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流光,清瘦如竹一样的俊秀少年立在月下,手执一把碧玉铸就般的剑。
忽然,他开始动了。
腾转挪移间,时而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时而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唯曳出一点剑光告知其存在
剑光如月之清辉一般,映得少年越发清俊。
“前辈,我剑练得可有长进?”
顿缨停了动作,恭敬请教闲渔子。
杨彦坐于屋中七年有余,周围摆了数重聚灵阵,一月换一次灵石,至今还在打坐,一次未醒。
闲渔子不好抛下他不管,便留在观中教顿缨与常无习剑。至于时诲,他已经下山去寻元婴劫内容了。
闲渔子是会剑的,只是她会的剑,是道剑。
不过剑法上她也能指点几分。
闲渔子品一口茶,道:“自然有,你的剑意隐约要出来了,只是你尚心性未定,我建议你不要这么早就给自己定一个发展方向。”
“另外,我劝你收敛下剑光。”
顿缨好奇问道:“为何?”
闲渔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道:“你可要观我舞剑?”
“请前辈指点。”
顿缨说着给闲渔子让出了空。
秋叶飘飘悠悠落在女子身侧,她骤然间仿佛身入了天地一般,秋叶是她,明月是她,万物都是她。
她抬起了手,麻衣宽大的衣袖堆叠下去,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
手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有。
她沉下身心,手中遥指庭中古树,但见秋风中古树生新芽。
一切又犹如幻象一般褪去,天色黯淡,云起雷鸣,手中收拾清光,万法消藏。
“悟理而觉,闻道而行,我有一剑,强名含光。”
闲渔子清吟一声,取过顿缨手中宝剑,宝剑眨眼间消失在她手中。
她刺向顿缨,顿缨却浑然不觉,她一剑斩向古树,古树犹在风中挺立。
“视之不见,运之无有,此是剑之终道。”
话罢,手中碧剑缓缓显出,清光不再外显,反而收藏其中。
“炼剑者,先收精华,多谢前辈指点。”
顿缨跪下磕了一头,接着双手接过碧剑,盘坐庭中参悟起来。
“前辈…果真修为高深,小道真不知何其有幸,得以让前辈指点弟子时允我在一旁旁观。”
常无行上前来,向闲渔子深深一揖。
“你观得,便是你的造化机缘,你可要在我眼前试一试剑?兴许我也能帮到你些许。”
闲渔子饮罢杯中茶,摇摇晃晃的起来。
常无问道:“前辈可是头晕?”
“我喝醉了。”
“在何处喝醉的?为何前辈身上没有酒气?”
闲渔子嘿嘿一笑,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早就在梦里喝醉了,从未清醒过啊”
“道长救命!道长救命!求道长救救我女儿。”
常无闻声,去开了院门,一脸无可奈何道:“居士,倘若儿女生病,要找大夫,观里没有道医…也不知你如何打听到我这荒僻道观的,真稀奇见儿…”
院外跪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着一身粗布裙袄,模样粗壮,跪在院门外咚咚咚磕头。
常无扶了女子起来,让她坐在石凳上,问道:“到底有什么事,居士找到我这里来。”
闲渔子递过去一葫芦:“道友…姑娘喝酒吗,喝点酒慢慢说。”
顿缨上来拉住闲渔子:“前辈你可让人省点心吧…”
姑娘抽噎着,谢了众人,摸一把眼泪道:“我丈夫死的早,留下一个女儿,婆婆嫌女儿占着一个碗,将我闺女卖给几个妖人…
我打听了,他们都是拿童男童女炼丹用的…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寻遍了附近寺观,都没大师能帮我,听说这儿有位真正有道的大师,我…我就求求您了,您帮帮我吧,再拖下去,我女儿怕是真成了丹药了…”
常无捋捋胡须,道:“斩妖除魔是我辈之任,你且说说这伙妖人藏在何处?”
“我…我不甚清楚,只知道附近有一处山,山里鸟兽具没有,听说是一群妖人的窝儿…我忧心女儿,独自去探过…应当是那儿了…”
“哎…母亲为了孩子,竟能以凡人之躯做到如此,只可恨我不是女…人。”
顿缨独自叹息道。
“叹啥子气啊,你家里人逼你成婚,你这不是跑出来了嘛,我跟你说,你要是能不吃肉,可以出个家试试,出了家回去找你家人,让他们懵逼去吧。”
闲渔子拍拍顿缨肩膀。
顿缨叹一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待我收拾收拾,你带路去那处地方。”
此时常无已做下了决断,进屋寻摸法器,拿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与一众朱砂糯米,黄符铜钱。
这些黄符之上,竟有着点点灵光。
闲渔子好奇问道:“你去斩妖除魔?我能跟去瞧瞧不?近日有些闷得慌。”
常无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一说。
这么一来,顿缨也要跟去,斩个小妖魔,愣是连曾经的真仙,离俗的高人都出动了,真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闲得蛋疼还是闲得胸疼好。
众人行在坎坷崎岖的山路上,翻过了这几座山,又走过一个小镇,又过了两座山,这才到了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昏了又亮,亮了又昏,姑娘已是腿脚酸软,却依然撑着身体走路。
其余几人身上都有修为,自然不惧走路,之所以走这么慢,也是照顾姑娘的速度。
天色昏暗,山林中仿佛有鬼魅寄居一样阴森恐怖,姑娘腿脚发颤,却依然一步不停。
顿缨缀在众人身后,暗自抹泪,似是被触动情肠。
常无查探一会,道:“这里,确实有邪气。”
“往里走,里面藏着个异空间,有个邪修门派在这里。”
闲渔子闭目半晌,道。
“冤孽气很重,他们怕是作恶多端。”
说着,闲渔子一扬手,空间被她撕开一个大洞。
她问姑娘道:“那个邪修门派藏在里面,你要进去吗?”
姑娘腿都在打颤,但依然坚定地点了头。
众人进去后,大洞自然愈合了。
邪修的门派却并不阴森,反而有几分仙家气象,来往的人也都是白衣广袖,比精神病院逍遥宗还像名门正派。
常无进去了,比那凡人姑娘还怂。
整个宗门里,虽然人不多,但最低修为就是筑基。
“每个人身上冤孽气都很重,顿缨,你出去施展一下罢,记得留活口拷问他们炼丹的处所。”
闲渔子拍拍顿缨肩膀。
顿缨手一哆嗦,低眸看向自己手中的竹剑,道:“好…”
说罢话,他提剑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