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月闷在姻缘宫的后院里好些天了,在他府上负责打理红线的仙子侍婢除了自己的分内活,其他的不会多管,只要一下值,她们基本会很快离开姻缘宫,从不延误。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那天一气之下离开云宫。
他下界去寻自己在地界的老友蛇仙,托他在凡尘寻找一个叫容月的小姑娘,可是一月下来,一点消息都没有。那蛇仙劝他,那么一丁点的小灵芝精若是流落凡间,别说不被妖精吃了修炼功法,那落到什么道士、山野痞夫手里,也是死路一条。都这么长时间了,大概是死了。
正因此,丹月日日夜夜睡不好觉,也吃不下什么,就连脾气也见长不少。神仙这一辈子很漫长,天上寡淡无味许久,又没有多少以真心相待之人。可容月这丫头不一样,她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对人都是真诚善良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丹月很是喜欢她。其实还有一点原因,他离开云宫前,发了好大的脾气,也是他说一定会找到容月的,不蒸馒头争口气,要是这点话都不算数了,那这神仙做的也太不够格了。
暄和带了两瓶好酒特地过来看他,只见他这莺莺燕燕的姻缘宫委实少了好些许色彩,一下子旷淡了不少,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他对此前的传言早有耳闻,不过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哎呀,这天上地下最喜热闹的丹月仙君怎会这般冷寂清净呢?”
丹月懒得连眼睛都没抬一下,闻声便知是暄和,“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老夫这儿。不用陪你的红颜知己吗?”
暄和将带来的酒放在他跟前,顺道变出两盏玉杯来,又亲自将酒满上,他将酒杯递到丹月面前,爽朗一笑:“饮酒难逢一知己,仙君不喝一杯吗?”
“一杯?你这做上神的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心里诚实,手上更诚实,暄和无奈一笑,叹服,果然还是酒能收服人心啊。
“我知道你在云宫跟云舒那小子起了点冲突……”
“打住!合着你暄和上神今日到老夫这姻缘宫来,是给那浑小子做说客的啊?呵呵,告诉你,让老夫原谅那浑小子,不可能!”
暄和郑重点点头敷衍附和痛斥着云舒,“是是是,那浑小子做的事确实可恶,我这做哥哥的,已经教训过他了!”
丹月抬抬手礼让道:“得了。你的脾气秉性我还不知道,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能教训你那当过天兵的弟弟?别只怕是口头隐晦地说了两句轻飘飘的话,半点用处都没有吧。”
“是是是,仙君您老人家说的每句话都对。可这要不是……凝袖回来了……”
“你说什么?”丹月忽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暄和,“你说谁回来了?”
“你没听错,凝袖她,回来了。”暄和这回反倒没再笑。
不可能。当初凝袖可是在极寒之地香消玉殒的,谁都知道神仙仙逝是不会再复活的,除非是我佛慈悲,肯普渡他进入轮回,以凡人之身再回世上。但复活,这种几率实在太渺小了,绝不可能发生的。
“你说她复活了?呵呵,暄和,你也是做上神的人,怎么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老夫还没到糊涂的地步……”
暄和忽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抬扇指了指门口,郑重其事道:“你若不信,就随我去云宫看看,便知真假。”
丹月面上一阵满不在意,心中却升起一丝纠拧。最终,还是决定去了。
对于丹月的突然造访,云舒并不意外,他和暄和眼神交流一番,原来,丹月说的不错,暄和其实就是云舒的说客。
丹月依旧不愿意多看云舒一眼的,他只管问凝袖在哪儿。云舒在前头引路,丹月和暄和两个人跟在后头,随着云舒眼神示意,丹月望眼过去看,那清雪池畔高处正有一个白色水裙的女子侧趴在石头上,任凭瀑布飞溅出去的水打湿她的裙子。白玉双臂一上一下舒展开,上面同样也沾了不少水渍,头发已经被打湿,水珠顺着她的青丝渗透滑落在脸颊上,面容清丽脱俗,真真是天仙下凡。
云舒一时看得入神,回神后连忙解释道:“最近天热,她总喜欢一个人趴在那里睡觉。”
他走过去容月身边,叫醒她。
四人对坐,夹在中间的是一张不长不短的案桌,四杯香茶,一只紫砂壶。
丹月左右反复确认了,容月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幻术,是实打实的真容,他还不是不能相信,这神仙怎么能自己活过来呢?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这下你信了?”暄和畅叹一口气。
这厢。丹月突然起身走到容月身旁,上上下下匪夷所思将她打量了个遍,可左看右看眼前的女子确确实、实实在在就是凝袖,他亲眼所见,奈何还是不信。
“仙君这样看,是不记得凝袖了吗?”
声音样貌如出一辙,确实是凝袖不假,不过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说你是凝袖,可有证据?”
三人脸上各自波澜壮阔了好一番。
这时,外头闪过一阵缥缈的仙气,定睛一看,却是允芳。她面色不好,冷冷盯了丹月足足片刻,长吁短叹好一顿讽刺:“老东西,几日不见,你这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了。你看不出来她就是凝袖吗?还证据……”
丹月也不肯退让半步,执了拐杖站起身,走到允芳面前,振振有词:“当然要讲证据!谁知道坐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凝袖,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施了幻术在这里冒充上仙!”
容月一听,心里头直犯嘀咕,姜还是,老的辣!
允芳也是脾气大了点,直接一把揪住丹月的耳朵,也振振有词道:“死老头,我看你就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她要真用了幻术,云舒和暄和会看不出来吗?我会看不出来吗?!用得着你在这里怀疑这怀疑那?”
可怜丹月被她揪耳朵揪得直龇牙咧嘴,恨不得当场落下二两生泪。容月见了赶忙去拉架,她一团和气的拽住允芳的袖子,轻声细语劝道:“好了好了,允……芳,你,你别再揪他耳朵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就是。”她还不太习惯这样直接称呼,可为了把戏做足,也是拼了。
果然,她一来劝,允芳便马上放开了。
“丹月仙君,我……我姐姐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你千万别生气。”
“哼,都几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个臭脾气,以后怕是嫁出去都困难!”丹月人好,奈何嘴巴上还是不饶人,真是半分情面都不讲啊。
果真,允芳这边已经气得是咬牙切齿,真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丹月的姻缘宫,她只可惜现在并不在天界。
“老家伙,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弄到阎王殿当孟婆,我就不叫允芳!”
“哼,放马过来,有本事出去打一架!”说罢,两个人连比赛谁飞的快都没放过就这么“唰”的一下飞出去了。
容月诧异的很,这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掐得你死我活,现在倒好,竟然还要出去打一架?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劝架之路更远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