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与我们乌阳门的梁子算是结死了,报上名来,乌阳门不杀无名之辈。”雷少门主托着断手怒喝。
白无绝帽檐下遮的犹如丝线的眸光转向雷少门主:“看来还没疼傻,知道敌不过我,就问我姓名,以后好找机会寻仇。”
雷少门主被戳破心思,以为她不会上当了,沉声道:“我们走!”
“且慢。”白无绝声无波澜,“本人白无绝,黑白的白,天无绝人之路的无绝,你可记好了。”
“白无绝?”两声重复。
一是雷少门主,他呆连碧森林大半年了,自是没听过这个名字,重复的时候只有对无名小卒的不屑和咬牙切齿。
而另一声,居然是那山羊胡子易叔珩发出的。
他眼睛刹那间就亮了,似乎他乡遇了故知般喜出望外,不过仅仅一瞬,他又完好地转换成了闻名不如见面的样子,将白无绝仔细端详着。
“本少门主记住你了,白无绝,以后但闻乌阳门,最好绕道走,否则,哼!”雷少门主识时务地退走了。
白无绝默了默,问林沐:“没礼貌,他不报自己名字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林沐想道:“雷……”
“雷剑。”易叔珩接上。
“好像是这个。”林沐点头。
白无绝随口抱怨而已,并非真的在乎雷剑之名,转身走时,瞥见地上碎成两半的梨花木榻席,又默了默,道:“可惜。”
林沐也道:“可惜。”
当巽不知她们可惜什么,但觉出了一股高深莫测的气质,于是跟着学舌:“可惜。”
“哎三位,请听鄙人一言。”易叔珩飞快地道,“雷剑是天下第一门的少门主,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乾臻郡土所有名门正派,三位日后可要当心了。”
白无绝颔首致意,多谢提醒。
林沐无所谓地一撇嘴,但人家好意,还是拱手谢过。
当巽学着她的样子,中规中矩地对易叔珩一礼。
易叔珩友善地笑了笑,带着自己的人快步追雷剑去了。
虽然很不想走同一条路,但连碧森林从独路城往郡土五方去的路,只各有一条,白无绝如不想跟在雷少门主后面进城的话,就得绕行别处……绕道,可不行。
林中深夜,异常可怕,尤其背后还有个实力高深是敌非友的人衔尾而追,不由得令雷少门主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又仓惶又狼狈,暗中把白无绝祖宗十八代轮流问候了一遍。
很快,白无绝三人赶超了他,并未对他怎么样,才叫他好过了不少。
晌午头,进城的人排成长长大队。
白无绝三人排在末端,半个时辰后,前面还没怎么动,后面就续上了更长的队伍。
林沐皱眉:“这怎么回事?”
当巽也道:“上次可没这么多人。”
白无绝前后看了看,人的确可疑的多,包括昨夜,森林里也是人影幢幢的。
此处连碧森林,不是繁华主城,一般二般的人可不敢往这里来,而往来于此的,主图修炼,不在林里寻找机缘,没事挤城里做什么?
就算是无心修炼只愿谋财的商人,一个个元力肆意吞吐的,看着也不像啊。
“让让!让让!”进城的人挤满城门口,有要出城的便急红了眼,“这是双向通道,你们全占了,让别人怎么走!”
“姑娘,你看看,就你一个人出城,我们则一群人进城,总不能我们给你让路啊?”
“是啊小姑娘,少数服从多数。”
“大家都急,理解万岁。”
“我理解你们祖宗!”出城少女破口大骂,“这城门可进可出,你们要进,走一边便是,非要连出去的路也占着,要不要脸?”
“嘿!小姑娘怎么骂人呢?”
“有本事你排众而出啊!”
