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偷偷爬进窗户，却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桑槐捂住了左胸，表情十分痛苦。从他的指缝之间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来，让他的白衣大半被鲜血浸染。“嘶……看来我还是自大了，竟然以为自己能够撑下来……果然还是让伤势加重了吗？”帮勿火打下的那一剑，正好贯穿过了他左胸口的那个血洞，本来有所缓和的伤势又严重了几分，这不是他所想得到的结果。

　　说起来这个血洞还是证据——证明他的心脏曾被暴力取出过的证据。他那亲爱的大叔，曾一度想用黑暗秘方夺去他的心脏移植进他堂哥的身体……据说这样守护者的位置就归他堂哥所有了……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未言的选择从来都是随机的，就让他自己成为守护者，也是小概率的随机事件。说到底，这件事从来就跟心脏与血脉无关，他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可这好运，被他们深深整成了他的厄运。他的那些哥哥，在他那大叔掌握家族实权之后，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膛。撕裂的痛苦蔓延至全身，他至今都还记得。但当他惨叫时，他们全都无动于衷。

　　在他们为了延续他的生命以让他承受万倍的痛苦，在原先心脏的位置填充一颗猪心时。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与桑家恩断义绝了。

　　至于他的这双眼睛之所以没有在那时被挖出，也只不过是他那大叔想通过他的觉醒来减轻自己的痛苦罢了。

　　在未言帮助他夺回并融合了心脏之后，他趁着夜色逃离了那个黑暗的家族，或者说是黑暗的牢笼也不为过。然后……他就成为了现在的桑家叛贼……对于这一切他没有争辩，因为对于他们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在黑暗之中，弱者只能独自舔舐伤口。如果他没有未言的帮助，就早已化为尘埃。所以……他竭尽全力地使自己变得强大。而在这之中所经历的黑暗，将他推到了失控的地步，让他不得不想出如今的策略来……

　　脚步声响起，未言出现在他身后。“这是最后一株噬神散，你确定要用？这种药草，怕是以后再也采购不到了。”“……无妨，挺过这一段时间就够了。”距离那天已经不远了，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所以有没有药草镇压伤痛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用不上了，还不如省些资源给后人……如果在百年之后，桑家还尚有后人存在的话……

　　思考了片刻后，他坐进了浴缸里。热水让他的伤痛减轻了几分，思绪也飘回了更久以前。

　　未言倚在墙角边，看向水中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这么多年了，你终于从那个备受欺凌的孩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少年了……”以他的成长速度，或许有一天，真的能够在那场即将来到的灾难中力挽狂澜……他做出过太多的预言，唯独对于这个孩子，却不敢妄下定论。

　　但他眼中的欣慰很快就变成担忧：

　　从这孩子这些天的反常表现来看，他绝对是在密谋着什么事情。再结合上他的性格……这孩子不会真的会像预言中那样那样牺牲自己吧？虽然以他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会做出这种事来……

　　“白色与血红相交织，星辰沾染上血光，建设出新的世界。”这则预言他记得很清楚。这是这少年在知晓自己命运后即将做出的选择。他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的，即使是在契约的约束下。可是他宁愿这少年选择黑暗的命运，而不是成为这世界上消散的星辰。

　　那种动用契约力量的献祭，造成的后果他到现在都还未知。但他知道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或者就是灰飞烟灭……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非得让你牺牲不可？”虽然他能做出这世界上必定会实现的预言，现在却开始希望这预言是假的。

　　“……”桑槐沉默，过了好久才说：“他们的力量还没发展起来，这世界破碎的日子在日渐逼近。我的离开是必然选择。除了献祭天道所获得力量外，我们别无他法——如果放在以前，这当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冰冷的黑暗在进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切断了一切，我们可以做出其他选择的途径。其目的很明白……”他苦笑了一下。“就是要扫去我这个最大障碍不是吗？”

　　“……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你离开……”他毕竟是未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再加上他是他所挚爱的那个人的后人，这层感情也就更深了一分，他怎么可能就看着他这么离开？！

　　“……我不是家族中的第一个守护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往的你，都是这样目送着先祖们离开的吧……”桑槐走近他，给他来了一个拥抱。“那可真是难为你了，目送挚友与至亲的离去，一定很痛苦吧？……不用太难过啦，我离开之后，一定会有比我更强大的人来陪伴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回来，我保证。”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他一向对这个少年异常温和，现在却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年真的很谢谢你……不是你的出手帮助，我现在也不过只是一捧灰土而已。”“别说这些没用的！如果你真打算那么干……我将会不惜代价去阻止你！”

　　“……”桑槐欲言又止，那种献祭是不可能被阻止的……未言他不可能不知道……看来自己的离去，又要给他添麻烦了呢。即使万分抱歉，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自己不得不抛下这一切，去献祭那所谓天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存在。如果不牺牲自己，那么这个世界就将会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与这世界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将不复存在……

　　如果只是死亡，那消失的也只不过是他的肉体与精神，真正美好的记忆却还存在，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这才是他想拥有的。

　　至于自己的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害怕这些。只是对这人世间，却还有一丝留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