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血印禁制之中,掺了蝠类妖族的血毒。”夏桐直言,“蝠血,非常特殊,说它是毒,它却有增益之效,说它非毒,却可以残忍地要了人命。”
要说对蝠血的了解,白无绝也是不输旁人。
而中过此毒的人,她更是见过不少。
想要解它,除非杀了血主,取其妖丹入药。
“是谁……”白无绝刚想问。
左少邦道:“蝠血与皇血掺在一起,以血印之术纠缠在了我体内,不仅使得血印术复杂难解,这毒也极不易清除。”
夏桐道:“没错,血印术有痕儿临行前给我的血,这段时间我解了个三成,所以荡北公上次才能暂时冲破禁制,但妖毒……哎,我身上药材全都耗尽了,亦无任何成效。”
蝠妖血毒……
蝠妖血毒……
白无绝恨之入骨,脑中飞快地想着化解之法,突地想起什么:“母后,墨千痕四年前是不是……”
“小绝!不可当面揭人疮疤。”左少邦斥道。
“无妨。”夏桐道,“陈年旧事而已。”她点头道,“没错,痕儿当年所中,确实也是蝠妖血毒,不知他跟你提过没有,害他的,乃是妖帝祸征。”
又是这只老妖?
白无绝最近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可实在太多了。
“而痕儿当年命不该绝,据他所言,遇到了一位化外天仙,救了他一命……世上哪有化外,哪有天仙,许是他毒发生幻,又许是某个隐世高人吧。”夏桐道。
其实那位天仙,便是白无绝了。
一说到此处,白无绝倒想起法子来救师兄了。
当年,她就用了那个法子保了墨千痕小命,前段时间去东湛,沈令云还特地问起过。
珠儿蚕的魂核!
只可惜这种号称万能药引的东西,正如沈令云说的,在他母君那个年代便已绝迹,要不是因为寻起来难如登天,也不会作为她继任白氏大宗家主的试题了。
当初也算墨千痕命大,赶巧白无绝运气不错,正好被她寻得了两颗。
要是现在让她再去寻一颗来,不知得寻到猴年马月,毫无定数之术,岂不耽误了师兄性命?
此乃下策之选,所以这个法子从脑中一过就散了,她没接话,想先听听夏桐这位医者怎么说。
“痕儿妖毒得以暂压,回来后我便去谢家苦求木灵……”今日再说往事,夏桐的手仍旧颤抖了一下,“无果之后,我便以血为书,让痕儿去济澜医殿求医……我曾参加过济澜医殿的医药大试,有幸得到一位很厉害的药长大人的赏识,可我辜负了他,没做成他的弟子,只希望他还记得我,肯医治我的孩子……”
白无绝和左少邦沉默了片刻。
夏桐非常快地笑了笑:“说了痕儿,是不是觉得妖毒并不可怕,有的解了?”
