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于煌吉道:“皇上自觉得身子骨一日不似一日。这次行了千里路亲自来找国公爷,老奴想国公爷应该知道皇上的来意。”
宋景说:“我听说了你在咏州的事,你做的很好,替朕维护了名声。安平县的平匪也很好。”
“剿匪是李元和的功劳,我不敢自居。”
“李元和率兵还行,但不能够如你这般尽数周全,斩草除根。朕这次来,确实是想让你再考虑一下。朕时日不多,你若是答应,朕立刻就给你安排好前路。”
“我的意思已经早就同您说过了,我无意于皇位,将来也不会考虑。”
“你四处讲学,不就是有一腔抱负吗?如今已经游历了这么多年,该去实现你的抱负了。成为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还有比成为天子更能实现抱负的吗?难不成,一辈子当个教书先生?”
“我的理想抱负不在朝堂之上。”
“但你有经世之才,你可以造福天下。”
“你有十几个儿子,从小以社稷之学培养,能在其中选出合适的人选,不是非我不可。”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她坎坷一生,你若能从朕手里接下皇位,对她来说何尝不能含笑九泉?”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皇位!”
“你!”宋景怒道,一阵急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于煌吉赶紧上前替他抚背:“皇上您也别急,早就知道国公爷会有如此之说,您非得走这一趟,不过全个父子情谊。”
又对高伦说:“国公爷你也是不知道,万岁除了为了你的事整宿睡不着之外,当朝这么多年,天下大小多少事,也没有能困扰他的。能让他挂记的唯有你啊。”
“我该尽的孝心已尽了,你们若是若是为此事而来,那我只有送客。”
宋景清了清嗓子:“罢了,朕是管不着你了。”
“那行,今日我还有别的安排,不能相陪了。”
宋景冷道:“你这是在赶朕?”
“您来的不巧,前日我就约好了今日陪蕊儿去钟宁湖。”
“朕千里赶来看你,还不如你陪你那小媳妇去看湖重要?”
“您若是这么问,我只能说是的。”
宋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高伦上前替他把了把脉,问于煌吉:“他近日吃的是什么药?”
于煌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高伦看了看宋景,另用一张纸改了药房:“按此药方,先给你拿几帖药,你吃了会好许多,正巧我在隔壁开有医馆,你们稍等片刻。”
说着就出去找邱兴进来去拿药。
于煌吉趁机安慰宋景:“您看,父子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国公爷不过是嘴巴硬,心里又过不了那个坎,到底是个心善的。”
高伦进来说:“我已经让人立时就煎了送来,还劳你们稍等两刻钟。我就先行一步。”
“慢着,正好朕也没来过锦州,更没去过富有盛名的钟宁湖,不知你可否带上老朽?”
实难拒绝,高伦答应了宋景的要求,待他喝下药,一行人就出发了。小蕊私下里问高伦这宋伯是谁。
高伦说这是高相爷的朋友,接高相爷的遗愿,想让他回去承国公之位。
邱兴早就租了一艘船。船家见是高伦,立刻就拜:“原来是高圣人租用我的船,真是小的荣幸了。早知是圣人来,我早该寻个日子好好打理一下。”
高伦道:“这就很好。”
小蕊问:“你认识我师父?”
“锦州城里人人都知啊。前几年高公子曾在这里教书行医,多少人得他指点,小的我虽不认得几个字,但我的脚疾就是被圣人医好的,当时我出了意外,人人都说是要废了。结果一个月下来一分钱没花,高圣人就给我治好了。我也去听了两次课,讲得实在是好,后面实在是挤不进去。”
画舫主人边将他们迎上来,继续说:“别说我了,我的姐姐嫁到了百里外的咏州,咏州百姓对圣人更是感恩戴德,给圣人建了生祠,香火盛旺。我们原先都只叫高公子,圣人还是咏州那边传来的说法。”
主人又朝小蕊道:“我听闻,高圣人只上课不收徒,姑娘好福气,能拜得圣人为师。”
高伦笑道:“因为她资质最高。”
小蕊听了颇为得意。
桨击水面,画出层层涟漪。
船夫在船头摆好了位置,小蕊挨着高伦坐着。
天气正好,微风略过湖面不燥不热。深秋的两岸,绿色中夹着秋红,甚是好看。
小缀摆好琴,高伦琴弦一拨,荡漾开去,水流都轻缓了起来。
小蕊趴在一边听得如痴如醉。风吹过她的衣裙,她有了起舞的冲动。
舞蹈是李元和请的是京城最好的舞师教的。她不喜欢活动筋骨,却很有天赋。舞师说,她一出场,容貌身形上就先占了五分,加上理解力强,跳出来的舞不是一般女子能比得上。
李元和觉得甚对,他看过多少女子跳舞。就没有像小蕊这么有生命力的。那一颦一笑,一哀一乐,述说的如此到位。
等到高伦回来,李元和很自觉得把她的舞蹈课程给停了。所以,高伦从未看过小蕊起舞。连后来的小缀也没见过。
小蕊兴致一起,伴着高伦的一个重音,跳了起来。
面若春日桃花,身如夏日摆柳,翩若秋日落叶,灵若冬日飞雪,翩若惊鸿,似仙子照影。
高伦看得呆住,他的小蕊一直以来是活泼的,天真的,哀愁的。可从未如此奔放的,妩媚的。他很是后悔今日答应了宋景一起来。
想到这,便渐渐地止住了琴声,一舞毕,高伦朝她招了招手,她略带喘息的走过来。
高伦将她搂过来,拿出丝帕替她擦去额间的汗:“你跳的甚好,我竟不知有这么好。”
“是吗?当时我学的时候还想,如果哪天我离开了你,至少还能去哪里跳舞挣钱,不至于饿死。”
高伦笑着:“那你是没有机会了。”
小蕊坐在地上趴在高伦的腿上,感受着和风,两人丝毫不在意在近在一边的宋景和于煌吉。
小蕊问道:“师父,你方才说我资质最高,是不是哄我的。”
“不是。”
“可是你的学生中,多的是学富五车之人。我看的书可能连卢舟一都比不过。”
“书读的太多,不一定就好。譬如我现在指着天上的那朵云,你便看到了那朵云,而有的人,却要考证我如何伸出手,为何指着那朵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而你心地纯一如明镜,所以,你不必学富五车,但一定聪敏。”
小蕊笑道:“师父,你说的很是有道理。”
邱兴站在船头高处保持警惕地四下观察。发现远处南边的天空暗淡,比起这边的秋高气爽大有不同,叫来船主问是为什么。
船主说钟宁湖面宽大,涉及四个城市。西南边群岛靠近恩城,听说十年前群岛被一只怪物给占了,怪物能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