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七万四千七百年,八月十六。
云舒、凝袖大婚。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她的绝代芳华。容月浓如黑墨的长发被攒金丝的凤冠高高挽起,发髻两边簪着长长的凤凰六珠合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黛眉轻染,丹唇微点,两颊边一抹微微的红晕扫染开,眼角处金色的花钿犹如锦上添花一般更衬得她姿色昳丽,明艳动人。
“哇,仙子貌赛天仙,清丽出尘,就连杏子我看了也都心动啊……”
容月以扇遮面,秋波暗转,垂眸娇羞道:“是你心灵手巧罢了,再说我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看啊。”
杏子闻言傻傻地笑了笑,她一边替容月梳着发梢,一边说:“仙子是第二个称赞我心灵手巧的……”
“哦?不知,那第一个是……”
她梳头发的手讷讷停下,眼睛里一瞬闪过低落,她复又笑笑:“她呀,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跟她朝夕相处几百年,亲如姐妹,说起来,也只有她会觉得我梳的头发好看……”
容月神情一滞。心叹:原来这丫头还想着我啊。
“其实,我对她也有耳闻,我实在好奇,你且与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可是……”杏子面露难色。
“怎么了,可是有难言之隐?”
杏子点点头。她握着梳子,眸中一派纠结道:“不瞒仙子,仙上吩咐过,我们园中的精灵绝不可再提起她,否则……否则便要将我们赶出去的。”
“他,很在意那个姑娘吗。”容月移开视线,淡淡洒落在角落里,她其实,既期盼得到答案,又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杏子当然不能再胡言乱提起关于容月的只字片语,今日是云舒和这位上仙的大喜之日,他们二人喜结连理,四海同贺,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喜事,这样的大好日子,又怎么能提起一个本不该提起的人呢。她帮容月弄好头发后,就匆匆跑出去了。
容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静静地看着这张不属于她的面孔,她握了握拳,似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一样。
云舒进门来。他紧紧抿住唇角,视线落到了那身流光溢彩的嫁衣上,足抵红莲,红衣素手,凤冠下,莞尔娇羞一笑。一袭红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际,闪烁着盈盈星辰,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又不乏清丽脱俗的仙气。
“哎呀,你怎么进来了,这大婚前,新娘子是不可以和新郎见面的。快出去......莫要坏了规矩。”容月急忙拿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刻意避讳道。
不过云舒反而没有走开,而是直接走到她身前,替她慢慢挪开遮在她面前的团扇,“为夫一生清寒,只有这一间陋室,一处药园,还有一片望不尽的湖,夫人嫁过来此生注定要受些委屈,如此,夫人可会介怀......”
容月细细凝视着他,嫣然一笑,含情脉脉地认真答他:“只羡鸳鸯不羡仙,就算你我二人与仙无缘,只要能在这云宫相守一生,此生,足矣。”
吉时已到。
外头丹月仙君高高震喝一声:“新人到!”
容月与云舒比肩而立,她隔着喜帕望向云舒,依旧那般丰神俊朗,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感。但见他头戴红玉螭龙冠,身着一件大红的直襟长袍,衣料的垂感极好,没有一丝褶皱的。许是因为隔着红纱的缘故,云舒今天看起来比从前温柔细腻许多,朦朦胧胧的。容月只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实的一样,太美好,美好到令她心生忧虑。
顿时,喜乐齐奏,红色的花瓣随风而飘,飘落在容月的喜帕上,飘落在云舒的肩膀上,飘落在清月池的池水里。这场婚礼虽然没有天界那般华贵绚丽,也没有人间嫁娶那般热闹多彩,但在容月心里,这世上再没有比这场婚礼更好、更温情的了。
“一拜天地!”
云舒携着容月的手对着天,对着地,郑重一拜。
“二拜高堂!”
俗话说,长兄为父,暄和作为云舒的哥哥,自然是可以受得起这一拜的。遂,云舒又携了容月的手对着暄和,郑重一拜。
“夫妻对拜!”
婚典进行到这一步,容月突然越发紧张起来,她知道,这一拜后便礼成了。她早有耳闻,凡间夫妻成亲礼成之后,是要入......洞房的。那洞房到底是怎么入的......她实在不知。嗯...大概,大概是要行周公之礼吧,丹月仙君曾给她的爱情书册指南里,貌似讲过......
刚念及此处,忽然一把长剑从远处飞刺过来,云舒反应快,一下子用法术抵挡住那长剑的攻势,随后一把将那长剑打掉在地。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的刺耳声一下子打破了此刻的所有喜悦与温情。
容月快步走过去关切道:“云舒!你没事吧。”她虽然知道云舒法力深厚,但不免还是很担心。
“我没事。倒是你,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
随后,众人全都望向一个方向,皆瞠目结舌,惊住了。
破坏这桩婚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时的允芳。她一袭墨紫的长裙,手持斩妖剑,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地斜睨着他们。
“允芳!”
“允芳。”
“允芳?”
“允芳......”
这四个声音分别来自暄和,云舒,丹月和容月。
容月只以为刚刚那把致命的长剑是崇崖又或是鬼卿射出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剑竟会是允芳亲手发出的......
“允芳,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允芳竟连一眼都不愿看暄和,她的目标是容月。“妖女,我今天就要在这大喜之日,取了你的命!”话音未落,允芳将手里剑投掷于高空中,霎时,一把斩妖剑分裂成七十二把斩妖剑,她一挥手,七十二把剑全部将剑刃朝向了站在远处的容月。
“允芳!你干什么!”云舒挡在容月身前,质问道。
“干什么?”那样清丽出尘的允芳此时此刻竟会露出那种可怕的邪魅的笑容,“云舒,怎么,你要替她挡了这斩妖剑吗?你应该知道斩妖剑一出,不见妖血,势不回鞘!你今日就算豁出性命袒护她,也别想阻止这斩妖剑!”
“允芳,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可是你的妹妹,凝袖啊!”丹月在一边急得直跺脚。
“她不是!你们这些人都被她骗了,她根本就是那个失踪已久的灵芝精!她是......容——月——”容月的名字几乎是允芳咬牙切齿痛恨地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