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得殷红,绝美的脸上苍白到再无半点血色:“师父…你说过凡人的一生很短,我这一生,刚将活明白,就要结束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还能找到你,重新活一回。”
说罢,她在被她称作师父的男子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安详又纯净,一如二十二年前悬庐斋外银杏树下女婴模样的她。
男子仰天长啸,瞬间发白。一道金光从他身上腾起,直冲云霄。等金光散尽,一股黑气也从他身上窜出,围着两人绕了一圈沿着地面散去。
男子身上的金光所到之处乃是上古东方之神——清灵大帝的宫殿。
三十年前,他因封印么魔神,跌入往生道,历了一世凡尘。众仙寻他不得,天帝点了两千精兵强将,驻守在逍罗海面,日日期盼他往生归来,以镇么魔神。
如今,尊神终于归位!
他未睁开眼,先轻启嘴唇。众仙跪下,以为他要说什么法旨。只听他说了两个字:“蕊儿!”
蕊儿???是什么意思???
睁开眼,看了光华殿里跪着的这一片,指了指琼尔真君:“那日,你带来的挡在我面前的仙女是谁?”
“阿旻?”
“她叫阿旻?!现在哪里?”
“她和你一同跌入了往生道了。”
“还未归来?”
“没有。”
“你去取她的仙簿来。”
“她还没有仙簿?两年前上了天宫,无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只是天生的仙骨,便收留了她。来见您之前,天帝刚准了她的仙籍,还没登上,就随大帝您一同跌落了。”
“那她怎还未回来?”
一旁的禄存星君回道:“她未随大帝回来,想必是还未录入仙籍,法力尚浅,或者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所以,又入一世去了。”
“那再传南斗星君和秦广王来。”
琼尔真君领命而去。
“本神已归位,么魔神自有我来看管,众仙家已在此守了三十年,各回各处吧。”
众仙拜退。
清灵大帝从宝座上下来,看着大殿外的逍罗海面。
“蕊儿。”他轻念着。活了千万年,他从未觉得自己有心,而现在心处在隐隐作痛,他低头很陌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脏。
这位方才归位的上神便是清灵大帝。这三千年来,在天界,最为人津津乐道又最为神秘的就要属他这位尊神。
虽然说来说去,就那么些事,但无法阻止仙人们将他的轶事一遍又一遍的谈论,经过不断加工完善,剧情越发的丰满和神奇。
话说上古时期,大神众多。在宇宙动乱中,带着各族人兽大显身手。其中有位东方光明神原叫做青林,是亿万年东方纯阳之气所化。
上古之神多长得奇形怪状,属于他的长相最为清俊。
他度过无数个周而复始的日夜,看尽世间百川千湖,厌倦了还未成型的山河不停动荡后,百无聊赖,便在逍罗海底寻得一处清净之所,掘地千尺修炼去了。
说是修炼,其实是睡觉更准确。不知道过了几个千万年。三千年前的一场浩劫在他修炼之地上空上演,或是动静太过巨大,或是也到了浅睡眠的时候,惊醒了他。
么魔族人原是居在远离人间的后荒里,那里清贫饥苦。十万年前,一个后生族人在地里刨食,竟然刨到了一个上古神器—天罗盘,也不知怎么地就领悟出了一道法术,吸食人之怨念就能得到能量,并将能量藏于包罗万象的天罗盘中修炼。
十万年来,天界竟半分不知情。等到这位后生自封么魔神,杀戮三界的时候,这才慌了神。但这十万年的人间怨念已经有了毁天灭地之力。
仙族一败再败,损失惨重,天宫都损毁殆尽。天帝让胜斗天王离俊,选了遥远的逍罗海与么魔族人决战。眼看仙人们逐渐失去抵抗之力,染红了大半个海面,人间更是一片水深火热。
没成想,这时候海里钻出个仙人来,穿着不知道哪年的衣服,双手兜在袖子里,打着呵欠看着双方。虽然双方打得甚是喧嚣,也不知是谁先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接二连三地都停下来看他。
他刚醒,着实是有点起床气。看这阵势也不用问为什么。黑乎乎的、一团团的定是邪魔之物。便从袖子里扯出一个定天鼎来,刷刷刷地将它们都收了进去。
众仙家们有点懵。这,就行了?
天王离俊拜道:“不知哪位上神在此?”
“东方光明神,青林。”
天王回过头看各位仙家,大家面面相觑,没听过。幸而仙家损失过重,这次大战连文曲星君也来了。文曲星君从袖口里掏出本书来,往前翻翻,翻翻翻,翻翻翻翻……
终于明了。
此神出生在上古时期,和西王母一起收拾过一个海怪之后,再没记录了。
众人大惊,皆拜。
上神在听完么魔的杀戮三界的“丰功伟绩”之后,将定天鼎埋入了大海。
众人大喜,皆服。
天帝知道还有一位上神在此,且帮忙收拾了么魔族,亲临逍罗海见青林,大喜:“天界忽得大神,大神又有此宝物,天上地下可安矣。”
青林说:“我方才到鼎里探了下这个么魔神是何物,原是么魔族在人间设了一个窥天眼,用天罗盘吸收万千年来世人死时心中的魔念,炼化成了么魔之神,有毁天灭地之功力。如今我把他们聚为一鼎,在里头聚合后,至少万年内,力量不但不会消减,还要强上百倍。得需我每百年加深封印,再寻净化之方。”
“此次仙魔大战,天地危在旦夕,亏得天道常在,上神仍存。如何封存这个么魔神,朕只能仰仗上神了。”
“应该的。
“那上神还有无其他宝物?”
