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祭坛之上摇曳,映照出遍布满地的血迹,也照在破碎的女神像上和少女眼里冷漠的白里,烧起一片红色的疯狂:
“陈新的灵魂碎片也到手了,虽然只是基本的形体,但……再等等,就快了,一定能,让你回来……不管是抹杀掉他们也好,打碎他们的梦也罢……”
教会认为“神”是高高在上的不可靠近之物,是圣洁而不沾一丝尘秽的超脱之人。但谁又能知道,“神”的疯狂是如此可怕呢?
只是在远远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的欧阳箫却觉得,疯狂的“神”,对他们而言却并不是坏事。相反,是可乘之机。
……
空气里弥漫的药草的清香先于视线中的光而来,我能听见桑槐压低了声音在和什么人说着奇怪又耳熟的词汇:“神”、“意识空间”、“强行拉入”、“虚无”……
而当我睁眼时,只看见了一片模糊的白和如海洋般涌动的紫色——那是桑槐眼上的白布和梦里那片紫色。但为什么,我看不清他们?
“啊,念凰,你醒了啊,看来是做了个好梦呢。怎么样,除了视觉,其他感觉还好吗?”
先开口的应该是桑槐吧,我努力眨了眨眼睛,看见的依旧是一片模糊:“嗯,我没事。只是我这眼睛……”
“……只是被‘她’袭击后留下的短暂的后遗症而已,别担心。对了,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那我和勿火就先出去了,要好好聊哦。勿火,我们走。”
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以及勿火的一句“切,谁稀罕她们的谈话一样……”之前的空间保护让我觉得,他这也是在刻意装作不在乎。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她——我只记住了名字中一个字的,重要的少女。“小念……”
她的声音让我将目光集中到眼前的那片紫色里,然后,我听见她说:“终于找到你了呢。你那时说的对,不管找寻什么,都该坚持下去。”
这是我以前跟她说的吗?可是……“可是……对不起……我……”记忆里没有这句话的影子,我甚至连看到她的脸都做不到。这样的我,真的是她想找到的那个我吗?真的值得她寻找吗?
“没关系的。”我感觉到身边的暖意,是她拥抱了我。“这些不是你的错,真要说是谁的错,那大概就是‘她’的错吧。
……我会让你记起来的,有关我们之间的一切。我会陪着你到未来,直到,终局将你我分开。我的名字……抱歉,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小梦吧。今天就先到这里,等你恢复好了,我还会来的。”
我听见了她关门离开的声音。
她走了……短暂的失落感之后,喜悦代替了它——我没有记错,她的名字里真的有一个“梦”字!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能想起更多?不止是她,还有大家以及我的过去?一定能的吧!
……
“不管是找寻什么,都应该坚持下去,不管是我们的友谊,还是你想要挣脱这片黑暗的机会……你不介意我帮你一把吧?小梦?”
虞梦不住呢喃着念凰曾经说过的话,抚摸着白色上衣领口处那几针格格不入的金色线条——念凰曾经的手笔。尽管只是简单的几片金色迎春花的花瓣而已,她却觉得它们宝贵极了。
自它们之后,她无比喜欢迎春花与蓝绿色的石头,那个手环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它们会让她想起,念凰的眼睛颜色。
“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我会让你想起来的,一定……”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想当然啊,话虽那么说,可你真的办得到吗?”直到听到周屹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话,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的愤怒了,相比开始见面时握紧双拳的行为,这次她一把揪起了对方的衣领,让对方手里的书全都掉在了地上:
“那也比你什么都不做,只会用你那没有屁用的理性判断行事,什么都不考虑要好太多!!!别忘了,她可是救了那所孤儿院里的所有孩子,包括你!她可是因为你们才变成这样的!”
淬毒的金针在她的手里颤抖了许久,反射着刺眼的金光。而面对近在眼前的威胁,周屹没有做出任何行为来反抗,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你以为,只凭你的愧疚,就能让她恢复了?就能对得起她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令我厌恶至极……哪怕你也是‘神’计划中的受害者……”
金针最终还是被放下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丢下一句:“别再让我看到你……你的那些关心,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帮助!记住,你永远都对不起她……”
见她走远,周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目光却在封面的红色花瓣上停留,随后,他看向自己手心那被撕裂后留下的伤口,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走到门前,却在碰到病房门把手的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站在门前停留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像下定决心一样,只留下了那些书。随后离开了。
他知道在她开门时,会看到这些的。
只是留下这些就好,不能让她在这时看到自己,这是现在的他凭借自己的理性判断,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毕竟,灵力尽失的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有资本轻举妄动的自己了。
……
视线好像变得清晰了些,这对我而言无疑不是坏事……
对了,刚刚我有听到脚步声停留又离开……是有什么人来过了吗?还是出去看一看吧。
开门时,我看见了放在门口的书,封面上的红斑各外显眼,一看就很高深的样子,怎么想都只有周屹会送过来它们,应该是为了恢复我的灵力吧?
那还真得好好谢谢他了,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无法靠近的千年冰山的样子……
拿起了书本,我却被封面上的红斑吸引了注意力——与其说是像干涸的血迹,不如像是盛开的红色花朵……
刺痛感从头上传来,我终于又听见鸣露的声音了:“别看了,它们对你没有好处。”
听到她的话,我眼前却闪过了这样一幕——年幼的我站在布满荆棘的栅栏前,栅栏上是盛开的红色蔷薇,而栅栏后,是周屹流着鲜血的手和不甘的表情……
红色的蔷薇……它们从未在现在的我使用灵力时出现过,但此时却在记忆里出现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鸣露,你喜欢的,是红色的蔷薇吧?”“……”她沉默了。但我知道这就是她在竭力隐瞒的回答。“果然呢,那么……鸣露,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吧?”
刚才看到的一幕,一定是她不想让我知道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分支吗……好吧,即使这样,我也无法选择对你隐瞒……那么,就让我说出那些,已经被你想起来的记忆。”
随后,我的眼前黑了下去,像是进入了一个梦,但有着熟悉却陌生的疏离感,奇怪,明明是我自己的记忆,不该感到陌生的。
“走吧,周屹,你应该带着他们离开的,而不是让我和你们一起离开,而且……”年幼的我站在那开满红色蔷薇的荆棘栅栏之后,身后是追过来的满脸怒意的黑袍教士们。“我已经走不掉了哦。”
这便是那时的我能为他们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不……”周屹紧紧抓住那道栅栏,任凭手掌被荆棘撕裂。
“走吧,带着那些孩子们,去能活下去的地方……还有……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能来这里看看吗?这样,就至少还有人记得我……”
画面一闪,我看见了倒下的,伤痕累累的我。随后,我看见她,颤抖着举起了手里的剪刀,调转方向,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才不会让你们用催眠的办法来让我说出他们的弱点……”随后,她用尽全力,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剪刀落地,溅起一地的“蔷薇花瓣”。
“爸爸妈妈,别担心……你们看,我正躺在蔷薇花从之中哦。这里很暖和,很舒服……”
随后,还留着一口气的我被他们丢到了乱葬岗。在那里,我看见了凭空出现的少年——是现在的桑傀吗?
“……先睡一会儿吧,在那之后,我会……”
我失去了意识,记忆里的梦境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