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宅子,一辆八抬大轿停于门外,方木槿会意连忙搀扶着刘老六上轿,自己则跟在轿旁警惕四周,若有危险好方便将刘老六护住。
刘老六上轿后便将盖头掀开,撩起轿帘跟方木槿暗暗交换了下眼色。
此时几名轿夫模样的纸人上前抬轿,径自抬着轿子向城外走去,方木槿抬脚跟上,始终待在桥侧。
这迎亲队伍甚是诡异,一众纸人均着白色衣衫不说,那队伍内连个吹打弹唱之人都没有,一群人就那么安静的走着。
走到城中,一些城内游荡的纸人见状纷纷跟在其后,手里端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祭品、香烛和纸钱。
方木槿见些那纸人越聚越多,背上冷汗直冒,现在这种情况着实不妙。
打量了一番四周纸人,方木槿对着身前一个喜婆模样的纸人道:“婆子,我们家小姐可正是要嫁那鬼王?”
前面婆子身型未动,只将脑袋转向后方,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方木槿,嘴皮子亦未张开,发出阴测测的声音道:“是。”
方木槿稳了稳心神,这地界的人说话都不张嘴的是吧?纸人也好傀儡也罢,能不能把它们置办的像人一些?这鬼王口味着实奇特了些,手下都是这么一群瘆人的玩意儿。
方木槿不再多言,瞅了眼刘老六暗示她多做警惕,便同那边上的纸人一般跟着队伍出了城。
方木槿出城后回头瞧了一眼,见那城门旁立着的石碑上书两个大字——义庄。
队伍出城后一路走到一处乱葬岗前,众纸人纷纷停下,由拿着纸钱的几个纸人上前,一路撒着纸钱开道,队伍复又缓慢向乱葬岗深处前进起来。
方木槿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是娶亲?这明明就是送葬!
她早就该想到的,那鬼王之所以叫鬼王,定是因为他本就是个死鬼罢了,怪不得手下只有一群纸人,死鬼的身边怎会出现活人?
方木槿与刘老六对视一眼,刘老六点了点头,示意她也已经明了。
方木槿摸了摸头上的筷子,君以亦传音给她道:“我已知晓。”
此时天色渐暗,方木槿心道不妙,她虽身为修士,却也做不到夜能视物,只是目力要比凡人好些罢了,待会若是发生打斗,自己这方在黑暗中定是要略逊一筹的。
还不待她相出办法,那头上的筷子便突然大亮。
君以似是知道她的担心一般,施法令那筷子将周围丈许之内照亮了。
方木槿心下一松,万幸,现在还有个能用法力的君以在。
此时纸人队伍已停,方木槿差点来不及止步,撞到前面那喜婆身上。
好在她反应迅速,伸手扯住了轿帘,只是手上力道大了些,’呲啦‘一声竟将那轿帘给扯了下来。
纸人队伍内实在太过安静,方木槿撕轿帘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的清楚。
此时气氛颇有些尴尬,方木槿手抓着轿帘僵在那里不敢乱动,只希望这些纸人将她当个屁给放了,别搭理她便好。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人越不希望发生什么,这老天就偏越跟她作对。
此时方木槿周身的纸人齐齐发难,双手直直抓向方木槿,那轿中的刘老六察觉不对,也一甩盖头冲将出来,直把身前的两个轿夫砍倒,一跃而来与方木槿背对背倚靠站立,抵挡前后夹击袭来的攻势。
君以也不用方木槿吩咐,直接将魔气放出,一缕缕环绕在二人周身防御。
那纸人一接触到魔气,便会被燃起的黑色的火焰给燃烧殆尽。
“住手!”此时一男声突然传来,瞬间便将围攻上来的纸人群喝止住。
一身着红衣之人从纸人队伍前方飞来,一挥手将方木槿二人周身纸人挥退,落于二人身前。
来人一头半长黑发披散在肩头,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拧着眉头仔细打量着方木槿二人,带着些许不解,置于身侧的手背上满是黑色花纹。
方木槿见那人并未带有敌意,稍微松了口气道:“可是鬼王?”
那人闻言眸中一亮,上前一步道:“老天开眼嘿,总算让我见着个活人!”
方木槿二人均愣住,这剧情走向,是不是不大对?
……
此时方木槿与刘老六坐在一张桌案前,对面的鬼王正从身上的储物袋里掏着吃食,一盘一盘各式的贡品点心摆了一桌,旁边还摆着两坛酒。
方木槿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现在这种情况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场面转眼间就变成了品酒话家常。
眼前的鬼王异常的热情好客,直将那桌案都摆满了,再也放不下它物方才停歇,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道:“二位道友莫要见怪,鬼界无甚吃食,只有那些平日里凡人进贡的祭品,着实是有些怠慢了。”
方木槿与刘老六对视一眼,由方木槿负责开口问道:“这位……鬼兄?此地为何处?为何那城中只有纸人?你即为鬼王,又为何是个活人?”
