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彤来到宁寿宫,顺利地接出了胡嫱,侍女们扶着胡嫱上了碧彤的马车。
坐定后,碧彤便对胡嫱说:“你在冷宫的神志不清,都是装得吧?在我面前,就不必了,不过回到王府,我可以继续配合你演戏。”
胡嫱似乎一脸懵懂的模样,问:“福晋说得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碧彤笑道:“听不懂就算了,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害愉妃?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胡嫱仍然一脸懵,疑惑地问:“愉妃娘娘是哪位?是奴婢以前的主子吗?还请福晋明示!”
碧彤看了看胡嫱,怀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胡嫱笑道:“奴婢知道自己是犯了错才被罚到冷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犯了什么错。来冷宫之前的事,奴婢也都不太想得起来了。”
“真的假的?”碧彤上下打量着胡嫱,半信半疑着。
胡嫱好似诚心诚意的样子,回答道:“福晋把奴婢从这可怕的冷宫里接出来,奴婢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骗福晋呢?”
碧彤有些忧心,若是胡嫱对过去的事都不记得了,那她的胜算就不大了。不过,永琪一定对胡嫱的旧情念念不忘,那就还有机会。
马车快要经过神武门时,胡嫱对碧彤说:“奴婢的哥哥是这里守门的侍卫,奴婢给他做了件衣裳,因为困在冷宫出不去,也没机会送给他,奴婢现在能不能下去给他?”
碧彤点点头,叫停了马车。
胡嫱拿起新做的衣服,下车走到胡云川身边,笑道:“哥哥,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做得很用心,尤其是袖口,我做得特别认真,你一定要穿!五福晋要接我去王府了,你不要惦记我,想我的时候,看看这件衣服就行了。”
胡云川点点头,接过衣服,也交待胡嫱道:“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不放心。”
胡嫱甜甜一笑,又回到了马车上,马车驶出了宫门。
胡云川听得出胡嫱的暗示,他摸了摸衣服的袖口,能感觉到里面藏了东西,于是不动声色地将衣服收了起来。
胡嫱虽然脱离了冷宫,却留下满身的伤痕和胆怯。
碧彤倒是十分用心,请御医开药方,细细地帮胡嫱调理,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对待一个丫鬟。
懿泽假装一无所知、不闻不问,心里却憋屈极了。但源自于对碧彤的愧疚,懿泽只能忍。况且胡嫱一直在碧彤房中,又不是在永琪身边,懿泽似乎也没有生气的道理。
一连多天,永琪还是睡在书房中,懿泽也很少过问。
直到有一天,金钿向懿泽汇报消息,说是永琪在夜里发了高烧,却熬到晨起才请御医来看。
懿泽不知永琪为何会发高烧,很是担心,忙带着金钿来到紫薇寒舍看永琪。
彼时御医已经走了,永琪在里面躺着,丫鬟玥鸢在屋里服侍。
懿泽便问玥鸢:“御医怎么说得?”
玥鸢答道:“说王爷这是旧疾复发。”
懿泽一头雾水,问:“什么旧疾?我怎么不知道?”
玥鸢细细向懿泽讲述道:“王爷小时候,有一年冬日发烧很厉害,浑身滚烫滚烫的,当时来看的御医就说是冻到了,邪气入肺,下边的人照顾不周,煎药又给煎错了,耽误了治的最好时机,就落下了病根。皇上很生气,骂了愉妃娘娘,也因此下令让孝贤皇后来抚养王爷,可是没多久,孝贤皇后过世了,王爷就变成了如今皇后娘娘的养子。后来每年冬天,皇后都特别小心,不让王爷受寒,王爷渐渐长大,身体结实了,病自然也无碍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了,谁知今年竟然又犯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懿泽想起前些天永琪陪自己在雪中跪走的事,懊悔道:“一定是上次在雪里冻了一天,淋了雪,后来又把外衣给了我,还吹了那么冷的风,才冻到的。都是我不好,我并不知道永琪还有这个毛病……”
玥鸢安慰道:“侧福晋不要过于自责,年常日久,王爷自己恐怕也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懿泽仍然心里自责着,听到里面传来永琪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是懿泽来了吗?”
懿泽走了进来,坐在永琪的床边,摸了摸永琪的额头,道:“烧还没退,你还是好好躺着吧!”
永琪笑道:“不妨事。”
懿泽心疼地看着永琪,道:“玥鸢说,你肺上有旧症,怕受寒,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陪我受冻,把自己折腾病了,好让我自责是不是?”
永琪握住懿泽的手,笑着说:“心里一直想着你,就忘了自己了。”
“病了还这么油嘴滑舌!”懿泽看着一旁侍立的玥鸢、金钿,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却美滋滋的。
永琪又说:“其实不怪你,上次咳嗽,御医给开了好多天的药,我觉得自己好些了,就把药给停了,停了不过两三天,病就又上来了,还来得更猛了。”
懿泽问:“为什么不听御医的把药吃完?”
