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华镜乃白无绝亲手所作,红风红月守阵,却不知阵理,能轻易进入此间的,若非白无绝,还能是谁?
好在,白无绝没有让她们失望,用她们所熟悉的声音道:“是我,我还有事,你们帮我照顾一下何田田。”
“田田公主?”红风红月笑脸还没绽开,就奇异地望向外表看来跟公主毫不沾边的矮子小生。
“绝爷你去哪儿?”何田田却扯住了白无绝衣袖,“不能带我吗?我不添乱的。”
“这里安全,而且,这里随便你添乱,捅破天也不怕,乖。”白无绝宠溺地对她道。
何田田道:“我想……”
“你不想。”白无绝掐灭她所有想法,“待在这里,等我,此去我一探即回。”
“好吧。”何田田噘着嘴,松了手。
白无绝揉一把她头顶,顾不得与红风红月多说几句话,就出了此地。
她加服一颗损颜丹,顶着这张完全脱相,找不出她半点真容的脸,从人群里,大摇大摆地离开抚定道,抄小道往武极宫方向去了。
别看南城那般热闹,越往北走,越是静谧。
白无绝曾进出武极宫两次,每次都高来高去,除了蘅芜殿,也没逛过别的地方,是以这次并不敢托大,所有动作都是小心谨慎的。
她本想探探师兄被困在哪一宫哪一殿,却因地形不熟,东转西转,东躲XZ,抬眼一瞧,到了蕴灵殿。
一股熟悉气泽扑面而来。
白无绝躲在对面墙角的阴影里,望了两眼门上的匾额,蕴灵殿……想起来了!国师谢远所处之地,那么就是……藏储水灵的地方!
没想到,师兄未找着,竟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也好,北皇老儿偏信墨千痕,忘恩负义,枉顾了师兄守境十八年之功,那么,这里的水灵她决定照单全收,一个也不给北皇留了。
想当初她渴求水灵之时,都没有动过窃用皇家的念头,毕竟动静太大,行为不耻,堂堂白氏大宗家主亦不屑于此。而现在她有心报复,亦想握足实力,便顾不得风度和教养了。
如此想着,白无绝趁一波侍卫巡逻过去的空隙,慎重地使一招截空术,再一步穿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了蕴灵殿里面。
连枝灯长明,一顶香炉坐在正中。
三面墙壁摆放了塔型石架,每一架都供满一百个玉碟,而玉碟之中,各自盛着蓝光莹莹的枣儿般大小的能量团。
白无绝惊喜过望,粗略一数,三座石架,三百玉碟,虽不能说每一个玉碟都盛着水灵,但二百是有的。
二百多水灵聚于一堂,尽管玉碟加持了血印,外溢的能量凝集起来,也够庞大汹涌的,就算白无绝本命是水系灵源老祖宗,也不禁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那谢远国师,日日夜夜照看这些灵源不得擅离,难怪头发褪色,童颜难熟,身体衰弱,连脾气都异化的极为古怪。
若无偷习控灵咒,能让他使用这些散碎灵源傍身,他怕是要比表面看来的还虚弱很多。
怪不得历代国师都活不过四十了。
白无绝躲在门后,花了点时间适应这里的水灵浓度,目光清明时才发现,有个人正拿着拂尘清扫石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此人左手干活,右边袖子空空荡荡,随着他动作一摇一晃地摆动,没一会儿,他就要停下来喘几口大气,虚的不行。
银发,童颜……谢远被放出来了?
北皇莫不是老糊涂了,放过墨千痕就罢了,好歹算给帝位几分面子,可这谢远何德何能?白无绝挑了挑眉,国师特殊待遇吗?
“谁?”
