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听到,更加一头雾水,不过永瑆这些话,倒是提醒他想起了来杏花春馆的目的,是为审讯懿泽、追究诚嫔命案。
因乾隆一进门就迎头遇见惇妃告状,差点又忘了审讯懿泽的事,此刻想起,吩咐道:“把懿泽那屋的门打开,朕要亲自看一看。”
惇妃不敢违拗,只好让人去拿钥匙开门。
乾隆、颖妃、惇妃、永瑆、孟冬都一起来到门外,看着门被打开,懿泽满脸满身是血地摊在地上,屋内的地上、床上、桌椅、窗户也都沾满血渍。
看到懿泽是睁着眼睛的,永瑆和孟冬都松了一口气。
孟冬忙进屋去扶懿泽,却很难扶起。懿泽虽然活着,但失血过多,看着脸色苍白,大有奄奄一息之态。
孟冬轻声地问:“懿泽,你怎么样了?”
懿泽气喘微微地摇着头,在孟冬的搀扶中慢慢站起。
孟冬拿手帕去擦了懿泽的脸和手臂,果然和她所料的一样,在懿泽身上看不到一个伤口,所有的血都来得莫名其妙。
乾隆惊诧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孟冬答道:“皇上,懿泽没有伤口,却差点因流血过多而死,这看起来,的确像是一门邪术,求皇上为懿泽做主。”
颖妃忙在一旁向乾隆进言道:“皇上,索格格是因诚嫔妹妹的事尚未查明,才软禁于此,她也是唯一目睹诚嫔落水的证人,若有人存心要她死,恐怕脱不了灭口之嫌吧?”
乾隆看着惇妃,质问道:“你怎么解释?”
惇妃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拈着手帕向乾隆哭诉道:“臣妾冤枉!臣妾因为心软,才收留那个因毁容而无处可去的宫女,压根就没打听过她的来历,哪里知道她是索格格的姊妹?再说了,民间偶有传言,说双生子之间能相互感应,这与臣妾又有什么关系呢?臣妾也是和皇上一样,才刚看到索格格这一身的血,什么都不知道,请皇上明查!”
永瑆也只管在乾隆面前跪下,陈情道:“皇阿玛!惇妃娘娘在欺瞒皇阿玛!儿臣方才私闯寝殿,亲眼目睹她对那个宫女做法,如果不是儿臣以血破解邪术,五嫂就和她妹妹就同时死了!”
说着,永瑆将手臂露出,道:“皇阿玛请看,儿臣取血的伤口尚在!”
乾隆这才看到永瑆的衣袖上有不少血迹,伤口明显是刚刚才有的。
惇妃冷笑道:“十一阿哥身上有伤,就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私闯本宫寝殿,本宫尚未与你计较,你竟敢在这里诬告?”
惇妃一面又对乾隆说:“皇上,十一阿哥生性狡猾,扯谎时从来不眨眼,皇上明察秋毫,岂能信他?”
乾隆的确不怎么信任永瑆,但此刻也很难相信惇妃。
颖妃又向乾隆进言道:“皇上,昨日臣妾来找惇妃妹妹商议事情,她竟正坐着说话就睡着了,且叫了半天都叫不醒,就像走了魂一样!臣妾生气出去,正好守宫门的侍卫报知金钿刚死,昨夜审问姜玥鸢才知道,那金钿原是索格格的陪嫁丫鬟,是正在为救索格格查找证据时突然死去,而金钿之死与索格格描绘的诚嫔之死极为相似,无伤无病就倒下,这也未免太过于巧合!臣妾以为,惇妃打从一开始就主张将索格格软禁在她这里,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若说她会邪术,能于无形中伤人,臣妾倒也觉得可信!诚嫔和金钿的命案,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惇妃冷笑道:“颖妃姐姐未免也太能捕风捉影了!我不过夜里失眠、白天打个盹,就能让你给说成魂魄出窍,不觉得太牵强了吗?若这么着,臣妾倒要说说,上次皇上问询十五阿哥木偶之事,十五阿哥那个心虚胆怯的样子,谁看不出来?不都是姐姐教导得吗?索格格曾言明,木偶的主人就是杀害诚嫔的真凶,若真是十五阿哥捡了木偶,我看,那个幕后的主人就是你吧?”
颖妃笑道:“永琰一向胆小,一被问话就紧张,这算什么证据?”
惇妃亦笑道:“我向来瞌睡多,你那又算哪门子证据?不过是为了洗白你自己,来诬陷我吧?”
颖妃斜眼蔑视着惇妃,嘲讽道:“你那些歪门邪道,云里雾里的,我是拿不出证据。但至少有一样,你虐待宫人致死,是大家亲眼所见!”
两人的阵势越来越像要吵架,乾隆忍不住大喝一声:“吵够了没有?你们身居妃位,协理六宫,却这样当众吵嘴,成何体统?”
