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
她眼神恍惚了一下,瘪了瘪唇:“这是规矩,知道了吗?”
尽管依旧不解,我还是照做点了点头。见我乖乖吐出还未入喉的糖渣子,她才松口气,起身愈走:“于姑娘,还没带你好好参观一番呢,走吧。”
我连声答应,跟在她的身后。
折剑山庄虽大,但吃食休闲之地仅占一半。经过一道长石子路后,后庄之地别有洞天:两座高耸入云的铸剑阁、藏剑阁矗立相对,只是大门紧闭,颇为神秘。后方紧连一片竹林,石墙相隔。
“这一片是庄中禁地,只有爹爹与他几位徒弟可以出入这铸剑阁与藏剑阁,这么多年连我都未踏足。折剑山庄铸器之术江湖闻名,虽少但精,这其中蕴含着颇多门道,属独门绝技,所以爹爹不喜外人。”
“我明白,”我指向几处圆形月洞门,“这几扇闭门后好像都有石子小路蹿进竹林,是什么地方?”
“哦,有些庭院不方便安排于庄中,一处家祠、几处别院、其中一处通往李大夫的住所。”
“原来如此。”
正要离开,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某处闭门响起,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开门跑进来,被叶伊人叫住。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小、小姐……”那丫鬟喘了口气,“少爷、少爷他……”
话音未落,叶伊人脸色骤变,冲去小门,我来不及问,只跟了过去。
门外小路直通竹林深处的一处别院,刚见着别院大门,便听见凄厉的惨叫如同狼嚎般一声接一声,回荡在山林之间。叶伊人匆忙赶了过去,不顾形象地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好几次险些摔着。
院中的小秋千下,一个小身体在奴仆的控制下拼命挣扎,圆圆的小脑袋肉团似的五官,神韵模样倒是和叶伊人七八分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此时的小身体哭花了脸,衣服头发更是凌乱,他一直在嘟囔着:
“蛇……蛇……大蛇!”
叶伊人一把将他抱住,顿时失了眼眶,平日的傲气荡然无存,哭得梨花带雨。她摸着小脑袋安抚。也许只有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她才展现柔弱的一面。
“清儿莫怕,姐姐在这……”
这是叶伊人的弟弟,山庄二公子——叶清。
小身体倒是心甘情愿地扎在姐姐怀里,哭的眼泪涕水毫不客气地摩蹭在叶伊人干净的袖子上。
我站在不远外,默默看着这一幕,觉得心疼。虽然我并无兄弟姐妹,但是佳馨待我如妹妹,流浪江湖多年,一直做为姐姐一样照顾我,让我不禁感慨。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清儿的?”叶伊人一边安抚一边痛斥身旁的侍婢。
“小姐,二公子近来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啊。”
“束手无策?李大夫呢?”
“叶小姐。”说曹操曹操到,李大夫挎着药箱姗姗来迟,吩咐着身后的两位药童扶二公子进屋诊脉。
我恍然,原来李大夫长期住在折剑山庄是为了替二公子治病,只是痴傻之症乃是千年疑症,难以治愈。
倒是一位药童怪异的装扮引起我的注意,之前李大夫并未带着他。简衣束发,却戴着遮了半边脸的面具,眼神飘忽。也许我盯着他看得明显,他回应着瞥了一眼我,意味深长。
我和叶伊人守在屋外,她向我介绍了这位命运悲凉的弟弟。
折剑山庄二公子叶清是叶宸的独子,刚满七岁,从记事起便患痴傻之症。为治怪病求得清静,搬至僻静别院,由李大夫全权治疗。只是这病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严重,近来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说。
说着说着,她的眼里再次噙满泪:“他是折剑山庄的独子,常理来说是要继承家业的。可他的情况只能待在这里,如果这病永远治不好,他将在这牢笼困一辈子。”
我心疼地看着她湿润的眼,明明难过却强装镇定,语气平静而无奈。
忽而她背过身快速拭去眼角溢出的泪,强颜欢笑:“于姑娘,都是些家丑之事,让你见笑了。”
“不不,”我连忙摆手,“怎么算家丑呢?只是运气不好受了这病痛折磨,有你在,他一定会好起来。”
“谢姑娘吉言,只是……”她望向房门,眼神迷离哀伤,“怕他时间不多了。”
“为何?”
“我们家族独门秘技传男不传女,爹爹只有清儿一个儿子,可他因为有病在身,爹爹实属无奈,又不愿再娶,所以尽力栽培收养来的徒弟。其中一位天姿聪颖,甚得爹爹喜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传得衣钵。”
“这位徒弟是有什么问题吗?”听起来她好像并不喜欢他。
她皱眉缓缓开口:“他叫元靖,住在铸剑阁中,深入简出,我只见过寥寥几次,但是……每一次都令人生畏。”
“他怎么了?”
“他长得瘦弱阴柔,周身散发着骇人邪气,性情阴晴不定,暴戾狠毒。见他的几次,不是在训斥下人便是在捕猎蛇虫,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连我都心生惧意。”
“捕猎蛇虫?”
她点头称是:“听说他爱好捣鼓五毒。”
中原不比家乡,家乡瘴气弥漫,盛产五毒,所以蛊娘颇多。但是中原爱倒腾这些的算是异类。
“方才……我听二公子嘴里念着‘蛇’?”
此话一出,她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查看四下无人后,低声道:“所以……这是我最担心的。若是这个人心术端正,爹爹传位于他也没什么,我与弟弟只求个安稳。可是近两年清儿嘴里总是念叨着‘蛇’,我实在担心……”
“你有没有找过他?”
她无奈摇头:“他几乎只出入铸剑阁,很难碰上,而且我尚无证据,也不能一口咬定是他干的。这院落已经四处洒了雄黄粉,我和下人也从未见过半条蛇出落。我实在不清楚清儿说的‘蛇’到底在哪。”
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若叶小姐信得过我,我尚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