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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观音(6)画皮

北宋幽冥录 大宋小道姑 3510 2024-07-06 23:41

  (六、画皮)

  李妈妈乍一听有姑娘毛遂自荐要去竞选花魁,正是疑惑间,待定睛瞧看清楚了,说话的人竟是一直跪坐在念奴身旁的春笛。

  “死丫头,你去后院打盆水照照自己的样子!选花魁?莫不是疯魔了?”李妈妈讥笑道。

  春笛没有理会李妈妈的嘲讽,只正色问道:“妈妈,若我脸上的疤痕能去掉呢?”

  李妈妈闻言一怔。她久在烟花之地,相看过的姑娘无数,这春笛在镇安坊跟了念奴几年,若只看背影,确是出落得如芙蓉花一般出尘娇美,又兼一副声动梁尘的好嗓子,她不是没动过心思。

  只是奈何春笛脸上的疤痕太过吓人,又有念奴护着,她慢慢的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如今春笛突然提起脸上的疤痕能祛除,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了。只是……

  “这……这疤痕当如何祛除?”李妈妈口气缓和了许多。

  春笛答道:“这个无需妈妈烦心。我与妈妈立下字据,以七日为限,七日之后若我祛除了疤痕,今后诸般事宜全凭妈妈做主;若不能祛除,我不要工钱在镇安坊为奴为婢三十年。只一条,今日起便得请赵太丞来为念奴姐姐悉心医治,一应起居饮食照旧,直至她康复。”

  李妈妈内心合计了一番,横竖就七日,倒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便同意了春笛的条件。签字画押后,自有那女使前往赵太丞家的医铺去请延请大夫,春笛也出了镇安坊,在市坊里七弯八拐,确定身后没有镇安坊的人跟着后,急急忙忙朝观音院赶去。

  观音院还是依旧荒凉,静静的矗立在人世间,不喜不悲。

  轻轻推开那扇旧门,春笛唤道:“血观音,我回来了。”

  观音像左侧的蜘蛛网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嗔怪:“有些日子没回来看我了,一回来便扰人清梦。”

  春笛此时救人心切,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忙向血观音问道:“那年上元节,你说假以时日你的蛛丝和赤鱬肉能缝出人间世最好的画皮。如今可能帮我整形换貌?”

  小蜘蛛沿着蛛丝垂落下来,幻化成人形,走到春笛面前拉起她的手笑道:“这几年我修炼有成,只需三日便能帮你祛除脸上的疤痕。原想着待你生辰那日再告诉你的呢!”

  春笛摇了摇头,道:“光祛除疤痕恐是不够,能否为我改换一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

  血观音不解道:“我曾在观音像前听过《金刚经》,经中有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故而我从未在意过你的容貌。只是后来想到你要在人世生活,世人在意皮相,我怕你因这疤痕受世人欺辱,这才想要帮你祛除这伤疤。为何此番一定要整个倾国倾城貌?”

  春笛便长话短说,将念奴的遭遇告诉了血观音。

  血观音听完后,恨得牙痒痒,道:“往日里总听你提起这念奴姑娘,想来必是个温和良善的姑娘,不曾想此番竟遭此大劫。可恨我现在还不能离了观音院,不然非把那姓蔡的用蛛丝吊起来抽死他。”

  春笛道:“眼下,念奴姐姐命悬一线,我只有换了容貌夺得花魁,才能救她一命。至于那个姓蔡的,报仇来日方长,定然不能放过他。”

  血观音听春笛这般说,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点了点头,转身去拿赤鱬肉了。

  东西准备齐全后,血观音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我从未离开过观音院,自有神识以来,见的最多的便是庙里的和尚。不知你们世人认为的绝色,是何种模样?”

  “额……”春笛一时语塞。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便是念奴姐姐了,可是此番定不能换了她的脸,旁的她也不知道了。

  血观音看了看佛坛上的观音像,又看了看手上的赤鱬肉,问道:“你们世人觉得观音美不美?”

  春笛答道:“观音菩萨祥和庄重,世人皆敬之爱之。”

  血观音闻言,眼睛一亮,道:“那我知道了!想来,这四海八荒内,应再没有比她更绝代风华的了!不过呢,一来我道行有限,二来也怕折你的福,只消眉目与她有个三四分像,便定是人世间的绝色佳人了。”

  春笛不解,疑惑道:“她,是指观音菩萨吗?”

