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声尖叫,一掌拍飞火折子,拼命拢着只剩几块布的衣服。
重回黑暗。
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解了外衣丢给我,极不情愿道:“披上。”
我赶紧裹上,瞬间暖和多了。正想道谢,察觉到什么,仔细闻了闻。
衣服上带着独特的清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里均是铜墙铁壁,用蛮力出不去。”
“应该有机关,我们找找。”
于是,我开始徒手摸索起来。整个陷阱呈井状,底盘圆形,四面是严丝合缝的石壁。摸索了好一会,也寻不着机关。
“别找了,没机关。”
“你怎么知道?”
炎恩站在一旁丝毫不慌。
“若是有机关能出去,何必弄一个陷阱?”
“说的也是,”我叹了一声靠墙坐下,“那我们该怎样出去呢?”
该怎么出去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们两天两夜,我急得团团转,想了一切办法。这位爷倒是淡定,悠然自得地倚在一旁睡觉。
终于,他开口了。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我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有气无力地问:“你早说呀,是什么?”
“据我所知,这一地段连接着某位妖界君主的领地,我们可以从妖界绕道。”
“妖界结界?这里?”
我知道妖界七位君主拥有各自的领地,每一处领地均与人界相连,入口封印牢固,两方均不可轻易踏入。
“可这陷阱也就一口井那样大,怎么会恰好是结界入口呢?”
“结界入口是一片屏障,只要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裂缝重合相连,我们都可以借此离开。”
“你会进入妖界的法阵?”
“游历时从一位降妖师那里学过,你不会吗?”
我哑然,听倒是听过。阁中极少人习得,只因没人没事跑去妖界那样危险的地方,而且据说结界入口本身危险重重,九死一生。
我赶紧抱上大腿:“炎少侠炎大侠,那你赶紧施法吧,总比困死在这强,我,我……”
我真的好饿啊。
即使现在眼前有一堆草我也能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他念了个诀,顿时一道金光波及四周,不远处亮闪两下。
“果然有个裂缝。”
“那赶紧吧。”
“不过……”
“不过什么?”
我感觉他的目光投了过来,他道:“妖界危机四伏,只能赌上一赌,于姑娘,你可想好了。”
“总比饿死在这强啊。”
我已经饿得两眼昏花。
炎恩抽出背上重剑,在地上画了个咒阵,嘴里念念有词。
渐渐,咒阵发出一道金光包裹住我们二人,铁壁出现一道裂痕。
微弱的光亮溢出,似有流光波动,包裹着什么。
“这是什么?”我惊愕在原地。
“结界。”炎恩倒是淡定,手一挥重剑劈向裂痕砍出一道黑洞,拎起我扔了过去。
我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似乎被蹂躏挤压了一番才最终掉落在实地上,头晕目眩地干呕起来。
可刚想缓口气,身子再次被拎起跑开老远,丢在了一棵树上。
我慌忙抱紧身下不怎么粗壮的树枝,埋怨这个将我提来提去的男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却不慌不忙地手一指前方:“你看那!”
正前方,也是我刚刚落地的地方,已被烧焦击出了一个大坑。而此附近有一面满是血红眼珠的无形墙面,眼球四处转动时而射出红光击杀附近生物。墙面上,一道小裂口正在慢慢愈合。
那个裂缝正是我们突破冲进来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一面便是妖界的结界,当初神妖大战后签订合约,设立结界瓜分人界,为保人界安全所以天界亲自设立这结界,避免妖魅霍乱。只可惜,如今天界没落,这结界不如以前结实顶用,否则也不会有你们无心阁。”
原来如此,我放眼望去这望不到边界的结界,是挺恐怖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狐疑地看向他。
“走南闯北自然知道,你一个无心阁降妖师竟会不知?”
他的语气尽显鄙夷,我这才觉得这些天的相处,这人的性情愈发变得古怪,倒和某个人挺像的。
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通过了这结界,这里便是妖界了?
我环顾四周,阴沉昏暗,毫无生机,丛林遍布,高耸入云的树木似乎遮住了光亮。
刚想询问如何从这里绕回人界,树下人影攒动,我们慌忙贴紧树干,屏息望去。
只见两名侍卫穿着的人拦住华服男子与仆从二人,躬身行礼:“长君主,请恕吾等冒昧,您已越界,还请退回。”
那蓝衣华服男子举止儒雅,俊逸非凡,面上时刻保持着微笑,话里却是满含讥讽:“方才有人闯了这结界,我不过关乎妖界安危前来查看,你们做护卫的不去抓擅闯者反倒拦我。啧,二弟长年不在领地,不顾妖界存亡,规矩倒是一个未落。”
两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姿势未变。
“二君主特地叮嘱,还请长君主海涵。”
“哦?”蓝衣逐渐逼近,气势凌人,募地摁住了其中一人的肩膀,面上笑容不减,“尽管主子不在,当狗的倒是做的挺称职。”
下一刻,他手上一用力,被摁住肩的侍卫面部极部扭曲,失声痛叫起来。只听咔嚓一声,尽是骨头散架的声音,整个身子倒地不起。
另一侍卫被吓得不轻,连忙叩首,直呼饶命。
蓝衣掸耽衣袖,语气慵懒:“行了,不为难你们,我也不是随意找茬的主,只是擅闯者……”募地,他的瞳孔紧缩朝我们的方向直射而来。
我后脊一凉,渗出冷汗。
“愣着做什么?快逃!”