此处灵源明晰浑厚,突然加入了别样气息,谢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垂死却又锐利的眸子倏地往门口这边扫来。
白无绝霎时屏息。
“国师大人,好耳力。”一道带着讥诮的诙谐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谁要是再说国师大人大限将至,本王跟他急,瞧瞧,这耳聪目明的,本王觉得,你能活两百岁不止。”
“如果不见痕王这张脸的话,或许能活久些。”谢远飞快地敛起锋锐,脸上换了一个像是吃了苍蝇般的嫌恶表情。
“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国师大人你得往前看,你我将来还要协同做事为国效力,这么针锋相对不好哦。”墨千痕嬉皮笑脸地径直进到殿里来。
然而不消瞬息,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脑袋一沉,脚下打滑,险些被这里的浓厚灵源给冲倒。
“帝位,不过尔尔。”谢远面无表情地道。
墨千痕颇识时务,强撑着退至门外,缓了缓,扔谢远脚边一道圣旨:“父皇叫你拿一颗水灵给本王,说本王猎杀疾浪铲除谢家功不可没,赏赐于本王的。”
“疾浪是白无绝杀的,谢家覆灭,也有白无绝一功,痕王脸皮还是那么厚,演的真像功臣似的。”谢远捡起圣旨,也不细看,随手取过一颗水灵,朝门外一丢。
墨千痕探手抓住,笑道:“过奖过奖。”
“不管怎么说,痕王总归出了力,最后却只得一颗水灵,会不会不甘啊?”谢远充满揶揄地道。
“不甘又如何?天恩难测。”墨千痕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浑身浓浓不甘,但却听天由命的样子。
“如今谢家没了,你又巧立名目拘了太傅,借题发挥禁了三殿,怎么感觉你离太子头衔还远得很呢?”谢远那双浅色眸子反射着殿内澄莹的水灵蓝光,再加上几近阴森的笑,叫人毛骨悚然。
白无绝听得心头直跳,墨千痕最终目的也是太子宝座,那么自己“畏罪潜逃”连累的,恐怕不止墨清淮和何家,还有师兄大概也是因此才落得这步田地。
往早了说,如果不是她,师兄绝不会与墨千痕牵扯太深,更不会被墨千痕借势,便也不会有后来莫须有的罪名了。
只是“拘”这个字,太严重了。
师兄毕竟是荡北公,是帝位强者,等闲谁拘得住他?
墨千痕这个新晋帝位,恐怕也不能。
除非师兄遭了暗算,中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而以墨千痕的惯常做派,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厮,阴险卑鄙,诡计多端,过河拆桥,丧尽天良,他把师兄拘在武极宫,是不是就擎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那么武极宫,定然危险重重,一时间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墨千痕摇了摇握着水灵的那个拳头,道:“这不明摆着嘛,本王还差临门一脚,通缉令满天飞,钦犯一日不落网,本王就一日够不着太子头衔啊。”
白无绝听罢此话,眸光沉了又沉,通缉令,钦犯,这不就是指我吗?
不行,此刻不宜孤勇,她得退走从长计议才好。
谢远不禁哼笑:“一日夫妻百日恩,痕王舍得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墨千痕歪头想了想,“哦!无毒不丈夫!本王舍不得啊,但身为妻子,不就应该为丈夫的宏图伟业而献身吗?本王相信王妃姐姐会理解的。”
理解?!
我理解你有一天不得好死!
白无绝于门后隐藏行迹,暗火丛生,身子好像又掉进了不赦茔台般,被神器刲天尺抽打鞭杀,浑身剧痛,若非顾忌师兄在他手上,真想冲出去立刻打死这混蛋。
当然,她也顾忌人家帝位,她不一定打得过。
“痕王真会曲解词义,那叫‘无度不丈夫’。”谢远摇起拂尘,清扫石架玉碟,话不投机半句多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管它呢。”墨千痕嘻嘻笑着。
如果白无绝看清他的脸,便能发现他俊脸上的笑意只是噙在嘴角,半分也没晕染到眸子里。
不知是否发觉门后有什么怨念存在,他居然往高大朱门望了两眼,而后脚步平稳地离开了。
谢远好像累了,蹒跚着往后面寝殿去了。
白无绝生了一腔火,无处宣泄,只能拿这殿里二百多水灵撒气。
但吞噬如此数量的灵源,她自己一个人做不来,只好捏诀往眉心一划,玄水印纹显现,片刻,空气里飘来一缕黑气,钻进了印纹里。
“玄影,饱餐一顿吧。”白无绝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神识覆盖出去,笼罩在了三座石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