“不瞒这位道友,我本葬在这乱葬岗的一座无主荒坟之中,死前是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在路上便被歹人所害,路过之人心善,将我的尸首埋在此处,机缘巧合之下,我便成了这副模样,那凡人皆称我为旱魃,这里的纸人则称我为鬼王。”那鬼王说着还将手里的酒碗斟满,递给方木槿二人。
方木槿接过一口饮下。
那刘老刘却是没喝,好似听到什么恐怖之事般的双目圆瞪,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是旱魃?”
方木槿闻言不解的看向刘老六,不待那鬼王回话便插嘴道:“何为旱魃?”
刘老六瞪了一眼方木槿:“早让你平日多看些书,你偏是不听,那旱魃便是化神期的尸妖,你那个弟弟慕陵化神期就会变成旱魃。”说罢刘老六还紧张的看了眼鬼王,像是怕他会偷袭一般。
“哈哈,想不到道友竟知道此事,我在此处修炼了数百年,一人孤独寂寞总算是遇到了可以交谈之人,来,道友,喝酒!”那鬼王豪爽笑道。
方木槿赶忙举杯饮下,与那鬼王好一顿推杯换盏,那一旁坐着的刘老刘却始终未喝一口,还总是拿眼睛斜睨着方木槿。
方木槿此时没心没肺的毛病又犯了,与那鬼王喝的兴起还非要唱几句小曲助兴,被刘老六赶忙拦下,直替她赔礼道:“这胖子酒品不好,道友见谅。”
“唉?胡说八道!”方木槿大袖一挥,甩开刘老六的手,踱步到鬼王身侧坐下,一把将揽住鬼王肩头,大着舌头道;“鬼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日后你有何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在这异界就没有我方木槿办不成的事!”
刘老六连忙掩面叹气,得,这小畜生又喝大了。
鬼王闻言也是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大有惺惺相惜之感,端起酒碗就跟方木槿干了一杯方道:“不瞒兄弟你说,为兄却有一事要你帮忙!”
刘老六闻言警惕起来,一直给方木槿使着眼色。
此时方木槿哪还懂这其中含义,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口,豪气万丈道:“兄弟见外了不是?跟我还说什么帮不帮忙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只要兄弟我办得到,立马就给你办了!”话一说完看到刘老六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她还一脸关心的问了句:“刘老六你没事儿吧?抽筋了?”
把刘老六气个半死,索性不管了,抱着手臂看这方木槿怎么把自己玩死,就没见过谁像她一般,跟那万毒尸王搂着肩膀称兄道弟的,嫌命长了?
那鬼王闻言双眼放光,拉着方木槿的手道:“兄弟豪爽!不瞒你说,我们所在之地,其实是个法阵,几百年前有人将我囚禁于此,外人不得进入,我也出去不能,修为也一直卡在这化神期久久不能进阶,自那日被囚我便仔细钻研了多年,终于让我发现了破阵之法!而此时老天又将你送了过来,真是天意啊天意!”
鬼王说罢,便拉着方木槿快步走向义庄城门处,刘老六也赶忙跟上,借着方木槿头上筷子的光亮,见到两人停在了那石碑之前。
那鬼王正指着石碑跟方木槿说着,刘老六赶忙快步上前。
只闻那鬼王道:“这法阵阵眼在此,只需将鲜血浇注其上,将碑上刻字染红即可,兄弟你也知我是已死之人,这石碑需得活人鲜血方可开启。”
方木槿瞧了一眼那石碑,拍了拍胸口道:“兄弟你就瞧着吧!”
言罢不待刘老六阻止,便一口咬上了手腕,鲜血急驰而出还撒了不少在地上。
方木槿赶忙将手腕置于石碑上方,令鲜血滴落其上。
伤口之大,血液几乎已经连成一线,落在石碑上好些还溅了起来。
刘老六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这个缺心眼的,照这么个流法,几息之后方木槿就得凉透了。
那石碑似是有生命一般,这么多的血撒上去尽数被吸收了个干净,直到方木槿都觉得两腿虚浮,头脑开始昏沉时,那石碑上的刻字方才变为血红。
那刻字一变色,顿时地动山摇起来,头顶之上传来轰隆隆巨响,似是雷鸣,却未见闪电。
伴随着那轰鸣之声,整片苍穹犹如被撕裂一般向两边碎裂。
那鬼王脸上狂喜,拉过方木槿的手道:“兄弟,多谢了!”说罢将手中一圆形珠子塞到方木槿手里又道:“这是我的万毒珠,由我毕生毒精所制,便送于你!”
还不待方木槿回话,那升天阵便亮起白光将二人传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