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内,白眉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伸直了身体抻着腰发出几声舒服的呻吟,这觉睡得真是舒坦,刚要翻身下地就看见一张猫脸出现在眼前,正懒洋洋的盯着他:“终于醒了,酒鬼。”
白眉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又见芸京也在旁边的桌子上靠着,铁青着一张脸仿佛要吃人,白眉不解道:“呦,你怎么来了,事情解决了?”
芸京听他话中之意果然是知晓一切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出那只乾坤袋质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请问道长您和蓬莱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眉愣了愣,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果然不见了,挠挠鸡窝似的头发一脸的烦躁,决定不再隐瞒,“其实,我俩是同门。”在芸京的吃惊下讲述起了百年前的曾经。
白眉和蓬莱是在逃难中结实,当时一场洪水淹没了不计其数的山岭与村庄,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和哀嚎,洪水退去后可怕的疫病紧跟着泛滥,方圆几百里几乎全部遭了殃,官府为防止疫病继续蔓延,便下令一把火将所有的人活活烧死,白眉就是从火海里爬出的的幸存者,当时的他年仅十二岁,顶着一只破缸滚进了水沟里,才得以活命。
孤身一人的他无处可去,便想起了村里老人说的话,天边往北有仙人足迹,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本事,若是能成为仙人门生苦练修行,那就不用再受人间疾苦。
白眉打定了主意便一路向北而去,乞讨的路上认识了蓬莱,当时他差点被饿死,白眉便在人家门口磕了无数个响头,才得来一个馒头救了他,之后两人便结伴而行,忍着冬寒酷暑病痛折磨,整整徒步三年方才来到那座如梦似幻的仙山。
仙山名叫灵枢,山体高耸入云直冲九天,整个山头都隐藏在云雾里瞧不清楚,一弯彩虹从天边悬挂绚丽夺目,许多只仙鹤不断的在跳跃戏耍,偶有仙人御剑飞行而去,潇洒利落的姿态实在美丽。
两人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想尽办法想要上去,却没想到灵枢山四周皆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眼看心心念念的仙山就在前方,却永远触不见摸不到,这种失落与打击实在是残忍,只能日日看着那些白衣修士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却无可奈何。
但两人并没有放弃,而是想出各种鬼点子逼那些仙人下来,白眉砍了几段竹子做成简易的笛子,开始呜哇呜哇一通乱吹,惊的林间鸟儿满天乱飞,连着好几天,本以为那些仙人被扰的烦了兴许就会下来,谁知迎来的却是一场大雨,浇的他们躲在山洞里出都出不去。
第二天,白眉见蓬莱又砍了许多竹子回来,便劝道:“他们会下雨,这招行不通。”蓬莱只是笑着,又用了一天,竟然造出了一把弓箭。
那天,灵枢山刚好在举办一场盛会,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神仙数不胜数,所乘坐骑也是千奇百怪,一群群的自带霞光,场面十分震撼。
蓬莱搭箭便射,却连一半的距离都射不到就落了下来,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就在二人沮丧之时,一只仙鹤不知从何方飞来,刚好落在不远处的河边饮水,蓬莱见状立马一箭射去,那仙鹤呆头呆脑竟然被伤了腿,在地上挣扎着想要飞起来。
二人立马跑过去骑到了它的背上,死死拽着它的羽毛,任由仙鹤如何在空中翻腾着也不撒手,狂风呼啸着抽打在他们的脸上,终于,连人带鹤重重的摔落在灵枢山上。
当时的场景可谓是震撼,盛会之上全都是八方仙人四海神君,个个锦衣玉带高冠华袍,手持玉杯饮酒仙气飘飘,谁知气氛正浓时,忽见一只仙鹤带着两个衣着褴褛的少年从天而降,砸在了摆放圣果的冰台上,顿时现场一片狼藉,众仙哗然!
之后,灵枢山圣君并未计较他们伤害仙鹤之罪,反而看在他们有如此坚韧的心性上破例收他们为徒。
听到这里,芸京奇道:“如此看来你们的关系应该是很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蓬莱怎会变成今天这般无恶不作?”
