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渐渐止了哭声，小心翼翼道歉道：“神君，对不起，我没想伤人的，更没想伤这些草木，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
体内迷情散再次发作，流萤忽地推开天枢，抓起匕首就要往自己胳膊上划。
“你干什么？”
天枢眼疾手快握住流萤持匕首的手腕以防她自伤。
流萤想夺回匕首却不得，哀求道：“我求您了神君，您别管了！换成别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您的话，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那什么…”
“哪什么？”
天枢更糊涂了，心想这丫头不会是吓傻了吧。
“我…我好像…中了迷情散。”
流萤急的都快要哭了。
天枢表情僵了一下，握着流萤手腕的手也僵了一下。
眼下这种情况，离开好像有些不地道，但留下…真担心这丫头做出什么有损自己一世英名的事情来。
天枢咬咬牙，将流萤手臂上的伤痕简单包扎了一下，道：“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找解药。”
…
天枢带着流萤径直到了海之角的一座小岛上，这里便是天璇神女隐居的地方。
天璇神女，在鸿蒙七子中排行第二，早年间寸步不离伴师尊北辰子左右，照顾师尊的饮食起居，虽比天枢晚入师门一千多年，但与师尊朝夕相处的时间是鸿蒙七子中最长的。
天璇的神器是神农鼎，主修医术，这千年间，她一直索居在海之角，潜心钻研医道，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与同门只见过寥寥数面，与师尊更是再未谋面。
一千多年来，天枢眼看着师妹天璇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如今看破红尘、心死成灰的模样，心有惋惜却不知如何规劝…
天枢找遍屋舍内外也没见到天璇的踪影，想来对方应该是在后山的芷兰圃中侍弄药草。
流萤被天枢带到后山的时候，情况已极为不妙，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全身上下似有万蚁噬骨、烈火焚心。
匕首已经被天枢没收了，趁着清醒的时候，流萤甚至想自毁灵根，灵根没了，迷情散对自己自然就不起作用了。
可是天枢偏偏不让她如愿。
“你疯了！灵根无法重塑，你把它毁了，你的修为就全毁了！”
天枢制住流萤差点要自毁灵根的双手，试图劝说，“流萤，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再坚持一下，马上…”
马上怎样，天枢没有说下去，流萤此时意识已经彻底不受控制，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夜，很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如初见时一般，这个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姑娘，眉目灵动，眸如星辰，她的气息，总让天枢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唇上柔软微凉的触感使天枢瞳孔一缩，轰的回过神来，下意识一推，没把握好力道，失手将压在身上的流萤生生地推入了水潭中。
天气虽已转暖，但时值夜半，潭水还是冷的刺骨，流萤扑通一声仰面跌进水中，受凉水一刺激，意识清醒了大半，但对自己刚刚色胆包天的举动完全没有记忆。
潭水的深度没过胸口，流萤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站稳，委屈巴巴地抹了一把满脸的凉水，欲哭无泪。
“天枢神君，您太狠了吧！”
天枢神君可真是天枢神君，什么怜香惜玉，跟他真是一点都不沾边，将她一个小姑娘丢进水里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天枢本是无意之举，对流萤多少有些歉意，眼下见流萤无大碍，且鉴于这丫头方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行径，天枢还是决定不给她好脸色。
天枢清清嗓子缓解尴尬，指着流萤道：“我去找能给你解毒的人，你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不许上来，不许跟着我！”
流萤在潭水中冻得直哆嗦，罪魁祸首却是这副态度，流萤没好气道：“谁要跟着你了！”
“仔细着点手臂上的伤口，别沾到水，省得感染了又给我惹麻烦！再惹麻烦，我把你扔五毒涧喂蛇！”
天枢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毒涧位于紫微洲的天之涯一带，向来恶名在外。别的没有，毒蛇毒虫一抓一大把，“扔五毒涧喂蛇”的恐吓几乎充斥了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的童年。
流萤泡在凉水中，紧紧抱着岸边的石头，她深信不疑，像天枢神君这种人，是真的会做出将她扔去喂蛇的事情来…
天枢将流萤从水中捞出来时，她已经因神力耗费巨大而抱着水潭边的大石头昏睡过去。
与天枢同行的还有一名女子，正是天璇神女。
天璇神女一身素衣，面不施脂，头发只用一根玉簪子简单束着，除此以外再无多余的首饰。
但即便是这样，她那高雅脱尘的气质，还是能甩俗世中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几条街。
天璇神女面容和善，温婉可亲，却难见笑容，眸中总是含着悠远绵长的哀愁，好似藏了满腹的心事…
天璇替流萤探了脉，配了药，天枢将服了解药的流萤安置好后，已是月没参横。
师兄妹许久未见，借此机会，天枢与天璇对坐聊了很多，而其中大部分话题都与流萤有关。
“梦魇？”
听师兄提及流萤的梦魇之症，天璇很是意外，“师兄可探查过是怎样的梦魇？”
“我试过，但她的梦境有一道结界将我的神力格挡在外，使我无从探查。”天枢道，“或许是因为这丫头主修的是白虎宫幻术，所以在梦境中产生了自我保护的屏障。不过，我当时在她的掌心感应到了浓重的杀气。”
“杀气…”
天璇重复着这两个字，思索一番却无甚头绪，摇摇头道：“我如今神力全无，对此着实爱莫能助，或许，师兄可以问问…师尊。”
提到师尊，二人很有默契地陷入了沉默。
少倾，天枢故作轻松的笑笑，以轻松的口吻说道：“这千年，师弟师妹们都很想念你，师尊也一直…很挂念你，不如…”
“师兄。”天璇突然打断天枢的话，神色依旧平淡如水，道：“今日的清风甘露，我还未收集齐全，既然流萤姑娘已无大碍，我便回芷兰圃去了，明日待她醒来，你们自行离开就好，不必等我。”
说罢，天璇福了福身子，也不等天枢回应，自行转身离开。
望着天璇单薄的背影，天枢于心不忍，道：“师妹，当年之事，师尊无过，你亦无辜，你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天璇脚步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