永琪又露出挑逗般的笑容,道:“药太苦了,不像你的胭脂那么甜!”
懿泽的脸又红了,玥鸢和金钿都抿着嘴笑。
滢露在外面喊:“王爷,福晋派人来给王爷送东西了。”
永琪听到是碧彤派人来,下意识地松开了懿泽的手。
幽漾进门来,向永琪和懿泽请了安。
永琪和懿泽都一眼看到,跟在幽漾身后端盘子的人是胡嫱。
懿泽方才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幽漾道:“福晋听说王爷身体抱恙,特意吩咐奴婢送些补品过来,本来福晋要亲自过来服侍王爷,无奈福晋自己的身子也还没养好,因此叫新来的侍女来伺候王爷。”
永琪悄悄看了懿泽一眼,不敢说行,想起碧彤,也不敢拒绝,只随口答道:“福晋的心意,我知道了。”
幽漾又拉着身后的胡嫱,向永琪说:“她叫胡嫱,原是宫里的宫女,不知在宫里受到了什么惊吓,脑筋有些不太清楚。福晋见了可怜,所以接到府里,调养了几日,稍微好点了,她人很勤快,福晋觉得妥帖,才派来伺候王爷的。王爷和侧福晋以前在宫里也许见过她!”
懿泽想起孟冬交待的话,不得不沉住气,站起走到胡嫱面前,笑道:“岂止是见过?胡嫱与我,曾一同服侍皇后,可是情同姐妹呢!”
说着,懿泽便去拉胡嫱的手,胡嫱却一脸害怕地躲开了。
幽漾忙解释道:“侧福晋别见怪,奴婢忘记说了,胡嫱姑娘看病后虽然脑子有些明白了,却把过去的事都给忘了。她可能不记得您了!”
懿泽有些惊讶,却还是不放心,就算胡嫱是真的失忆了,永琪却仍然会记得他们的过去。
幽漾对胡嫱说:“你要赶快记住府里这些人才行,这是王爷,这是侧福晋。”
胡嫱向永琪和懿泽行礼道:“奴婢胡嫱,见过王爷,见过侧福晋。”
懿泽看着胡嫱,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是我教你读书识字的,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胡嫱摇了摇头。
懿泽叹了口气,向永琪告辞,带着金钿回到了芜蔓居,将胡嫱失忆之事告诉了孟冬。
“她行刺愉妃的事,就够让人想不通了,失忆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孟冬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得在王爷那里安插眼线,才有机会知道胡嫱失忆的真假。如果是真的,倒也还好;如果是假的,这里面一定有大阴谋。”
懿泽不解地问:“什么阴谋?”
孟冬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想不出来,但我觉得,碧彤福晋没有必要指使胡嫱假装失忆。”
懿泽默默想着,胡嫱若是自己假装失忆,实在很难辨别其意图所在,或许是为了逃避过去,或许是别有心机。
到了半夜,永琪再次发烧起来,玥鸢觉得反复发烧,情况不妙,忙叫卓贵去太医院去找人来看。
胡嫱用冷水洗着手帕,放在永琪的额头上,来帮永琪退烧。
永琪昏昏沉沉地看着胡嫱,迷糊地问:“嫱儿,你在冷宫是不是过得很苦?”
“只有奴婢的哥哥才这样叫奴婢,王爷怎么也这样称呼?您是不是烧糊涂了?”胡嫱说着话,甜甜一笑。
永琪轻轻叹道:“对……我想起来了,你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忘了好,忘了得好……”
天亮后,懿泽听说永琪夜里发烧,又来到紫薇寒舍。
胡嫱说永琪已经退烧了,可是脸色却不太好。
懿泽坐在永琪床边,看永琪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心里有些害怕。
孟冬来看了看,对懿泽说:“王爷的病有点古怪,身上确实有病,但感觉并不严重,不该精神如此倦怠。”
过了几天,永琪还是烧了又退,退了又烧,人也变瘦了不少。
乾隆听说,大吃一惊,亲自来探视永琪,看了永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纳闷地问:“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地发烧?”
懿泽答道:“几位太医都来看了,说是寒气入肺,邪气未除,才会不停地发烧,药方都换了几回了,一会见轻了,一会又不好了。”
“都是一帮庸医!”乾隆拍了一下桌子。
永琪气息微弱地说:“儿臣不孝,让皇阿玛担心了。”
“别说傻话,除了太医院,天下会看病的大夫多着呢!朕不信,就这么简单的病,还治不好了!”乾隆向外叫道:“进保,你让人在京城内外张贴告示,召名医为荣郡王看病,医好者,重重有赏!”
王进保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