“一定能解,我也结识了一位济澜医殿的厉害人物,他一定能救师兄。”白无绝指的是沈令云。
而墨千痕说过,给他清除余毒的,也是这位沈天医,并非夏桐口里的药长大人。
“没用的,服食妖毒和血印妖毒岂能相提并论?”夏桐实在不想打击她,可却不得不讲实话,“如果没有痕儿说的那位化外天仙给他压住毒性,济澜医殿不一定医得好妖毒。而血印妖毒,是将蝠妖之血与皇族之血混合,用血印术封在了荡北公体内,须得层层化解,寸寸抽剥,非单纯医药能够清除。”
白无绝一颗心沉到谷底。
“不管怎样,总得去济澜医殿试试。”她道。
“绝儿,你该对我有些信心,四年前,我不得不寄望于济澜医殿能够医好痕儿,可四年后的今天,问天底下有谁可医妖毒,我若不吱声,没人敢开腔。”夏桐口气平和,却不乏霸气。
亲子中了妖毒,她失去双目也无能为力,与不见光明相比,保护不了儿子让她更加恼恨,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发起狠来摸瞎钻研妖毒的毅力,非常人能够想象。
“不过……”夏桐又道,“受条件限制,我解妖毒都是纸上谈兵,尽管脑中演练了无数遍,可没有一遍是真正实践过的……”
左少邦开口:“我相信皇后殿下。”
师兄也这么说了,白无绝只好打消去济澜医殿求医的念头,只是夏桐医了这么久都不见成效,师兄岂不……
“可恶!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她暗怒道。
“妖毒来源虽不确定,却也不难猜测,荡北公卓然帝位,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毒,血主必然不同凡响,须得强过荡北公,或者至少与荡北公同阶才是。”夏桐果然对这种妖毒有深刻领略。
强过帝位,那是尊位,目前所知,妖尊只有一个——灼冥,但灼冥一尾银龙,不是蝠妖。
同阶的……
还得是蝠妖……
“妖帝祸征?”白无绝猜道。
虽然她没见过祸征,更不知他本体为何,但托阳和断山都是他的子嗣,这俩货都是蝠妖,祸征大概率不是别的什么。
“我猜也是他。”左少邦道,“但猜中是他没有用,我晋升帝位后,他在葬骨大漠的行踪越发不定,根本寻他不着,更遑论杀他取丹了,无头苍蝇去寻他,我选择相信皇后殿下的医术。”
白无绝皱起眉,死死地咬了几遍祸征的名字。
左少邦又道:“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谁在与祸征暗中勾结,且深藏于武极宫中,是否已对陛下不利?”
“你还管那个老糊涂?”白无绝道。
“不得无礼。”左少邦嘴角可疑地噙笑。
“叫声老糊涂就无礼啦?那我打他几掌,算什么?”白无绝见师兄明着训她,实际上悄悄暗爽,便比划了两下。
“你打……你疯了!”夏桐惊呼。
左少邦哼笑,给了她一个“胆大包天”的眼神。
“我看北皇又糊涂又顽固,他那么忌惮你,不惜把你从荡北公明升暗贬成了太傅,说不定这血印妖毒就是他……”白无绝兴起,胡乱说道。
“小绝!”左少邦低喝。
夏桐捂住嘴巴,虽看不见她眼神,但想必非常震惊。
“不是陛下所为,莫要瞎猜。”左少邦道,“还有,以后不许再对陛下伸巴掌,没大没小。”
“……好。”失言了,白无绝歉然望了望夏桐。
或许觉得自己也话重了,左少邦接着道:“那日我随痕王进了武极宫,谢迎皇妃正闹得凶,陛下叫我偏殿稍候,当时殿中熏香正浓,我等了太久,撑额小憩,之后便发现了武力遭禁。”
“血印术无须近身,但须皇族之血。之所以排除陛下,是因为陛下若要对我不利,断不会把我召进宫去,徒惹一个昏君骂名,而他一直被谢迎缠闹,分身乏术,之后召见我,神情举止也与常无异,亦无失血之态。”
昏君,嗯,这骂名,白无绝已经骂过了。
她想了想拥有皇族之血的人,又想了想有可能懂得血印术的人,道:“血印术和控灵咒需要皇族之血,却不一定需要皇族之人。”
谢远便是例子。
他先是借用了玉碟中的皇族之血,后又妄图割取墨清淮的血……看来只要习了术,血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没错。”左少邦点头,“但能偷习血印术,必是陛下亲近之人,否则哪有接触血印术的机会?而且,取得皇族之血,也非易事。”
试问谁会乖乖任人割肉放血呢?
北骨皇族就那么几个人,北皇不会……现在又知道墨千痕实际上请了夏桐来医左少邦,还第一间贡献了自己的血,亦可排除掉他害左少邦……
四殿墨连海死了……而大殿墨连野那个时候尚未被放逐,仍关在牢狱之中,割他的血也不易,就算他自愿,也做不到瞒天过海不惊动守卫,不是他……
还有一位皇子,三殿墨清淮,其人尊师重道,清雅自持,白无绝从始至终都没起过怀疑他的心。
那么,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