“王位以上不需排队,亦不需接受盘查,你跟我们急头白脸有什么用?你厉害,你飞。”
“你们!”少女气急,快要哭出来了。
但众人进城也急,她哭断肠也不会有人给她让路的。
这时,脚程慢了一步,但也没慢多久的雷剑等人到了,他领着众守护武者,从长队尽头直直走了上来。
不愧他说“天下人都以结交他为荣”,果然排队的人大多识得他,见了他都热情招呼:“雷少门主好!”
他享受地眯起眼睛,在经过白无绝身边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居然挑衅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城门口,对守将说了什么,就被放行了。
城门口堆起来等待盘查的人也识得他,纷纷相让,亦道:“雷少门主好。”
“诸位朋友,谢了。”雷剑手伤已处理,吊在了脖子上,单手向众人致意。
“哎呦!你们……别挤我!”出城少女本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逆流挤进人群,这会儿人们一往两边让,顿时将她整个挤在了城门洞的墙壁上,直挤的她双脚都离了地,前胸贴后背,险些窒息。
雷少门主正要招摇而过,被她求生般扯住了领子。
“嗯?”雷剑不得不顿住脚步,顺着那手朝上一望,笑了,“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嗯,姿势不雅,但勇气可嘉,好吧,本公子允许你随我一同入城。”
“我呸!”双脚虚踩的少女一口唾沫星子喷他脸上。
人们见状瞠目,忙不迭退潮般离她远点,以免被当成她的同伙而被连累。
这下,少女终于踩实地面,她人比雷剑低了大半头,手却倔强地揪着雷剑衣领不放,沉喝一声,就要给手里的家伙一个过肩摔。
雷剑阶位不知比她高了多少,哪能让她得逞?足下使个千斤坠,少女就差点闪了手。
“无耻!凭什么大家都排队,你能走后门?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挤到这里,你把我又挤回来?”少女气不打一处来,大冷天竟折腾出一脑门子汗,见摔不倒他,也英勇地给了他胸口自认为凶悍的一拳。
这一拳对雷剑来说不痛不痒,却不小心碰到了他吊在胸前的伤手,雷少门主吃痛,抬起一脚踹在少女肚子上。
“啊——”少女惨叫,本该倒摔在地,却因此处人山人海,只撞在了肉墙上,免去一场劫难。
人们惶惶再退。
少女双手捂着腹部,正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喝骂对方,突然看见人们这么一退,把城门口让出来了,太好了,她终于能出城了。
于是乎,她只好自认倒霉,撒腿往城外跑去。
“打了本公子还想跑?给我拦住她!”雷剑怒道。
人们争先恐后地又收起口来,挡住了少女去路。
“滚开!”少女冲了几番,都没成功,气的跺脚。
雷剑从已经走了一半的城门里折出来,尚算相貌端正的俊脸上本是一片怒气,在看见少女跳梁小丑般蹦跶时,噗嗤乐了:“怎么最近遇到的小妞没一个正常的,要么冷酷无情,要么自不量力,哎小妞,你想走是吗?过来过来,给本公子磕个头,说你错了,本公子就放你走。”
少女气喘吁吁又气急败坏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叫本公主给你磕头认错,做你的春秋大梦!”
“呦,公主啊?”雷剑取笑道,“敢问你是哪国的公主?侍卫呢?仪仗呢?契印呢?”
“我……”少女似有难言之隐,脸腾地红了。
雷剑以为她滥竽充数,嘲讽笑道:“小妞,就算你是公主,见了本公子也得持礼相待,懂不懂?”
“你不配。”蓦然一道寒冷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股强横力道,不由分说把拦住少女去路的人左右一拨,连带盘查守卫都给拨到了一边。
一听那短短三个字,少女身躯就是一颤。
她眸光霎时激烈闪动起来,不敢置信地回头一瞧,两行泪当即控制不住地破眶而出。
“绝爷……”
“田田过来。”
出城少女正是何田田,她喜极而泣,乳燕投林般扑进将将摘下兜帽的黑袍子怀里。
白无绝拥住她:“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