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似铁了心的要住下来,弘清不答应她就一个劲的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无论他怎么冷着脸拒绝,她都能死皮赖脸地说上一句:“我不管!反正我就缠上你了!”
最后弘清没法,只得安排她住在走廊那头的次房里,期待她快点腻味了然后离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女妖今生剩下的目标就只有舍利珠,拿到舍利珠她就可以得道升仙。
所以,一日拿不到,她便一日不会离开。这可是她修仙道路上的最后一步,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于是,小曼就这么在弘安寺住了下来。
山雾中的曙光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而林子里的鸟叫声吱吱吱的不曾停歇。寺庙里的钟日复一日的敲响,那金色磅礴的外表经年累月的也落下了些痕迹。
是逝去时间的象征。
小曼一开始还十分不习惯那清早的钟声,每天都被那洪大的声音敲得从睡梦中惊醒。
她试过许多种方法,比如什么用棉絮塞住耳朵,再钻进被子里,然后脑袋上再压一个枕头。
入耳的声音确实小了不少。
然而,震天动地的钟声停了之后扑面而来的是阵阵的诵经声。这诵经声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达脑仁,且持续时长还非常之久,久到小曼能把自己憋死在被窝。
于是抵抗政策只得了了作罢,不抵抗了的小曼每天早上仿佛睡在了一片苍蝇中,那嗡嗡嗡的声音就像成千上百只苍蝇围着你脑门转。
刚开始,小曼被折磨得面色憔悴,眼下青灰,堪比女鬼。后来,她慢慢的尝试去听那些诵经的内容,听着听着居然慢慢的睡了过去。
于是,三个月过去了,小曼能在钟声响起时雷打不动的做着她的春秋大梦。还能在一阵又一阵浑厚的诵经声中安然地畅游在她的梦里。
听了三个月的和尚念经,她觉得她要变成一只佛识渊博的妖了。
她自己都要被自己优秀到哭了。
善良,聪慧、美丽、心怀正义,
现在还有文化,
这么优秀的妖上哪找去?
她躺在床上自我欣赏了一会儿满足地睁开眼睛翻身下了床。
庭院里弘清做完早课正拿了一本佛经端坐在茶案前看,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眼那边紧闭的房门。
这女妖今日倒起的晚,平时这个时候早满寺庙的瞎转了。
刚想到这,就见那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抹红色身影一晃而过直奔厨房方向。
他收回视线,心里却也不禁纳闷,这女妖在这住了三个月了,除了睡就是吃,身体竟一点事儿也没有。
是他弘安寺出了问题还是那女妖的问题?
弘清沉思许久,终没有想通。
小曼一路摸索到厨房,弘清院子里的厨房只有几个馒头连碟小菜也没有,她这才又摸到了寺庙里的大厨房内,大厨房建在那些和尚住的平房中。
她这些日子几乎把这寺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眼下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到。
寺庙里刚做完早课不久,和尚们现在都分散着做自己的事儿,厨房每日有人轮着洗碗。
今日轮着的是那个叫弘文的暴脾气,这个和尚年纪虽小,脾气可不小。每次见她都要恶狠狠地问她:
“你怎么还没走?”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你还打算在这赖多久?”
………
这是每次见她必要的三连问。
因此,小曼在这寺庙里最怕的就是碰见他,因为她真的被问的很烦。
而且,经过三个月,寺庙里的和尚已经不那么排斥她了。
因为她每天嘴角都会挂着淡淡的笑容,碰见人时会主动的跟他们打招呼,打招呼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会更加明显,眼睛也会弯成亮晶晶的小月亮。
笑容温暖如煦,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而且三个月来她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反而偶尔看见挑水的和尚还会上前帮一把,兴致来了也会帮忙劈个柴。
所以寺庙的和尚也都不讨厌她,唯独弘文是例外。
见她不是骂她无理,就是说她粗俗,最近更是直接喊她无赖。
她真不知道他对她哪来这么大敌意,
明明她长得人畜无害。
然而每次看见她必横眉竖眼的弘文今天破天荒的没有指着她暴走。
见她来只淡淡的瞥了一眼:“找吃的?都在那边蒸笼里。”他挪了挪下巴,点了个方向,便又低头洗碗,神情有些厌厌的。
小曼踌躇的走到那边蒸笼里,果见里面还有几个素包子和一碟小菜。
她慢吞吞地拿了个包子叼在嘴里,神情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这“友好的”态度让她怪不习惯的。
弘文没看她,只低头瓮瓮的说了句:“没怎么。”
小曼只觉浑身不自在,试探地问他,“你今天是不是还剩点什么没说?”
