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他们的过往(下)
“我爹和我娘关系更差。我就没见过他们之间好脸说过话,而且他们每次说话,话不出三句就扯到我,我就像一个球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
白搭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那时候真傻,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恨他们,对什么也都无所谓。”
“奶娘说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很疼我,反正我是不记得了,也没怎么相信,她向来是喜欢说好听的哄我开心。曾经我很羡慕别人有爹有娘,为什么我的爹娘从来不回家?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秦依贤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从来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秋生是这样长大的。
“我十二岁那年回家,我娘骂我‘有娘生没娘养’、‘烂泥扶不上墙’,要赶我滚,就当没生过我这种东西。我当时就想,滚就滚吧。”
“从那以后,爹娘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称谓。他们是谁,我并不在乎。有也行,没有也罢,我自己能活得好好的。家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概念,只是珍惜自己重要的人,好好活着就够了。”
“毁了你珍视的家,我很抱歉。”白搭弓着小小的身体,诚挚的向秦依贤道歉,“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需要我做些什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尽量弥补。”
秦依贤一瞬间失神,怔怔道:“事情虽是你起的头,却是钱浒的夫人扩大的,根源问题也出在我娘身上。如今我娘已经去了,便都随她去了吧。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不需要你弥补什么。”
“那……还请节哀。”白搭再三行礼,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再次回头,男子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神空寂无神。
若是她没有去城主府闹上一场,继芳平安无事后可以回家,念思的眼睛不会受伤,秦依贤不会失去一双眼睛,秦城主不会与发妻断情绝义,城主府依然还是以前的城主府……
可她的本意究竟是为了继芳出气?还是为了借替继芳出气,而发泄与他遭遇类似的她对父母的不满?如果那一日他不在那里,也许她也不会那么过激,不顾后果。
是她的错,也许她对他们,根本没她想象的那般心如止水、毫无期待、丝毫不怨。
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秦依贤微微抬起了头,看向夜幕,面无表情。
白搭低着头看着脚下,一路走着,却没注意到身后悄然无声跟了一人。
看着秦依贤守着他娘,她想奶娘了……不管钱芩在外人看来有多离经叛道、恶贯满盈,但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他最亲爱的娘亲。
她走到一处凉亭坐下,望着凉亭旁的荷花池失神。荷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掠起池面一丝涟漪。
小时候的夏夜,奶娘便会带她到凉亭吹晚风、赏荷花、捉萤火虫,有时候还会给她讲故事。如今荷花年年有,故事也可以年年听,唯有那人不在了……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望着小小的身影倚着栏杆蜷缩成一团,肩膀微颤,压抑的啜泣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夜里,风吹树叶沙沙声渐渐盖不住,秋水的心揪成一团,手中的小丝绒毯揪了又揪,放了又放,踌躇不前。
“生生?”王嫣着急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秋水连忙闪身躲到一旁的树林阴影中。
“生生?”
“这孩子,一转脸功夫又跑哪去了?”
白搭连忙隐藏气息,胡乱抹了一把脸,等声音消失后,蹑手蹑脚跑到荷花池边洗脸,洗着洗着,突然发现脚边草丛一动一动的,定睛一看,一条一指宽的黑蛇朝她扭了过来,“啊!”
“噗通”一声跌入水里,她在水池里扑腾半天,灌了好几口水,才被人拎了出来。刚恢复一丝神智,却看到蛇在草丛里一扭一扭,还没爬远,立即吐了出来。
秋水白着脸跨上岸,一手拍着小娃娃的背,一手给她裹上小毯子。感受着孩子发抖的身体,眉头紧蹙,心疼不已,他轻声安抚:“生生不怕,不怕,爹在。”
正哄着孩子,一道白影一闪,王嫣铁青着脸出现。她看着湿漉漉的二人,柳叶眉一斜,硬生生控制火气没发飙,“怎么回事?”
“落水了。”秋水抚着孩子的后背蹙眉道,却突然发现方才还呕吐的娃娃,转眼间青着脸软在他怀里,不由脸色猛地一变,传音卢琛。
……
卢琛的房间里,秋水、王嫣白着脸紧张不已。被秋水大力踢门吵醒的众人一脸懵逼,看着夫妻二人脸色凝重,这才没好意思发火,心中暗骂这夫妻俩大半夜的太缺德了!
“呕吐物清理出来了,水也咳了出来。”卢琛无奈蹙了蹙眉,感情他成全能大夫了,儿科也找他。
“没、没别的了吗?”秋水望了一眼苍白着脸昏迷的娃娃,半信半疑。
“你还想有什么?”卢琛打了个哈欠,倚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你也是个人才,这才几个时辰就把孩子弄成这样?”
秋水黑了脸没接话。王嫣抿了抿唇,把娃娃抱在怀里躬身道谢。
没有热闹看,众人摇头散了。
一个时辰后,卢琛的房门突然又被人大力踹开,他黑着脸起身,咬牙切齿道:“秋水你这厮,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孩子有些不对劲儿。”不等卢琛继续发飙,秋水焦急道。
卢琛脚步一顿,穿着衣服换了一个方向,“放榻上。”
半炷香过去,卢琛脸色也有些难看,这让秋水、王嫣沉了脸,也没敢出声打扰他。
又一盏茶过去,卢琛停手:“她今晚发生何事了?”
“许是见到水蛇害怕,然后就落了水。”秋水回忆一瞬,蹙着眉头说道,没敢提灵堂之事。
“然后呢?”卢琛又问。
“然后就吐了,我就来找你了。”
“你是不是傻?”卢琛黑了脸,“我是问你们方才回去以后。”
“哦……哦……”秋水愣了一瞬,他这心脏蹦蹦直跳,比当年等待王嫣生产还紧张,“回去给她洗了个热水澡,用毯子裹了起来。谁知一会儿就发起高热,又吐了起来,这就又来找你了。”
“她的身体如今不同于常人,身体本身方面没有问题,问题应是出在她的元魂上。”卢琛望着孩子蹙眉道,“她可是怕蛇,或是怕水?”
秋水:怕蛇?
王嫣:怕水?
二人相视一眼,一阵尴尬。
久久没听到答复,卢琛奇怪地望了身后二人一眼,看二人表情瞬间了然,顿时没好气地叹了口气。
“许是怕水。”王嫣不确定道,“小时候落过两次水。”
“照我说的做吧。”卢琛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