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京跑了好几圈才发现,这座山根本就是一个幻境,所有的美好景象都是虚无的幻影,用手去触摸,甚至能摸到坚硬的结界壁,敲上去咚咚直响。
这座山上除了那颗海棠树,还有树下的一间小草屋,其他的竟然都是假的,就连整座山都是用法术变出来的,四面环绕的结界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她困在其中,无论芸京如何施法攻击敲打都纹丝不动。
看着睡得正香的那位老者,芸京不由的心里升起一丝畏惧之意,能制造出如此厉害的结界,想必修为定是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厉害的人物干嘛要针对自己。看着手里的草药,想着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回去,谢意想必都着急了。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火烧了起来,又气又急的冲上去疯狂摇着那把躺椅,想把对方叫起来。
“你醒醒,快放我出去。”
谁知那老者睡得正酣,呼噜打的震天响就是没醒来的样子,芸京又捏着他的脸,揉搓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搞了半天还是没有用。
正自苦恼,见他怀中抱着那个装酒的葫芦抱的死紧,似乎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脑子里顿时想出一个主意。
给那酒葫芦的底部刺穿了一个手指大的孔,酒水就全部漏了出来,一股股哗啦啦的流了他满身都是,转眼间将怀里的衣服和裤子全都打湿了。
这招果然奏效,老者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酒香,忽然感觉不对,猛的睁开眼睛低头看,“哇”的一声鬼叫,原地蹦了起来。
“你个死丫头,好端端的戳烂我的酒葫芦干嘛!”心痛的扭曲着脸摇了摇葫芦,哭丧着道:“完了完了,全没了,这下没得喝了,可惜了我上好的花雕酒啊。”
哭丧了半天,气的指着芸京大骂道:“死丫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芸京见他冲自己吹胡子瞪眼,笑的前俯后仰,“谁让你无缘无故把我困在这里的,你到底是谁啊?
老者气的头发都炸了起来,看着自己的酒葫芦惋惜了半天才哼了一声,狠狠白了她一眼,摆出一个无比嚣张的架势:“老夫道号白眉。”
道士!芸京一听他是道士,登时露出几分戒备之色,毕竟自己是妖,这人如此厉害,万一他要收了她,恐怕今天就凶多吉少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白眉嘿嘿一笑:“你放心,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也是为别人好。”
芸京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缠着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白眉被搞得烦了一拍大腿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呢,你一只不足三百年修为的小海妖整天和凡人混在一起,哪天妖性大发就会害了别人知不知道。”
芸京立马不乐意了,自打她来到京城,一门心思全扑在谢意身上,什么时候想过害人,更何况还做了不少救人的好事,怎么就妖性大发了。
皱起眉头叉着腰开始与他争吵:“你厉害,你厉害怎么不去除了那些妖魔鬼怪,知不知道京城里陆陆续续的死了多少人啊,要不是本姑娘打死那些妖精,它们还在作祟呢,你怎么不去除了它们反而找我的麻烦,我伤天害理了吗,我索人性命了吗,你说啊!”
“呃…”白眉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无法反驳。
芸京又乘机反讽道:“道行再高有什么用,看着它们为祸人间而不阻止,你和蓬莱有什么两样,我看道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番话其实更多的是气话,但也是她的心里话,再加上一直担心着谢意,情急之下,话就全都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了,说完后又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白眉苦恼的挠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蓬莱,那就更应该明白他想干什么,这结界是我用毕生心血凝结而成,你藏在这里是最为安全的,剩下的事儿就由我来处理。”
芸京听他的语气并无敌意,而且似乎确实是在为她着想,心中顿时软了下来。忽然又想到身上的那颗千年尸头,连忙取了出来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去先把它解决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白眉疑惑的接过乾坤袋颠了颠,皱着眉头点点头:“嗯,果然是个棘手的家伙,”
芸京见他上下左右的翻腾着,脸上满是愁色不发一语,眨了眨眼猜测道:“您,该不会,也没办法吧?”
白眉听了假意的咳了几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它也算是个可怜人,新婚之夜被自己的丈夫砍下头颅,死后尸体被切碎喂了野狗,头颅扔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上千年,怨气太重故而修成尸妖。”
芸京听完只觉得甚是残忍,“她的丈夫怎会如此对她?”
