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很郁闷。
本来想去沧海秘境寻件宝贝的,没想到不仅宝贝没寻到,自己还被困住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今日環姐姐大婚,環姐姐一向视自己如亲妹,自己今日缺席她的大婚典礼,不知道環姐姐会不会生气?
还有珩哥哥,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天,他会不会很着急?
这几日流萤一直住在阳明殿,这里的侍从对她很客气,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有一点不好,这些人都不怎么爱讲话,流萤身边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想打听打听今日大婚盛典的消息是不能够了。
更让流萤郁闷的是,从那些侍从的寥寥数语中,流萤知道那日那个神色清冷又有些凶巴巴的神君居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天枢神君!而现在,她就住在天枢神君的寝殿里!
要命的是,那天她居然当着天枢神君的面毫不矜持地将自己的满腔仰慕之心宣之于口!
“羞死人了!”
流萤哀嚎一声。
“想必这位就是白虎宫的流萤姑娘吧?”
有年轻女子声音传来,流萤循声望去,见一身着劲装、眉目飒爽的女子微笑而来。
那女子将流萤上下打量一番,称赞道:“早就听闻白虎宫的幻术最是养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流萤姑娘当真生得清秀可人、我见犹怜,怪不得大师兄…”
那女子顿了顿,转口道:“不知这几日,流萤姑娘在阳明殿可还住得惯?”
“啊,住得惯,这里…这里挺好的。”流萤谨小慎微道,“敢问…您是?”
“天玑。”那女子微微颔首,“或许,你该听过我的名字。”
“听过!听过!”流萤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想着尽量别太给白虎宫丢面子,“勾陈宫的天玑神女,如意玲珑,指引八方,我当然听过,我做梦都想见您一面呢!”
天玑神女是北辰神尊座下第三个徒儿,神器是万方镜。
天玑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见到了。”
流萤心想,青龙宫少尊主今日迎娶環姐姐,听说勾陈宫中几位神君都去东凌虚赴宴去了,天玑神女没有一起去吗?
似是看懂了流萤心中所想,天玑解释道:“我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怕冲撞了新人,便没去。”
天玑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道:“今日天气不错,流萤姑娘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
流萤自小长在白虎宫,又深得百里尊主疼爱,从小到大,宝石灵兽、奇花异草见过不少,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然而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才叫人间仙境。
空中盘旋、引吭高歌的仙禽,池中戏水、口含珠玉的锦鲤,香气馥郁、摇曳点翠的仙草…
说一句琳琅满目、美轮美奂绝不为过。
尤其是看到园中一角圈养的十数只山君兽时,流萤不禁想起了自己养了九百年的灵宠阿参。
山君兽极为罕见,流萤那只还是百里衢花了一番周折才搞到手送给她的百岁生辰礼物,整个西缥缈仅此一只,流萤喜欢的不得了。
勾陈宫里居然一下子出现十数只,流萤不禁咂舌。
这才只是在勾陈宫一角随便走了走,其豪阔可见一斑。
流萤暗叹一声,小心翼翼地跟在天玑身后,不敢多说多走,生怕失了分寸有损白虎宫颜面。
流萤这几日闷在阳明殿里,心里早就长草了,一直蠢蠢欲动地想出来到处瞧瞧,可人生地不熟的,哪敢到处瞎逛,回头再迷了路,倒是让人笑话白虎宫弟子没见识了。
像是看透了流萤的心思般,天玑忽道:“流萤姑娘不必拘谨,平日里若是闷了闲了,大可以叫阳明殿的侍从给你引路,勾陈宫里虽没什么新奇玩意儿,但赏赏花、逗逗鸟还是可以的。”
这还叫没什么新奇玩意儿?那要怎样才算新奇?
流萤在心里咂咂嘴,面子上挤了个还算得上是优雅得体的笑。
天玑继续道:“我也是过来人,你这般年纪,正是爱玩儿的时候,我这大师兄喜欢清静,阳明殿里素来沉闷,那些侍从也都不大健谈,这几日你想必闷坏了吧?”
