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往来的街道上,一个搭在店铺外的雨棚,茅草已经许久没有修理,三两根稀疏地往下落着,这一块突出的地方特别显眼,压着一条走道,等人过来都需要变换队形。
没有人是成群结队的来的,或许说是很少,但凡有这样的群体过来,那些人便乌央乌央地压在一起,说话声都交叠着。
“不要拥挤!不要拥挤!”
提高了声音连说两遍,“仙门报名还有几天的时间,今日报不上也可以在附近找店家住,我们这里的客房一定是够得,大家请放心。”
桌子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桌面上的馄饨汤往外洒了。
汤水溅到了木桌上,迅速地往桌外的方向流过来,一瞬间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布巾,面前拦住了这汤水往下落的趋势,对面的人也吓到了,“没事吧?”
“没事。”
那人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我家里人也都很满意,你看着也比较老实,不想外面的人,总是花里胡哨整些有的没的,我的想法就是很简单的,想要找个人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一段话把计无巟说得浑身汗毛倒起,她不禁抬眸看向对方,从一开始她来的时候,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场面,家里的声音太吵了,她本意是想来亲自拒绝,没想到对方在“见面”的时候,就会说上这些话。
“你到底为什么要成家?”
“年纪到了,不就得成家吗?”那人自以为体贴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理解这种感受吧。其实我也不在乎对方的年龄,只要是能够跟我安稳过日子就可以了。我这个人没有太多要求,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过好每一天。”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
但此时他的话却和家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催促合在了一起,像是回忆的和声在耳畔出现,“就你这个年纪,你还不去找,等再过几年,媒婆都不会上门了!”
“这人不就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别想太多,只要能够安稳过日子的,就不错了。”
霹雳砸在眼前的瞬间,计无巟终于是受不了了,有谁又踢了一脚她的椅子,直接让她起身回头大喊,“仙门报名!”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被吓到,“啊,是……”
“在哪里?带我一起去。”
位于东南海的一个山脚,这里是仙门的聚集地,每年仙门收徒,来的人都是极为壮观。人一多、声音也多,空旷的地面却不足够人站立,往前走一步,都要挤着好几个人的位置。
“抱歉,抱歉。”
“麻烦让一让。”
这样的声音不断从四周响起。计无巟来到这里的一瞬间,其实已经后悔了,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麻烦,她以为如果自己说要来仙门报名,那人就应该回去了,没想到“体贴”的人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山上,像是在参观大戏。
“哇——这里人好多。”根本不知道那人在高兴些什么,“没想到你也对仙门感兴趣,以前我看戏的时候,时常看他们演这些,但演戏的人不会真的法术,仙门的人似乎是能够日行千里的,因为他们有各种各样的仙器。”
她一出都没看过。
“仙门修行人,都是独来独往的。”
“我知道。”
“我要入仙门。”
听不懂她说的话,那人笑笑道,“那很好啊,我也支持你的,如果家里有个仙门的人,应该……”
“打住!”计无巟已经犯恶心了,“我老实跟你说吧,我并没有要成家的意思,这次出来也只是为了报名仙门参选,我这辈子就想入仙门,别的啥也不想。”
“……不可能的。”那人看着她,似乎是在看一个可怜虫,“入仙门需要极高的天赋,每年被刷下来的人有多少,都是因为没有这样的天赋。这里这么多人,都想要入仙门,可是有多少人都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这不用你管。”她本来也没有这样的心愿,“总之,你回去吧。”
那人对她也没有多少感情,“我不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还能陪你说说话。”
“不用!不必!”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只是想陪你一会儿。”
拿着报名纸笔的富薙邃在后面听着也难受,他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是要报名吗?同我过来就行。”
“啊?”
计无巟特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呆着,还以为报名起码要等很久,忽然之间被搭话,自己愣了一下。
“随我来。”
计无巟跟着那人走了一步,身后的人也跟上来了,富薙邃回头拦住他,“不报名就别来了。”
“那我也报名。”
富薙邃眉头一跳,“那也一个一个来。”
他的笔指着计无巟,道:“你先。”
在山脉的交界处,搭着好几个帐篷,但蜿蜒曲折小路后的帐篷,相对来说人就少了。
计无巟朝四周看了看,疑惑道:“这边为什么没有人来?”
“这里啊……”富薙邃回答道,“这里是有缘人报名处,不对外公开的,有人能找到,那就可以来。”
“……”
“这年头报名也争前后了,实际上每年都可以报上名的,就算时间不够,我们也会尽量延长时间。”富薙邃说道,“为了不让每一位想要入仙门的人遗憾,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
“我怎么听说大部分人都得离开。”
“那也是没办法。”富薙邃低头看了看纸面,拉开了竹椅,在桌后坐下了,“拢共也就那几个人适合修炼,再多的不是你不愿意说,而是说了也不愿听。”
他抬眸看着计无巟笑,“你是为什么来?”
“我……”计无巟侧目,看了看棚外的方向,没有注意到富薙邃也跟着看了一眼,她咬牙回头道,“我受够了他们。”
“嗯?”
“不管对什么都敷衍了事,连自己的事情都不愿意多想。只要和别人做的事不同,就要被当成傻子一样。”计无巟说道,“我受够了,没有一点空余的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