白眉叹气道:“这世间之事很多都是讲不清楚的,可能是有什么仇怨吧。”
这得多深的仇多大的恨,才能把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此残忍的杀害,芸京此时才忽然觉得,有时候人心比任何妖邪都要可怕。
“可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带着它啊。”芸京十分苦恼的问:“你这么厉害,难道就没什么办法帮帮它吗,比如超度一下或者是…”
白眉冷着脸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大罗金仙吗?”
说着又抖了抖乾坤袋道:“如果再早三百年我还能送它一程,可如今它吞噬了诸多性命,背负累累血债,千年来的怨气已经将它完全侵蚀,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戮,无需再救了。”
芸京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这样镇压?”
白眉摇摇头:“倒也未必,只需要找到它的弱点。”
芸京不由翻着白眼,这还用你说,我就是找不到才问你的。
“行了,你赶紧放我走,谢意要着急了。”
白眉一屁股躺在躺椅上,笑的那般无赖:“说了,找弱点,找到你就可以走,我不拦你。”说着就要开始睡大觉。
“你!”芸京气急看了看四周,弱点,这铜墙铁壁似的结界哪有什么弱点,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只有这座茅草屋这棵树,还有就是…这把竹子制成的躺椅。
白眉躺在上面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白玉般的海棠花瓣落在他的头发眉间,睡的一脸享受。
芸京气不打一出来,冲那躺椅踢了一脚,“让你睡。”
谁知,这一脚下去以后,身后的结界忽然破开了一个口子,悠悠荡荡闪着七彩的光芒,竟然无意中找到了结界的出口。
白眉也被她踢醒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结界出口又看了看芸京,似乎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芸京呵呵笑出声,得意的冲他仰着下巴摆摆手:“我先走了。”
刚走出几步,就听白眉在背后叫住了她。
“丫头。”
芸京以为他要耍赖,回头看他:“你说的,找到出口放我走。”
白眉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反而非常认真的看着她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的决定将会影响许多人的未来,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神,芸京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指尖的草药包勒红了她的手指,麻木的感觉一丝一丝的跳动着,将她的思绪逐渐拉了回来。
“道长,你认识蓬莱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眉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问,揪了揪胡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芸京忽然笑了,“道长觉得,今日你我的遇见,是天意还是巧合。”
白眉不答,芸京抬头望着天微微笑道:“十年前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情景,既然因已经种下,那果便成了必然,逃避我不会。”
芸京晃了晃手里的草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儿先走了,你的酒改天赔给你。”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白眉心里暗暗道,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忽然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要上好的花雕,仙鹤楼的!”
说完捏着下巴看了看那把躺椅,自言自语道:“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思虑半晌,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天意啊。”
出了结界,芸京灵机一动,在结界口埋下了一颗自己的珍珠,毕竟白眉这么厉害的人,万一以后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或许可以来找他帮忙也说不定。
回到谢府时,谢意果然已经着急的硬撑着要出门寻她,谢童怎么拦都拦不住。
刚出了屋外,芸京就回来了,谢意一把将她搂住,担心的问道:“你去哪里了?我都快吓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芸京嘿嘿笑着将他扶回屋里,“碰到个白胡子道长,就耽误了些时间。”
谢意一听立马紧张的问:“道长?那他有没有看穿你是…”想到谢童还在身侧,便没有说出口。
芸京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忽然,谢童瞪大了双眼惊奇的问:“是不是一个脏兮兮像乞丐一样,白头发白胡子的道长,性格古怪还爱喝酒?”
芸京奇道:“你怎么知道?”
谢童这才把前几日无意中认识那位道长的事情说出来,那日他从仙鹤楼买酒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乞丐,非说他是法力高强的仙人,下凡来寻有缘人。
还说谢童平日积德行善日后必有大福报,夸的他是激动万分,只是那人突然转口又说他近日有血光之灾,如若不破将会大难临头。
谢童也是见惯了一些假道士坑蒙拐骗的,尤其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个乞丐,半点道士的样子都没有。
但听他说只需要用手里的花雕酒,把他那个酒葫芦装满就可以免灾,本着将信将疑的心也就答应了,毕竟他经常帮公子买酒,偶尔偷喝也是时有的事儿,谢意即便看出了也不会说什么。
之后,就给了他那个脖子套的圈环,拿回家里后他怎么看怎么像套牲口的,还以为被骗了,那日被谢意拉着非要去城外李园时,害怕之余就套上了,管他有用没用,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谁知,正是这个圈,危急关头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