  “不是,是多年前见过的那个神女。”

  血观音开始回忆与那位白衣神女初见的画面,在心里默默地描绘着她的神韵和风采,原来,这就是她当年说的“人世间最好的画皮”。

  血观音往佛坛上的油灯里,滴了几滴自己的血,用火折子将油灯点燃后,旧庙里便渐渐升起一股异香,这香味中又似有一种诡魅的血腥气。不一会儿,整个佛堂似乎是笼罩在一片血雾中,说不出的邪魅妖气。

  春笛闻着这袅袅迷烟,意识开始模糊。隐约间,她看见头顶是法相庄严的慈航普度,又听到血观音嘴里念念有词,似是有煌煌正音,訇訇佛号传入耳中。

  待血观音以手抚过春笛的双眼,春笛安然沉睡,再无半点意识。

  血观音以自己的螯肢为刀,轻轻一划,便划破了春笛脸上的旧疤痕,一股猩红的血珠顿时涌出,紧接着,血观音依次又在春笛面庞上划了几刀,待螯肢一旋,血观音便慢慢地揭下了春笛的面皮。

  血观音将面皮揭下后放在一侧,拿着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血水,待血稍稍止住,便拿来赤鱬肉,一点一点的将赤鱬肉填充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心念宛转处,相灭亦相生。

  不知过了多久,血观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细细端详着眼前的这张新脸,嗯,眉目间是有几分故人的神韵了。

  血观音长舒一口气,从嘴里缓缓吐出银亮的蛛丝,以螯为针,蛛丝为线,翻针若飞,如绣花般一针一线将那画皮牢牢缝在了春笛的脸上。

  油灯熄灭,血雾散去。

  许是耗费了太多神力,血观音此时累得瘫坐在佛坛一侧,心道:“这整容,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啊。这一遭竟耗去了近百年的修为,好不容易能白天化形了,这下又得重新修行了。”

  春笛醒来时,已是七日后。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魅影重重,有十数人皆朱褶青襦,头戴斗笠、兽头,插着新采的花枝,以四目面具覆面,手里拿着鼓、铃、檀板等物件,围着春笛手舞足蹈,口作傩傩之声。

  春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疑惑慌乱间,这群人突然停了下来,慢慢朝春笛走近。待到跟前时,他们突然摘下了面具。春笛定睛一看,面具下的这些人竟都没有脸!春笛心下大骇,猛地一惊,睁开了双眼。

  惊醒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咦?平素里那块凸出的疤痕似是不见了?春笛又细细地摸了摸,果真是不见了!

  “血观音?血观音?可是你为我改容换貌了?”春笛问道。

  小蜘蛛趴在墙角的蛛网上,幽幽道:“可不是!为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累得我都化不了人形了!”

  春笛听到这话,甚是担忧:“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小蜘蛛挥了挥螯肢,道:“咳,不妨事,再修炼些时日就好了。那佛坛上有一面镜子,你看看这容貌你可喜欢?”

  春笛颤着手拿起那面旧铜镜,既期待又害怕。最后心一横,往镜中望去,她看见了一张既陌生又美丽的面庞。这张脸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秋波袅袅,百媚横生,美得让人沉沦。

  “这……这是我?”春笛竟是看痴了。

  小蜘蛛道:“是你,以后这就是你的容貌了。春笛,你已在观音院内昏睡七天了,还是快些去镇安坊,看看那念奴小娘子罢!”

  春笛也担心着念奴的安危,忙戴上帷帽,赶回镇安坊去了。

  金钱巷镇安坊前,有株老垂柳,柳条的枝叶对着垂珠箔的门帘,隔着围墙一株樱桃掩映在碧纱窗上,花枝伸出围墙,甚是喜庆好看。李妈妈平素里总说,镇安坊风水好,就连这树儿花儿都像是在欢迎来客。

  可此时,镇安坊内,李妈妈却正焦虑愁闷。

  汴京城中秦楼楚馆本就众多,自己家原靠着念奴的名气还有一席之地,可眼下念奴是不中用了,满院里竟没有一个姑娘能顶上她行首的缺。

  因着得罪了蔡小相公,一连七日竟无人敢来镇安坊。李妈妈忽又念及此前与春笛的约定,也不知道那春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细细想来愈发心中焦躁。

  忽的一转身,看见一小娘子匆匆入内,径直来到了大厅。

  “你是何人?”李妈妈打量着眼前的小娘子,只觉得身形甚是眼熟。

  小娘子摘下帷帽,道:“妈妈,我是春笛。念奴姐姐可好些了?”

  春笛站在大厅里,一袭乳白色裙衫,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只一眼,李妈妈便知道,此时站在她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来日必将是汴京城中的独领风骚的花魁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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