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顿了足,又折回来,这次是直奔于我。
“于姑娘,吴某想找你借步说几句话。”
这一次,叶伊人没有阻拦,使了个眼色放我离开。
离了几十米远,确认四下无人后,吾师兄板着脸开始质问:“你们为何来此?君无尘又为何重伤昏迷?”
我只好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结果吾樾却抓住了他的重点。
“芸芸性命垂危,你们倒有心思去查案子,这是有多地乎这赏金?”
字里行间溢满讽刺与怒意,我不作解释,多余的话语在他看来不过是掩饰错误的借口。
“师兄,那你呢?你又为何在这?”
好半天,怒意渐消,他才愿意接话:“你还记得我们接下的樊镇之案吗?”
我点头,就是某户小姐迷恋上妖的那个案子呗。
他继续道:“我一路寻觅打听,顺势到了樊镇,竟得知原本的雇主人间蒸发,整座府邸空荡荡的,仅剩遍地炭烧黑灰。”
炭烧黑灰……这是被妖屠戮的证据,吸人精元,凡人轻则瘦瘪如干尸,重则成炭末。
“那个乞丐……莫不是?”
我愕然,种种巧合交叠,想来樊镇与和州相临,此地山脉绵延,很可能那妖游离于樊镇与和州之间。
“极有可能,那位小姐或许就是当日疯疯癫癫的乞丐。”
被深深迷恋爱慕的妖屠了满门,甚至乱了心智,这该是何等悲哀。
“那里可有妖的线索?”
他无奈摇头。
“后来呢?”
他眼神闪躲,加快语速:“我收到母亲一封家信催我回去。我家离此地不远,想来苦寻无果,不如返家寻求帮助,毕竟吴家有人脉势力,人多好寻。不料被瞒着带上了折剑山庄,明日我便会离开。”
“哦……”我忸怩了一会,“吾师兄,师姐的事我很抱歉……无尘已向无心阁飞了传书,来救师姐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是阁中属一属二的高手,定能救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吾师兄一声喝斥打断,他扬袖正准备指着我骂,又强忍了回去,不甘地收回手。
“吾师兄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不惧地扬起脑袋。
“好,”他点头,面上缓和许多,“于雨轩,有一些话作为师兄我想告诫你。行走江湖本就是茹毛饮血,一直以来,你都有人护着。前有闫嘉馨,后有君无尘,你的武功何时有过长进?不错,你有感应天赋,更应有应敌之策,至少可以自保,而不是一味地依附于他人。当日,若不是保你,凭芸芸的能耐她怎会遭此一劫?”
这话骂得我一脸懵。武功差我认,不会自保我也认,但我自认从不拖累别人。那日,我也是保师姐的命才跟妖说了假话,致使她被掳走。
“师兄的意思是我一无是处?”
“芸芸她也自小没了爹娘,靠着自己学医习武,入无心阁。每每艰险,她从不吐半句怨言……”
“吾师兄!”这次换我打断了他,“在你心里,我远不及你的木芸芸,一个天,一个地,所以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狡辩,非要把这屎盆子栽我头上。起初你怨我骂我,谅你心急我不想解释,并不代表这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当务之急是救人!罪魁祸首是那只妖!师姐被掳,无尘昏迷,眼下不应该好好商讨对策、合力寻妖吗?”
我何尝不想发泄?无尘昏迷,生死听天由命,纵我发泄一通又有什么用?我只佑他能活下来。
我第一次这样忤逆他,以往乖巧听话的模样荡然无存,在我心里,他也不是那个和善友好的吾师兄了。
四目相视,再无心悸。
“我不需要,”他剑眉愈蹙,“我不需要与一个无用之人为伍。”
不再多话,夹杂怒意的一甩袖,转身离去。
回来后,叶伊人团扇掩面,好奇探身看我,问:“怎么了?你们好像……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嘴一瘪:“没什么,无谓的争执。”
“看来这个吴樾……不怎么样嘛。”她眼一睨,饱含笑意,“你以前是不是喜欢他?”
“啊?”被一眼看穿,我很是尴尬,“你怎么知道?”
她莞尔笑了笑,领着我在一凉亭坐下:“于妹妹心思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先前目光残有柔情,方才回来时脸都快拧成麻花了,眼里只剩不屑。”
“有吗?”我摸上脸,才察觉现在还拧着眉,赶紧用手抚了抚。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更上心的是屋里躺着的那位。”
“无尘?”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好歹与他是生死之交,他遇了难担心他很正常。”
叶伊人一双明媚凤眸冲我微微一眯,眼里流光溢彩布满星云。她道:“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于姑娘眼睛透彻,爱慕情愫早从眼眶里跃然涌出。喜欢便是喜欢,回避作甚?”
她这一说,我开始反省自己,回忆往事种种,好像先前便有端倪,只是自己不愿相信。这一次他受伤,甚至昏迷,看他一眼心疼一次,之前掩藏的东西都溢了出来,真想剜块肉也要为他胸前的窟窿补上。
“我……”羞涩爬满脸颊,我垂头拨动着无处安放的小手,“或许真是这样,可是无尘比吾……吴公子还嫌弃我,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甚至能想到,一表露心意,无尘会没心没肺地揶揄一番。相处那么久,我始终无法触碰他真正的内心世界,仿佛砌了一堵高墙,固若金汤。
“嫌弃?为什么?”
我哀叹一口气,答:“我各方能力远不及他,资质平平,相貌平平,他是阁中多少姑娘的得意郎君?我攀上他?得先被那些女侠打死,不,每人一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想起方才吾师兄数落我的那一番,其实说的并无道理。
她以扇遮唇又轻轻笑了起来,好看极了,连身为女子的我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谁知她神色一变,一团扇打掉我手中的板栗糕。
“怎么了?”我吓的停止咀嚼,才觉自己失了礼数,见着食物自然而然地就拿起吃了。
她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再三叮嘱:“庄中的东西不能乱吃,以后除了我送过去的都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