白眉不停的叹气摇头,似乎极为自责,拿起酒壶想要灌上一口却是空空如也,气的瘫倒在床上彻底躺平了。
之后,白眉和蓬莱便留在灵枢山做了圣君的关门弟子,他们的关系就如同亲兄弟一般,从未生过任何间隙,直到大约七百年之后,圣君需要闭关修炼,时间可能要长达十几年之久,所以需要一位新的圣君来处理灵枢山上的一切事务,候选人自然会先从圣君的关门弟子,白眉和蓬莱二人身上选取。
起初第一轮比试,以双方修为强者取胜,两人大战三天三夜直到精疲力尽才罢休,最终打成了平手,还躺在小河边互相吹捧打闹。
问题就出在了第二轮,双方需要背负千斤巨石从灵枢山底一寸一寸爬上来,不得借助灵力或者任何帮助翻越。
爬到一半时,两人的手脚早就已经磨的血肉模糊,钻心刺骨的痛鲜血流的满身都是,白眉看着蓬莱心无旁骛只顾往上爬,手上的血一滴滴砸在眉骨上,和汗水混合起来一缕一缕的流到了下巴上,可即便如此也不舍得浪费一分一秒去抬袖擦一下,白眉看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何必呢,为了一个圣君之位,如果这一轮还是平局,下一轮指不定还得遭什么罪,干脆不当也罢。
索性直接装作力竭的样子贴在山壁上休息,等蓬莱什么时候爬上去才弃石直接飞回了山上。
圣君已经在山顶等候,蓬莱坐立一边,白眉一屁股坐了过去装作十分遗憾的样子:“输了输了,师父,徒儿输得心服口服。”
圣君独自打坐不发一语,时间飞逝转眼已过几日,白眉都觉得屁股要长毛了,蓬莱那家伙倒是坐得住,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没人和他说话真是要烦死了。
悄悄捡起一颗石子冲蓬莱丢了过去,如愿的看见对方睁开了眼疑惑的看着自己,白眉一脸嬉笑,无声道:“恭喜啊。”
蓬莱看着他依旧没心没肺的笑脸,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在二人打闹之时,圣君睁开了眼睛,缓缓问了一句:“你们二人谁胜谁负?”
白眉和蓬莱对视一眼,白眉率先举手:“是我输了。”
圣君又道:“输在何处?”
“呃……”白眉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蓬莱在一旁解释道:“师父,都是白眉让我的。”
圣君又问:“他是如何让你的?”蓬莱看了看白眉,没有作答。
圣君望着天边云霄,心神逐渐飘向远方,声音若隐若现的响起:“输赢其实并不重要。”
思绪回到现在,白眉想起曾经的一切似乎都觉得非常遗憾,弯着腰坐在床边不停的叹气:“之后,师父说蓬莱胜负心太重便将圣君之位传给了我,从那以后蓬莱就一心钻研奇门法阵,不再愿意见我,我知道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芸京听着他静静的说着,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自责,猜测道:“所以,蓬莱就离开了灵枢山,开始修炼歪门邪道?”白眉看着窗边照射进来的阳光,像极了决裂那日蓬莱凌厉的剑势。
当他得知蓬莱叛逃灵枢的消息后,整整追了他几天几夜,他想告诉蓬莱,他对圣君之位没有一点兴趣,甚至可以让位,可当他把这些话都告诉对方时,蓬莱却仰天大笑,笑的那般狠决充满了怨恨,“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白眉,你以为你的那一丁点善心能够干什么,施舍我吗,让我对你抱有感激之心,感激你把圣君之位让给我吗?太好笑了!”
汹涌澎湃的狂海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空阴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迎头砸下吞灭世界,蓬莱持剑身处海啸中央却丝毫不为所惧,厉声质问白眉:“比试之时你为什么停下来,是觉得我赢不了你还是根本就看不起我?”
白眉慌乱之间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更好的解释,“我当时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争了,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当,你来当我没意见。”紧接着又劝道:“蓬莱,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你千万不要因为一念之差犯下大错,只要你跟我回去见师父,我们可以重新比过。”
岂料蓬莱看着他笑的更癫狂了:“不必了白眉,现在此刻,我要你出剑与我一战,谁生谁死就在今日。”不待白眉反驳,便已提剑而来。
白眉和芸京说了一切,这些事情憋在心里不知多少年了,原本以为说出来会好受些,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即使过去再久,当初那份沉重的心情依然延续至今。
芸京见他低着头从未有过的消沉,也知他心里难过,所以说话声音也柔和了些:“看来,你们依然打了个平手。”
白眉苦笑着摇摇头:“其实那日我心不在焉根本不可能全力而战,终是蓬莱手下留情了,否则他最后一剑也不可能只是把我打入海底。”
花狸猫在一旁听的快睡着了,在它的印象里,蓬莱永远都是那个残忍嗜杀的冷血怪物,没有一丝温度。“现在还是解决眼下之事吧,那女鬼似乎也有话说。”
芸京这才想起正事,整顿心情过后将乾坤袋抛给了白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