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痕但见圆不过去,语声渐小:“嘿……狡兔三窟,她比较会躲嘛,偶尔被我逮住,她也比较机灵,硬是磨光了我的体力,这才……嘿……好在我命不该绝,姐姐犹如谪仙降世,救我出黄泉地府,远无常勾魂……”
“废话少说!”白无绝道,“堂堂帝位,如此狼狈,丢不丢人?徐净受伤,你就没别的手下了?实力不济,看人也看不住吗?”
“姐姐心疼我啦?”墨千痕一脸惊喜。
“同为帝位,我只觉丢人罢了。”
“你就是心疼我。”
这种话题,白无绝不屑聊,猛一转身。
墨千痕急忙肃正神色,道:“一时之间,我还真是无人可用,本来我想找个给胡督领打下手,协助他追捕你的由头,正大光明带铁面军出行,谁知父皇着急闭关,我没赶上请命,只好自己来了,手下化整为零,悄然离都,需要时间的。”
“追捕我?”白无绝挑眉。
“由头,借口,托辞,而已!”墨千痕一张失了血色的俊脸瞬间谄媚,“姐姐阶位卓然,德高望重,神功盖世,誉满天下,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追捕姐姐你啊。”
“你敢的,窃灵那次,你都追捕我到御则司了。”白无绝毫不留情戳穿他。
说起那次,何寿老司座的死,叫人伤怀。
“与窃灵无关,是你除印,我才去的。”
“所以,最后是你帮我除了印?”
当时太混乱了,她没有多想,事后细思,不难猜出最后关头那股强劲且温柔的力道从何处而来。
墨千痕闪烁其词:“何老司座身故,你不怪我吗?”
“他不是你杀的。”
“姐姐还真是洞察秋毫……”
“该你答了。”
“……是我。”
白无绝叹道:“为何帮我?”
“谈不上帮,婚契你我共有,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这边也除了的,你不必谢我。”墨千痕回道。
“谁要谢你?”白无绝哼哼,不知怎地,居然有些怒火中烧的感觉,一定是救了这个不该救的人,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倒了胃口所致。
见她面露烦躁,又要离开,墨千痕如昨夜般,眼疾手快拉住她:“别走……”
白无绝看看他吃药吃饭都抬不起来、此刻却异常有力的手,冷道:“再说一遍,这是我家,我不会走。”
再缠着,恐她翻脸,墨千痕只得慢慢松开了手。
白无绝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拿开墨千痕背后的被子和靠枕,将他按在床上,冷声补上一句:“要走也是你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说什么?”
墨千痕闭上嘴,也合上了眼。
白无绝站在门口,回望床榻上的人,她抿着唇,想要表达一个厌烦的样子,可是唇角,却情不自禁噙了笑意。
待她发觉自己表情失控的时候,眸光沉了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午饭,苗芳荷按时送来。
晚饭,也是,只不过多了一罐子药汤。
墨千痕毕竟帝位,又年轻体健,孙老先生也对症下药,仅仅一夜一日,他身上已有力气,能够自己下床吃饭了。
“当巽,你怎么不吃?”平时很喜欢人类吃食的当巽久不动筷,林沐见状不由得问道。
“二小姐,今夜还去猎宫吗?”当巽不答先问。
白无绝当然想去,但昨夜没去成,机会已失,今夜赶上另一桩非做不可的事,怕是得随机应变了。
她没答,直接将城主府送来的帖子搁在桌上。
林沐拿起来翻了翻,随手搁回去,对当巽道:“这跟你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夜宴啊,定有美味珍馐,今夜不去猎宫,那就是要去赴宴,我得留着肚子。”当巽自认为高明地道。
“哈!”林沐嘲讽,“宴无好宴,你没听说过吗?”
“宴无好宴?”当巽念了一遍,好像易叔珩也说过哎,但宴就是宴,怎么不好?饭菜不好?还是酒水不好?
“什么宴?”墨千痕也将帖子拿起来,看罢,“啪”地合上,亦道,“宴无好宴,当巽,多吃点,别到时候没力气。”
说着,他自己也多扒拉两口。
“没力气?”赴个宴还需要力气?当巽更不明白了。
“傻子,你能不能别把注意力放在宴上,你看看刑妖场三个字,不卖力气你想白吃白喝?”林沐忍不住教训道。
就连白无绝也看不下去,开口道:“而且,我们要从城主府带回天字号的牌匾,并得到城主认可,允许天字号开张,届时万一一言不合,没机会吃宴。”
“啊!对对对,还有那个冯小砖头,碰上他,一言不合的几率很大,我还是在家多吃点吧。”当巽登时通透了,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冯小砖头?什么东西?”林沐纳闷。
“他不是东西,他是冯渌,平狱城小城主,司座大人说他是松动之转。”当巽边吃边答道。
“司座大人?”何寿已故,哪儿来的司座大人?墨千痕听着也疑惑。
“新任司座,易叔珩大人,二小姐的三叔,这座院子就是他置办的。”当巽有问必答。
“三叔?”墨千痕越发不解,白无绝不属于乾臻郡土,他是最清楚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亲戚?
当巽:“说来话长……”
白无绝:“闭嘴。”
然而,不止墨千痕好奇,林沐也感觉只顾着跟苗芳荷叙旧,似乎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于是墨千痕和林沐,默契地冲当巽眨了眨眼,当巽迷迷糊糊也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接着墨千痕和林沐对当巽点点头。
当巽一头雾水地傻呵呵一笑。
好像有什么共识,就此达成了,只不过某废材大妖不在共识范围内。
依照易叔珩的提点,白无绝需得向城主备一份贵而不俗的见面礼,她身上拿得出手,又显贵重,不落俗套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水灵。
这于她,不过就是本命元力凝实而已。
揣好这份礼,林沐和当巽已等在她房门外,在场的,还有一看就虚软的墨千痕。
“我也去。”他道。
白无绝:“你不去。”
墨千痕讨好地道:“有只螳螂一定下榻城主府,我跟你去,免得他给你添麻烦,不好吗?”
螳螂?林沐和当巽相视一眼。
白无绝上上下下看了墨千痕两遍,不客气地道:“你别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墨千痕大为受伤,凄然道:“也是,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对谁来说都是麻烦,姐姐嫌弃我,我也能理解。”
“让开。”白无绝看透了他,对此毫不动容。
墨千痕“半死不活”地一个趔趄,正好歪在白无绝身上,道:“姐姐神武,足以应付一切麻烦,我现在彻底没有价值了,不如就带我跟当巽做个伴,我俩只负责入宴吃席吧。”
“好啊!”当巽拍手。
林沐一扯他。
白无绝不胜其烦。
“想想我之前四年的艰苦生活,荤腥全无,菜根烂叶,就连粥里也没有几粒米,什么山珍海味,什么珍馐美馔,我只敢在脑子里过过,惨啊!苦啊!难得跟着姐姐有个赴宴坐席的机会,你怎么忍心不叫我去?”墨千痕恨不能当场鞠上一把泪。
“你去归心馆,我请苗老板招待你。”白无绝道。
“不要!我就要跟着姐姐去吃香的喝辣的。”墨千痕倚着她,不遗余力地施展磨人大法。
白无绝望了望漫天星斗,咬牙道:“好,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