颖妃、惇妃都闭了嘴。
懿泽无法独自站立,一直都扶着孟冬,颖妃与惇妃的争辩,她听得明明白白,弱弱地抬头问孟冬:“她说金钿死了……是真的吗?”
孟冬只好点点头。
懿泽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乾隆看看颖妃、再看看惇妃,都觉得疑点重重,再想起可能牵扯出永琰,心中越发为难。
盛京祭祖时,乾隆只带了永瑆、永琰两名皇子,本来是向天下昭示着立储之心,而后永瑆在百官前丑态尽现,已经被他否定,要是永琰再出丑,他哪里还有可选的储君?
乾隆无奈地摇头叹气,只好违心地为此案下了总结:“朕已了然此事,诚嫔乃是自己失足落水,不与他人相干,索绰罗氏,无罪释放,准予回家养病。”
孟冬扶着懿泽跪下,替懿泽谢恩道:“谢皇上恩典。”
乾隆又吩咐陈进忠:“那毁容宫女,既是观保之女,你派人送还本家,请其家人自行安葬。另赏银五百,以示抚恤。”
陈进忠领旨,又问:“若御史夫人问起死因,讨要说法,奴才该怎么说?还请皇上明示!”
乾隆点点头,觉得是要给个说法,于是发落惇妃,道:“惇妃汪氏,苛待宫人,以至于惨死,即日起,降为惇嫔。”
陈进忠领命而去。
惇嫔听了,不过是散漫之态,不忿地蔑视着颖妃、孟冬、永瑆等人。
颖妃自然明白,降位份这种惩罚,对于惇嫔才不算什么大事,哪能满意?于是她淡淡一笑,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地慨叹道:“唉!希望十公主不要受到母亲的影响才好!”
一语提醒了乾隆,乾隆向惇嫔道:“你手段太毒,只怕会带坏了孩子,从今以后,十公主就交与容妃抚养吧!”
惇嫔一下子慌乱起来,突然跪倒在乾隆脚下,扯住乾隆的裙摆,哭诉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愿领罚领打,只求皇上不要带走琅孉,她还太小……离不开亲娘啊!”
颖妃看着惇嫔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很是得意。
乾隆甩开惇嫔,吼道:“你现在知道母女情深了?你把宫女折磨成那个惨不忍睹的模样,就没有想过人家也有母亲、也会心痛吗?”
惇妃哭着求情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您就给臣妾一次机会……就一次……”
颖妃生怕乾隆再改变主意,就趁热打铁,瞪着伺候惇妃的侍女们,吩咐道:“还都在这儿愣着做什么?圣旨没听到吗?还不赶紧送公主去容妃娘娘那儿?”
宫女们听见,从另一间居室中抱出琅孉,琅孉挣扎着就往惇嫔怀中跑,惇嫔忙抱住大哭起来。
乾隆正在气头上,乃喝道:“带走!”
宫女们见乾隆发火,赶紧从惇妃怀中强行带走琅孉,琅孉也哭起来。惇妃更如泪人一般,眼看着琅孉被带走,她跌在地上,泣不成声。
乾隆见琅孉被抱走时,挣扎哭着那么伤心,难免还是有些怜悯之情,指着惇嫔道:“都是你自己造的孽!你若不能改过自新,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孩子!”
惇嫔渐渐止住了哭泣,满眼愤恨,岂能容忍独自受罚,但眼前,她奈何不了颖妃,只好瞟了一眼永瑆,恨恨而道:“臣妾纵然有千万般错,也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却被别的男人硬闯了私室,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孟冬听到,忙替永瑆辩护道:“皇上,是臣媳为救懿泽,求见娘娘不成,才要硬闯。十一弟恰巧在旁,不能见死不救,才帮了臣媳的忙,以至犯了错,若有惩罚,臣媳请求同罪!”
乾隆冷笑一声,问永瑆道:“宫妃寝殿,是连六岁男童都不能进的地方,私闯是死罪,难道你不知道吗?”
永瑆答道:“回皇阿玛,人命关天,儿臣实在迫不得已。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此,儿臣甘愿领罚。然男女有别,四嫂虽也系私闯,但不该与儿臣同罪,请皇阿玛明鉴。”
乾隆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然救了懿泽,所以就算领罚,也心甘情愿,是吗?”
永瑆不敢作声。
乾隆又半笑不笑地叹道:“这份舍命相救的叔嫂之情,还真是难得!朕竟然不知道,是该赏你呢?还是该罚你呢?”
永瑆听得出乾隆的弦外之音,遂原地跪下,拜道:“儿臣有罪,请皇阿玛降罪。”
乾隆道:“带下去,杖刑五十!”
永瑆向乾隆行礼谢恩,即时出去领罚。
懿泽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是心里难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