“夏桐皇后也去猎宫了?”
“将左太傅送去猎宫,如同贬谪,这可不是小事,闹不好是会群情激愤的。痕王自然得找一个过得去的遮掩,谢家之事,直指大殿,左太傅被称枉为师表,褫夺了太傅封号,特准恢复荡北公一职,但需保护皇后历练一年,方可重归府邸,重获实权。”庞承文详尽地道。
“胡闹!师兄身有禁制,如何保护她人?”白无绝险些拍案。
还历练一年?两个功力不济的人,能在猎宫挺过一天就算谢天谢地了,而她来去一趟东湛,已经许多天过去了……
“这件事目前尚未公示,想来打的是拖得一天是一天的主意,若非亡旗那夜随护,路上留心探听,咱们也不会知道……二小姐,要不要将此事宣扬一番?煽动群众……”庞承文问。
“不要。”白无绝并不想引起骚乱,这么久了,师兄和夏桐若真有不测,早该瞒不住了,而她不认为墨千痕混蛋到会害自己母后,于是镇静下来,疑惑道,“墨千痕把夏桐皇后弄去猎宫,北皇居然同意?”
左少邦就罢了,夏桐可是他的妻子啊。
管大春讥讽一笑:“二小姐恐怕不知道,咱们陛下不爱美人,只爱武力,但凡后宫不起火,他一般不进后宫,皇后,不过是他用来平衡谢家和何家的棋子,选的也是身侧知根知底没有身家背景的医官女子,如果现在能再帮他兵不血刃地除去左太傅,那么这颗棋子就物所超值了。”
白无绝默然。
早该想到,当年墨千痕中了妖毒,夏桐宁愿自毁双目求取木灵,也没去向北皇讨人情,可见她对自己在北皇心里的重量颇有自知之明,又或者,她求过北皇,只是没被重视。
谢家和何家势均力敌之时,夏桐只要站在那儿,作用便显而易见,这也是夏桐敢不惧谢迎挑衅的主要原因,她知道若谢迎真的对她动了杀念,北皇第一个不同意。
但后来谢家完了,夏桐的地位也相应着岌岌可危,她对北皇来说,已经不甚重要了,最后成为铲除左少邦的幌子,着实也算榨干了全部价值。
北皇寡情,墨千痕阴狠,不愧为父子。
了解完这些,白无绝道:“猎宫,我得尽快一去。”
庞承文并未附和,问道:“二小姐刚刚说与何老司座有约定之事,不知是否关于你和痕王的婚契?”
何寿执掌御则司,而御则司负责所有人印迹晶环的核定发放等事宜,白无绝跟他约定某事,多与印迹晶环有关,若是缔结契印铭迹,根本不用找何老司座,自行便可,而用得着老司座大人的事,怕只有拔除契印这一桩了。
如今形势这般分明,不难推断,白无绝要拔除的,非她与痕王天作之礼的鸾书婚契莫属。
这件事是白无绝和墨清淮的秘密,除当事人,从未对外人言,此刻听庞承文一语中的,不由得道:“庞老板果然无所不知。”
“二小姐过奖,在下依常理推测而已。”庞承文谦道。
白无绝多问一嘴:“怎么个常理法?”
“天作之礼,鸾书婚契,乃皇族特殊婚仪,象征着夫妻同心,彼此相携,共赴白头之誓约,即便皇子日后封纳侧妃,也不会再享这等仪式了,婚契与生命契印相互辉映,可使夫妇之间产生灵犀感应……”
白无绝陡地愣住。
庞承文继续道:“现下,二小姐和痕王关系僵冷,想必不愿再与他契印相连了吧?如果您去猎宫,也不希望痕王知晓吧?所以在下猜测您找何老司座是想除印,若此举势在必行,在下拙见,您去猎宫之前除印比较好。”
“就是!二小姐,你把顺序搞反了哦。”管大春亦道。
白无绝石塑般,久久不能言语动弹。
庞承文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管大春心里也犯嘀咕,她这是怎么了?
大意!
太大意了!
早在婚契成型那一刻,她就探查过婚契,在其上确实发现过另一个生命的气息,还感叹过这玩意同她手上的通讯扣一般,神识互结,相依相应,因此,差点胖揍墨千痕一顿。
或许厌恶,或许避讳,这鬼东西自那之后,就被她抛诸脑后,忘了个干净。
殊不知,最后竟在此上栽了。
难怪!
难怪墨千痕追去独路城的路线与她分毫不差,甚至还能赶超一程,难怪她一潜进武极宫蕴灵殿,墨千痕随后便到,难怪墨千痕没有真的抓“白无绝”,反而对容貌奇特的“白玄”分外在意,还邀她入府……
再往细了说,自从婚契一结,她整个人就都没有秘密了,除了思想不被洞悉之外,每去一处,每做一事,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亏她堂堂家主,自诩技高一筹,居然!居然拿着愚蠢当精明,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林沐和当巽、玄影吸引火力,自己乔装易容好行事……呸!
丢人现眼!
白无绝深深地唾了自己一口,抱着负隅顽抗的态度,神识探进印迹晶环,在她漆黑如虫洞般的生命契印旁边,找到了红丝缭绕的婚书卷轴,顺着那上面的生命气息摸了过去。
脑海里,一道修长身形若隐若现,正举着什么往墙上挂,而他嘴里叼着一根类似笔的东西……只有轮廓,没有实体,但也能判断出那家伙刚刚描了面具,正整理收拾呢。
婚契是仅次于生命契印的东西,其感应比简单的神识镌刻要强烈的多,几乎是在白无绝偷窥的那一刻,墨千痕就噌地转过头来。
白无绝急忙撤回神识,一把按住额头,既羞愧又恼怒地埋下了脑袋。
“二小姐?”庞承文和管大春有些担心她了。
“我……我没事。”白无绝嗓子干干的,“你们说的对,我顺序搞反了,眼下最紧要的,是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