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眼睛变成了黑红两色,除了小四之外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小四的声音已经被打杀的声音盖住,他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这场杀戮了。
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倒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冲上去……
一百人倒下,又有一百人上来,如此反复。
直到神龙殿外,石头不记得自己杀了多杀人,他只觉得自己很兴奋。
“他们该死,他们都是助纣为虐的施暴者,他们都是害死娘亲的凶手!”石头告诉自己。
石头身上全是血,刀上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流,在石头身边形成一道诡异的路线。
禁军围着石头,和石头一起,向神龙殿逼近。
纪顺提着大刀站在神龙殿前最高的台阶上,等石头靠近,纪顺喊道,“司徒石,我念你是个汉子,曾经敬你慕你,可如今你不顾尊卑强闯王宫,你我往日情谊就此一笔勾销。”
“我不顾尊卑?”石头大笑,“那我问你,他杀了自己父王难道就是尊卑之理,他杀了自己兄弟就是尊卑之道?
弑君杀父,手刃同胞,残忍嗜杀,你不加阻止还拥护他,这就是你的尊卑之念?”
“陛下本性善良,奈何只是被逼无奈。因为先王和四殿下要杀陛下,陛下不得已才动手的。”纪顺声音没了刚才的底气,他看着石头说,“先王不止一次要杀陛下,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陛下可能早就…司徒侍卫,你放下武器,我会向陛下求情的,念在你多次保护陛下的份上,陛下一定也会饶恕你今日之罪。”
“饶恕?”石头质问,“圣都的城墙上全是尸体,他们难道也是试图谋杀王上?纪将军,你走出王宫去看看,如今的圣都就是座坟墓,曾经让中州人人向往的圣都,变成了什么样。
百姓无不争着逃离这里,城里宛如炼狱,城外田地荒芜,炊烟不再,路边死尸被野狗啃噬,房屋倒塌成为狐狸住所。
森森白骨就悬挂在城门外,无数的文人志士横死墙头,他们犯了什么错?他们都时王上的仇人吗?
谁能给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你能吗?”
纪顺低垂头颅,不敢也没有言语反驳。
死寂沉默之后,纪顺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风辙从神龙殿中走出来,一身金色的蟒袍在阴霾的天气里晃得扎眼。
“公道!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道可言。”风辙俯视着石头,“我母亲的死,不过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秘密罢了,比起那些该死的人,谁能还她一个公道?”
两人似乎隔着时空,但是都如此清晰的看到对方的眼睛。
“你不能因为你母亲的死而把恨移到所有人身上,他们同样也是别人的亲人。”石头冷冷的反问风辙,“你要杀多少人才肯罢手?如今你已经贵为中州人王,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那我问你,你有想要什么?”
“我要向你讨个公道。”
“天下没有公道。”风辙眯了一下双眼,“你想替风轻瑶报仇,可惜你不能承认自己是她的私生子,你想保护她那可怜的名誉。很可悲,不是吗?”
“你不该杀她,更不该羞辱她。”石头举刀指着风辙。
“风轻瑶身为圣女却罔顾自己身份,她欺瞒天下死不足惜。”风辙深渊般的眼眸怪异的看着石头,“你,是个私生子。如果不出我所料,你的生父是何人,恐怕只有风轻瑶知道了。父王只不过是个被风轻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怜人罢了,或许他致死都不知道,自己隐藏的秘密只不过是戴在他头顶的一块遮羞布。”
石头看着风辙,他恨风辙,恨他杀了风轻瑶,可是他更恨风辙什么都知道。
窦幻从走到风辙身边,在风辙耳边耳语,风辙听后说,“带上来。”
窦幻招手,两名禁军押着司徒胜到风辙面前,一名禁军抬腿踹向司徒胜的后腿弯,司徒胜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
纪顺似乎没想到司徒胜会被抓,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爹!”石头喊道。
禁军立马上前拦住石头,司徒胜抬手示意石头不要乱动。
“司徒石,事到如今你还喊爹,你是真不知道司徒胜不是你爹,还是知道了还继续给自己认个爹?”窦幻笑眯眯的看着石头,然后抬头看向远处,“真不知道风轻瑶对于你给她认的这个爹可还满意?”
死徒胜依然淡定,冷笑两声。
“窦大人,都说狗一生只忠于一个主人,看来有些人连狗都不如啊。主人死了,迫不及待得认了新主人,不过窦大人,你作为狗腿子的职责倒是做的不错,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司徒胜,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逞嘴舌之快了。”窦幻笑了笑,“我为陛下效力是我的使命,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大局已定。”
“噢?大局已定。我怎么不知道大局已定了呢。”司徒胜上身直起,不屑的说,“圣都不稳,中州诸侯蠢蠢欲动,我想窦大人对大局一定这个词恐怕有些误读吧。”
“攘外必先安内。等陛下肃清了你们这些奸佞之人,圣都自然就稳了,那些草包诸侯若是敢有异心,陛下只需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捻为粉末。
这些就不劳司徒大人费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你这个爹是怎么当上的。下面的‘私生子’可是圣女的孽种,哄骗了中州几十年的圣女与人偷情,还能迷倒先王,啧啧,这手段绝对是中州第一位。
话说你这个爹…恐怕风轻瑶看不上吧。司徒胜,我劝你好好找个理由,不然的话,今天先死的就是你了。”
石头握刀的手直发抖。
虽然司徒胜不是他爹,可是司徒胜贯穿了他的整个成长过程。
尽管他不记得司徒胜送他和婆婆去微州之事,可是童年时代,司徒胜时常托葛如靖给他带中州的书籍和笔墨,不断勉励他好好学习。
婆婆死后,他被送往鬼先生那里学习,在石头心中,这个素未蒙面的人早已是自己的恩人,自己的父亲了。
来到圣都,司徒胜也是如同一个普通父亲一样的对他,就连林若宁也如同母亲一样给她未曾体验过的母爱。尽管含蓄,却温暖。
他不能看着司徒胜有危险。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不能在失去司徒胜。
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风辙问石头,“你为什么要骗我?”
石头没想到风辙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握紧的刀柄松了松。
“我从未骗过你,我只是没说全部罢了。”石头低头看着手中刀刃上的血说,“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幅局面,也许,我就不该来中州。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没有劝你出山寻找母亲的私心,你还是那个写字作画的三王子,我则是个快乐的船员。
那样的话,我们虽然都有遗憾,但是心怀坦荡。
我们手上不会沾染这么多鲜血,也不会让更多的人像曾经的我们一样,失去母亲。”
风辙沉默了一会说,“已经迟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