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丈，祖父让您进去。”王惟揉着肿起来的脸蛋，一边请着秋水，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不知道祖父给他揍毁容没有？

　　秋水怔愣一瞬起身，看着脸肿半边高、一脸郁闷的少年，嘴角不由扯起一丝弧度。

　　“祖父，姑丈来了。”王惟冲帘子里喊了一声，也不等里面人回应，直接掀了帘子让人进去。

　　秋水刚一走进，便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人。那人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巴掌大的小脸拧成一团，满头冷汗，睡得极不安稳。王老夫人握着那人双手，满脸焦急与心痛。他不由心中一阵绞痛，脸色苍白行礼，“岳父，岳母。”

　　“签了它，离开这里。”王敏示意他看面前的东西，淡淡道。

　　和离书？

　　又是和离书！

　　秋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我不会签。”

　　声音一落，室内温度骤降。王敏脸一冷，手中把玩的三颗核桃停住转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射在他身上，“搭上你的女儿不够，还要搭上我的女儿？”

　　秋水脸色一暗。

　　“签字，走人。”王敏冷淡道。

　　秋水紧绷嘴角，“我不签。”下一刻，他如风中落叶一般，被打飞了出去。

　　“滚吧！”

　　撞开了几道屏风，大殿的门也撞散，秋水没有防备、反抗，径直摔落地上，滚了几滚。

　　这惊得帘后偷听的王惟兄妹二人一个激灵，对视一眼，祖父这是要开始拆姑丈了？

　　秋水擦了擦唇边血迹，一撩衣袍跪下：“小婿无状，请岳父大人见谅。我不会和离，等嫣娘愿意见我的时候，我再来接她。还请岳父岳母多注意她的心脉与丹田，小婿叩谢二老费心。”

　　经他这么一提醒，王老夫人立即沉了脸仔细检查，两遍下来才发现异常，脸色煞白地看向丈夫，低声惊呼道：“这是……银灵蛊？”

　　“还是两只？！”王老夫人目眦欲裂，“他们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那阿生那孩子？……”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王老夫人怒吼道：“你给我滚进来！”

　　秋水再次进门，又被劈头盖脸一顿砸，勉强站定，老老实实行礼，“岳父，岳母。”

　　“你给我老实交代，阿生那孩子是怎么没的？嫣儿又怎会被人种下如此歹毒的蛊虫？”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这银灵蛊不是早就消失几百年了吗？怎的又出现了？”

　　秋水犹豫片刻，将姜梦整理的五份调查报告递了上去。王老夫人将信将疑接过，看了一眼，脸色一阵青白交加，“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王敏接过看了起来，表情晦暗不明。

　　“丑话说在前面，无论是谁，敢害我王家的女儿，就得做好死的觉悟。”王老夫人铁青着脸怒哼一声，“阿生那孩子，小时候你们都不要，我想要过来养着，你娘死活不肯给，还把孩子锁在笼子里糟践……”

　　王老夫人说着泪如雨下，“你这混账东西，你娘把一个孩子锁在笼子里锁了八年，八年啊，你不闻不问……那八年你见过她几面？那八年你照顾她几天？八年里你把别人的孩子视为掌上明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她却是一个人待在笼子里，无人问津……我只要一想起来，这心就生疼，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恨嫣儿这死丫头，不吭不嗯地任由你娘胡作非为，现在把孩子的命都搭了进去。我好好的女儿嫁进你们秋家，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你们母子就这样糟践我的孩子……”王老夫人说着，一提权杖又打了起来，“这下你满意了！”

　　“都是我的错。”秋水听着心乱如麻，一动不敢动，生生受着，“小婿知错。”

　　使劲打归打，终是没有下死手，王老夫人停手歇了口气，冷声道：“限你七日内找到凶手，我一刻都不多等。做不到，这和离书你现在就签了，赶紧滚，从此以后再不要出现在我王家人面前。”

　　“多谢岳母。”秋水撩袍跪下叩谢。

　　“不用了。”一道极其虚弱的女声响起，王老夫人立即紧张地偎过去。

　　王嫣望着帷幔，吃力道：“本就名存实亡的婚姻，结束吧。”

　　一室死寂。

　　“如果，生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秋水望着王嫣艰难说道，“是不是可以不和离？”

　　王敏夫妇二人吃了一惊，目光锐利地盯着秋水。

　　王嫣瞬间泪流满面，侧过脸去，“再说。”

　　“那你安心修养。”秋水起身行礼，转身向外走去。

　　“阿生的鸟儿呢？”

　　秋水脚步一顿，从纳戒中放出小金，轻轻放在床边，转身走了出去。王敏随即跟着走了出去，王老夫人面上一犹豫，终是没有跟上，转脸照看咳嗽的王嫣。

　　……

　　来时狼狈不堪的秋水，回去时不仅狼狈，还滑稽。刚一回宗族，便被秦沧澜等人堵个正着，围得严严实实的。

　　“白孔雀变得花里胡哨的。”常明月打量着秋水，调侃道，“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必没少被岳父岳母混合双打吧？”

　　“这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没少被折腾啊。”秦沧澜抚颌调笑着。

　　“浑身脏兮兮的，什么味儿。”卢琛扇了扇鼻子，佯装嫌弃道，“这还是那个洁癖成病的秋二郎吗？”

　　“四十年没挨过打的秋孔雀，今日体会个够。”常明月凑近贼兮兮道，“怎么样？什么滋味儿？快和我们分享分享。”

　　众人顿时笑出声来。

　　秋水淡定地擦了擦嘴角，“打是亲，骂是爱。”

　　众人顿时嗤笑出声。

　　卢琛：“这厮不要脸的功夫越来越强。”

　　秦沧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常明月：“高人！高人！”

　　秋水淡淡瞥了几人一眼，向主殿走去。秋明朗一见他这副模样，立即辣眼睛一般地扶额，嫌弃地扇了扇手，让他快滚。

　　秋水转身咧嘴一笑，少挨一顿打骂。

　　回到在水一方，秋水直接入了浴殿。泡在温热的水中，四周寂静无声，物是人非，他不禁悲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庭院中几声鸟叫，秋水渐渐回神。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放弃，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