这话真是说到流萤心坎儿里去了,流萤顿时觉得面前干练利落、眉宇自带一股英气的天玑神女变得亲切可人多了。
天玑朝着前面一指,娓娓道来:“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过了莲池便是我的真人殿了,流萤姑娘得闲可以多去坐坐,勾陈宫中多是男子,我也正好缺个小姐妹说说体己话。”
“鸿蒙七子中原是有姐妹四个。小师妹摇光未及成年便夭折了,二师姐天璇近些年来一直索居在海之角一座孤岛上,五师妹玉衡…”
天玑神色悲戚,像在自说自话,“玉衡她…已经神陨千年了。这千年,大师兄再也没有笑过。”
话到这里,流萤已经在脑子里想象出天枢神君与玉衡神女之间一个惊天动地、可歌可泣、情深缘浅、天人永隔的感情纠葛。
怪不得天枢神君看上去冷冷的,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痛心过往。
也是,痛失所爱,即便是神灵也无力回天,千年戚戚然,怎能不心灰意冷呢?
流萤也忍不住替天枢难过起来。
天玑突然停了下来,驻足在一片流水潺潺、鹤鸟翩翩的天池畔,抬头凝望着对面的巨大水幕,神色渐渐悲戚起来,怅然道:“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这里来了。”
天玑划开水幕,一处灵气氤氲的洞天显露出来。
流萤跟着天玑来到洞口处,往深处望了一眼,那里面似有微光闪闪。
不知为何,那闪烁不明的微光让流萤有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清冷又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流萤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天枢越过天池,两名衣冠华丽的男子紧随其后,一个是开阳,另一个不曾谋面,流萤猜测那位便是天权神君。
自那日突然晕倒,流萤就再没见过天枢神君,这几日也日日祈祷天枢神君能晚些天再回来,此时突然见到,流萤很没骨气地吓得腿软,下意识地往天玑身后躲了躲。
天玑见流萤对大师兄似有些畏怯,想着大师兄人前人后过于严苛了。
“师兄。”
天玑福了福身子,解释道,“我见流萤姑娘整日待在阳明殿,身边也没个说话解闷的,便想着带她出来…”
“你若是身子不好,就待在你的真人殿里好好将养,我的人,不劳你挂心。”
天枢声音清冷,态度更是冷淡,说这话时,竟瞧都没瞧天玑一眼。
天玑身形一僵,咽下未说完的话,低着头,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
“还有,鸿蒙之眼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吗?谁让你带她进来的?”天枢责问道。
半个园子逛下来,流萤虽与天玑相处时间不长,心里却对天玑颇为亲近,眼见天枢这么目中无人,流萤心中对天枢几百年的喜欢便骤然幻灭了大半。
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胆儿,流萤突然从天玑身后跳出来,不要命般冲天枢道:“你那么凶干嘛?我不过是进来看了一眼,你至于那么生气吗?不想让我进来,那你就别把我扣在勾陈宫啊!还你的人,我师尊又没把我许到勾陈宫,谁是你的人!”
一旁的天权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你说什么?”
天枢不怒自威,看得流萤心里凉凉的。
“我说…”
流萤看着天枢能渗出寒冰的眼睛,不禁背脊发寒,不争气地又往后躲了躲,嘴上却也不示弱。
“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堂堂神君,眼神儿不好,耳朵也不好吗?”
“你…”
“诶好了好了!”
开阳忙出来劝架,对天枢赔笑道,“方才在青龙宫,百里尊主还向我问起流萤姑娘来着,看在百里尊主的面子上,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吧。”
见天枢不置可否,流萤又生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闷气,开阳讪笑,缓解气氛道:“三师姐说的也没错,这么多天待在一个地方,是挺闷的。这里倒也没什么看的,不如…不如我带流萤姑娘去我的北极殿逛逛?”
“她哪儿都不去!”
天枢一句话制止了准备将流萤拉去北极殿的开阳。
天枢也不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扣住流萤的手腕,大步朝阳明殿而去。
流萤回头求助般看向开阳,使劲摇摇头,泪都快要出来了。
开阳也只能摇摇头,怜悯地看着流萤,一副“我也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