只听“嗖”地一声,炎恩已跃上十几米外的另一棵树三两下不见了踪影。
我也想逃啊,如果可以,何止跃一棵树,我甚至想直接飞着走。
等不及我纠结,蓝衣以掩耳不及之势腾空跃起直飞向我,一只大掌朝我命门盖下。
咫尺间的四目相对,他手上的力道竟然骤减,甚至偏离了位置。
我赶紧弯腰闪过,差点闭眼归西,抄起月影刀随着身子下坠划树做缓冲。刚勉强落地,蓝衣已挡在我身前。
我撒腿便跑,可哪是他的对手,他可是用飞的,三两下追上一袖子将我扇趴下。
“啧,好大胆的丫头。”
说罢,他抓起我后领就要将我拎起来,我一个激灵反身嘴里念诀指尖染血点在他眉心处,一道血光击中将其弹开,弹开之际我旋身脱了被他拽住的外衣,顾不上大半肌肤裸露在外的羞耻继续逃离。
果然平时和子兮学学道法念诀还是有好处的,第一次以血为符好在惊险逃开。
蓝衣晃了晃脑袋,眉间一蹙,飞身追来。
我边逃边用方才手心渗的血画符念诀,以刀划开做线向后甩去,血线连于密集的两树之间阻拦紧追不舍的蓝衣。
他俨然怒了,站定不追,却是双手一挥,成片的树林随之摇晃,落叶飞旋成形如蛇,横穿过道道屏障直击向我。
“啊!——”
一声嘶心裂肺的嘶吼响彻丛林,无数树叶如刀刃划过我的肌肤,强大的冲击力与剧烈的疼痛令我应声倒地,本就单薄的衣物更是划开了数条口子。
眼前落下一双精致的蓝云纹锦缎短靴,我的下巴被人抬起对上一双狐媚眸子。
蓝衣弯眼一笑,看起来温柔似水,眸里却是瘆人狠毒,手上的力道更是足以捏碎我的下巴。
“小丫头有两手,是无心阁的道崽子?啧,这双眸子倒是很像一位故人,忍不住想挖出来看看。”
口吻似在开玩笑,但是另一只手已然抬起做出抠眼的动作直戳而来。
一股厉风停在眼前咫尺却被另一股劲风打断,有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掌风而至,将他推了出去。
“咳咳……”我被吓得呛了血水,缓缓抬起头,挡在身前的是一座“大山”挺拔背影。衣袂翩然,墨发如瀑,逆着月光的通体泛着希冀煇光,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
每每任务遇险,被妖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都是他挡住致命一击绝地反杀。
“无尘?”
我艰难地唤了声他的名字,他回过身,确认是那张棱角分明的无暇容颜。
刚想再说什么,他竟大力挥下我的后颈,我头一懵,被打晕了。
树影婆娑,叠着两个对立的影子。
侍卫与蓝衣随从相继赶来,见到二人均不敢上前,站得远远的。
蓝衣笑意依旧,道:“二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无尘回敬一抹冷笑:“大哥好闲情,未经通报便擅闯我的领地?”
“你长年不在,如何通报?大哥不过是好心,察觉有擅闯的凡人,帮你铲除罢了。”
“她是我带来的。”
“带一个凡人作甚?”
“与你无关。”无尘步步逼近蓝衣,声音范围仅在彼此二人之间,“兄长与其在那件事卯足力气讨父上欢心,不如多下功夫增长功力。”
蓝衣笑容一僵,手在袖下攥紧。
“二弟说的是,父上整日忧心,我不过为此分担。再者,他偏爱的也不是你我二人,听闻最近三弟的功力又有了大突破……”
“甚好,”无尘打断他的话,“如此,大哥要操心的事更多了。”
蓝衣的脸阴沉更甚。
“既然是误会,大哥还请速速离去!”无尘返至晕厥女子身前,唤了声:“左右,南北!”
侍卫听闻忙奔上前,拜了一礼,颤威着瞄了一眼蓝衣,埋下头支支吾吾:“君……君主,左右刚刚被卸了骨架。当,当下……”
无尘眸子一紧,回身望向蓝衣,立刻明了事情原委。
蓝衣依旧皮笑肉不笑,道:“二弟不在,大哥只是代为管……”
话音未落,顷刻之间,一道厉风卷向蓝衣身后的一名随从,伴随着凄厉惨叫,随从痛苦倒地。
蓝衣的笑容回身望见被卸去胳膊的贴身随从,再也维持不下去脸上的假笑,厉喝:“你!”
“互为管教,还礼了。南北!”
“在!”
“带上人,我们走。”
名唤“南北”的侍卫翻过地上的女子打算扛上肩,却见衣衫褴褛香肤尽露。可也就瞥见了一眼,被眼疾手快的无尘披了衣,自己横抱起来离去。
见主仆身影在丛林之中逐渐消失,蓝衣的恨意愈溢愈浓,达到极点却化成了一阵笑声。
“君,君主……”随从战战兢兢地试探问着。
蓝衣渐渐敛住笑声,眸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潭,字字狠厉:“堇辰,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