弘文不善的抬头,眉头间隐隐透出了点不耐。
盯了她半晌,他突然一脸怀疑地问:“你不会是在找骂吧?”
小曼一惊,赶紧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一下被塞的鼓鼓的。
她连连摆手,含含糊糊的说:“我吃完了,先走了!”
一溜烟就跑了。
弘文白了一眼,继续低头洗碗。
在回去的路上,小曼碰见了弘阳。
弘阳算是弘安寺里年岁效长了的,是个像大哥哥般存在的人物,经常有新入寺没多久的小和尚去跟他谈心。
小曼将弘文的不对劲说给弘阳听,弘阳只淡淡一笑,道:“弘文师弟应该是在为下山的事情不开心吧!”
“哦?怎么说?”
见小曼疑惑,弘阳仔细解释道:“我们弘安寺每年都会从众弟子中挑选优秀的下山历练,只有历练过的弟子才真正算是我弘安寺的一份子。”
“这下山历练往往就是去捉妖,将学到的本事去实践,所以还是挺危险的。”弘阳说到这,语气渐低,“甚至有许多弟子下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小曼愣愣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他们还这么想争到下山的机会呢?”
弘阳看向远方,眼里闪着她不懂的光芒,“你不明白…”
“能成为弘安寺的一员是每个来这里人的信仰。”
他轻轻道。
小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呢?你算吗?”
弘阳又回头冲着她淡淡的笑,“我已经下山历练过了,所以也算是弘安寺的一份子了。”
“有天赋法力高强的弟子都常年游走在外斩妖除魔,为弘安尽一份力。他们几乎很少回来,回来了也大都是顺路过来看看又匆匆离开。像我师傅弘溱,他虽算是弘安寺这一代的主持,但因一直周游在外不曾回来,所以就只有师叔来掌管寺内大小事宜了。”
“而像我这种天赋不好,法力低微的…”弘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就只能留在寺内看守弘安寺,好好修炼了。”
“那弘清呢?他又为什么留在寺内?他不是法力很高超的吗?”小曼十分好奇,以弘清的资本应该可以畅游三界吧。
虽然她没见过他真正的实力,但在外面经常能听到他的大名,简直是听者闻风丧胆的效果。
“你说师叔啊!师叔是我见过最有天赋,最厉害的人了!”弘阳一脸骄傲的说。
“因为弘安寺必须有人坐阵,不然那些妖早都来寻仇了。所以得有一个厉害的人来镇压,师叔就留下来了。”
“而且师叔也会每年下一次山,每次几个月,去收服那些很厉害别人收服不了的妖。”
小曼微微张大了嘴巴,惊讶地想:看来以后她还是少惹弘清,他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那为什么弘文这次不能下山呢?”小曼还没忘记正题,这才又问道。
弘阳皱眉思索,“这…我也不太清楚,按理说弘文每门功课都排第一,也是十分优秀的。但不知为何,此次下山的名单里却没有他。”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到:“这件事,就只能问师叔了。”
小曼耸了耸肩,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
弘清今天看了一上午的经书,又在房内打坐了一下午。
此刻正立在书案前作画。
突然,鼻尖穿来一股极淡的冷香,因他法力深厚,所以五感也比常人要好上百倍。
那香越来越清晰,他握着笔的手微顿。
想是那在外玩了一天的女妖回来了,他看了眼窗外的夕阳,已是傍晚。橘红色的太阳隐了大半个身子在山后面,但剩下的光依旧闪得十分耀眼。
有一束微光穿过窗楣打在了他的脸上,那阴影印得他的脸像是被镌刻般精致如画,竟一时如神祇。
似比那外面的夕阳还璀璨几分。
他收回视线,又落在屋内书架前的棋盘上。
那棋盘上此时没有一颗棋子,散落着些乱七八糟的玩物。
有她从河里捞回来的形状各异的石头…
还有山里捡的各种颜色的树叶…
还有些不知她从哪顺来的不知名的东西。
那棋盘的一隅空间,已然被她霸占了。
弘清默叹了一口气,想起之前她十分理直气壮的将这些东西一件件搬进他的屋子不容他阻止就十分头疼。
也不知她今天又会带回来些什么……
刚想到这,就听一阵清亮的声音响起:“弘清!弘清!”
随之而来的就是破门而入的一道红色身影。
那身影比往常都要急切,连叫着他的名字也带了丝慌乱。
女子急急忙忙的捧着什么东西冲到他面前,额角都有些凌乱得发丝垂了下来。
一张白皙的小脸此刻皱的像包子,她看着他,委委屈屈的伸手说:“弘清,你救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