“没有,只此一个。”青林很肯定。
天帝取其音,将上神封为清灵大帝。在逍罗岛上建了座华美的宫殿叫做光华殿。
从清灵大帝一个人睡了千万年的行事作风就可知,他是不一个不喜欢人打扰的。所以,他推辞了众仙娥的服侍,只留个一个得力仙官名叫遥决,作通传等事宜。
清灵上神也睡得够久。既然再无上神,他自要负起责任,不好再去睡觉。便住在那光华殿里,承担净化么魔神的工作。
他先要弄懂么魔神的力量是如何产生的。上古时期的巨兽们都是骁勇恐怖,非现在的妖魔鬼怪能比,他曾经也在战斗中伤痕累累。但从没有一个上古邪兽能有如此毁天灭地的深不可测,又无法消除的力量。
人心,人心是什么?上古时,人类只为吃喝发愁,为争一块地盘争斗,想方设法寻找神灵庇佑,在他看来,人犹如蝼蚁,不堪一击。
如何现在人的心魔就能毁天灭地了?!
他得空,决定飞往人间去查看。
飞经昆仑山,想起过往寻访昆仑山西王母的事情,低头往下看。发现了山中有股灵气发出微弱的光芒。转头下来,这一处一看就是有人用上古法术加持过的。清泉汩汩、山花绚烂,一股寻常仙人都看不到灵气在悠悠飘着,此灵气尤为纯净,若能化形,将来必能结善果。
他手里现出一个莲子状的粉玉法器,将灵气收入其中,让其飘于山泉之上,设一结界,然后腾云而去。
三百年后,灵气破玉而出,修成一女形,长得闭月羞花。粉玉也变回莲子大小落于她手上。
因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在山中荡悠了许多年,一日见天上有仙人飞过,便跟到了天宫。
到了天门被天官拦下来。问她是何处仙人,她却回答不了,一脸茫然中带着让人信服的纯净。守门的天官报给天宫主管仙人名籍的琼尔真君,让他查查。
虽不知从何而来,底细怎样,但因是天生的仙人,仙骨仙根错不了,琼尔真君未给她录入仙籍,但是留下了她,试用试用,给她取名阿旻。
她虽开始一概不懂,连话都不会说,却玲珑剔透,看到什么就能学会什么,又听话勤快、敢作敢当,功力也进展飞速。加上模样长得好,很快大家都慢慢接受、喜欢她。
自从她学会说话之后,琼尔真君就头大了。她酷爱看书,更酷爱提问题。每天一见着他,就有一百个问题在前面等着。
“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我?为什么会有神仙、为什么会有天帝?为什么会有人?为什么他们是人我们是神仙?为什么会成魔?天那边最远到哪里?天道是什么?所以,我到底是谁?”
正好文曲星君那里事务繁杂,经常和琼尔真君抱怨人手不够,琼尔真君就将阿旻放在他处。
很快文曲星君就相当满意,从未见过这么肯干又聪明的小仙女。只是问题多了些。
星君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就不理她,渐渐地,她也不那么爱问了。
经过半年考察,琼尔真君将她的情况上报。
天帝亲见了她,见她长得是百媚千娇,多少仙娥专注修炼身形,也未见如此模样,用光明镜照不出半点邪祟,眼中又是一片明净赤诚,想不会是什么邪魔怪物,让真君将她送去给活得最久、见多识广的清灵大帝辨辨。
天帝刚好有一些佳酿要让人给上神送去。真君将阿旻一起放进队伍里。逍罗海着实远。宫娥们又难得出来,不免金贵些,一直飞了十天。
到了逍罗海面的时候,看到对面岛上七彩仙气缠绕的光华宫。宫娥们都开始激动,纷纷整理妆饰,比见天帝还慎重。
她问仙娥们为什么,仙娥们说,天生之神,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清灵大帝出现前,天王离俊算是天界第一美男,和其他俊美男仙差距也算不大。清灵大帝出现后,瞬间和所有男神仙们拉开了差距,天生之神真乃天生之神,这种令人膜拜风采,话语是讲不透的,不亲眼所见是不会明白的。她听了点点头,也学着大家的样子整理整理。
飞到宫门,正要列好队往里走,忽然底下的海水波涛汹涌,东面一处黑云滚滚袭来。
宫娥们有些惊慌,真君提剑上前待看情况。只见海水翻滚处,定天鼎突然出现,巨大的定天鼎将阳光全然吞没,黑压压占满整个天空。宫女们慌了神,躲在真君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