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周还了锅,准备回水边拿东西,向闲渔子告别。
他今天受益匪浅,需要回去好好思索思索闲渔子对他说的话。
因此他不打算再砍柴卖柴了,决定拿上筐子直接回山上的住所。
远远的他就看见方才的地方空无一人,连死不瞑目的鱼汤柴火留下来的痕迹都消失了。
他向周围看去,发现方才那处再往上一些的位置,闲渔子似乎站在河的紧边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眺望着什么东西。
陆周快两步过去,还未走到她身前就看见闲渔子从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
他知道闲渔子估摸着是得道的人,但没想到她居然能从袖中掏出……一张渔网。
那张渔网很大,能把他网到里面去。
陆周眼前一黑,惊愕的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呆愣在原地。
亏他以为这里有位得道高人才前来拜访,过来了后发现…这怕不是得道的沙雕!
你家高人随身带渔网!
接着,闲渔子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寸余长的玉舟,往水中一抛,瞬间变大了无数倍,化作寻常渔舟大小。
陆周已经不惊讶了,他习惯了,也不想再去思考为什么这么大的渔网塞的进袖子,小舟为什么能变大。
这可能就是通晓体用,明白幻化之术的得道之人吧。
思考多了容易脑子出毛病。
闲渔子撸着袖子,拎着渔网,挽起裤腿,轻飘飘的跳上舟。
轻舟直接掠过脆弱澎湃的水流,渔网一下子网住了什么不断挣扎的东西,接着一甩
渔网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上了岸。
陆周连忙去看。
渔网里是个人,似乎还活着,但是昏迷不醒,一看就是呛水了。
他连忙弄开渔网,学着之前见渔民救溺水者的动作拍那人后背,一边拍一边喊:“救命啊!有人溺水了!”
附近他刚还了锅的那户张姓人家中跑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此也不管溺水的人是谁,赶紧救人。
闲渔子手中木桨轻飘飘一拨,小舟回到樗里村的岸边。
她刚上岸,空下手的陆周就问道:“先生,你方才是做甚去了?”
“哦,我本想好好钓个鱼,没想到看见河对岸有个人挂着一身树叶在狂奔,后面追着一只熊。
他一头跳进水里,我看他估计得淹死,怕出事,就划船去捞来着。”
闲渔子满不在乎的道。
“对了,我救人没给你们村子添麻烦吧?”
她忽然想起这村子避世那么些年,如果因为她救的人不靠谱暴露在外人眼中,那就罪过了
“怎么能说是麻烦,见义不为,无勇也。”张乾显道。
闲渔子闻声点点头,继续看他救人。
半晌,那人吐出一口黑水。
“呕……”
“张叔!快来田里!田里缺人!我没力气!”
远远的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张乾显道:“他好了,我去耕地了。”
话罢,他忙不迭的离开了
如今正是农忙时,他虽然是个大夫,但也不能光治病不帮衬田里的事儿。
闲渔子自然不怪罪他,人家帮忙救人是情分。
她掏掏袖子,找出个白瓷小瓶来,倒出里面的药,往男子嘴里胡乱塞了三四颗。
“这是…”陆周好奇的问道。
“延寿丹,我怕他死这我得收尸,太麻烦了。”闲渔子道。
这丹药明真给了她一挖掘机铲子…原因是因为这东西味道不错。
延寿丹很鸡肋,只有修士能炼它,但只落到凡人身上有效。逍遥宗的凡人管事不多,根本用不完丹峰炼制的延寿丹。
然而延寿丹因为火候不好控制,只要炼好延寿丹就能炼很多更管用的丹药,成为五年炼丹三年模拟的重点题目。
逍遥宗的丹修想要走上人生巅峰,就得炼延寿丹,延寿丹炼得多了吃不完,胡乱给修士吃容易在体内积累丹毒,恰好赶上闲渔子爱吃糖豆这玩意挺甜她又不怕丹毒,就打包由明真送来了。
闲渔子至今记得当时明真开着挖掘机,挖掘机的铲斗被刷的干干净净,里面全是丹药,气势汹汹的地底下钻出来的场景。
当时她估计刚不知道铲了哪回来,顺路把东西捎与闲渔子,
虽然当初传丹药时设了隔绝法阵,但闲渔子吃着总难免想到丹药从土里钻出来的那一幕。
“你吃吗?”闲渔子问道,说着倒了几颗在手上伸过去。“挺甜的,我当糖豆嗑。”
这一瓶里一共那么几颗,当初是她为了方便拿装的。
陆周没想到今天能遇到这种事,忙不迭的点头道谢吃了。
刚吃完,他就眼前一晕,倒地不醒。
闲渔子一搭脉,发现是体内生机太多的缘故,睡会就好了。
她干脆托个要上山打猎的大汉帮忙把陆周送回他在山上居所,接着又把那半死不活晕着的溺水男子扛进自己茅屋。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留他养伤一阵吧,兴许这人会做饭,能让她摆脱蹭饭的境遇呢。
……………
是夜,明月照陋室,清风过敝庐。
屋里唯一的草席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约莫二三十岁,生得英朗。
靠着窗,摆着个竹制的躺椅,女子借着明月光,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对着手中的一卷竹简。
竹简上似乎刻得是一些游记啊什么的,真元界的山川大观奇闻异事都写在上面,无论是俗世的还是修真界。
这还是文道写得呢,文笔倒是真不错,趣味性,知识性都兼顾了。
屋子她只建了一间,抗人回来时忘了这回事,干脆让伤员先躺下,自己把院子外的躺椅搬进来。
她守在这也不是因为怎么担心一个陌生人,而是想看他醒了是个什么人,要品行不端正直接扔江里去喂鱼。
男子眼睫毛动了动,似乎是要醒。
他睁开眼睛,似乎有些迷茫。
接着,他侧侧身,似乎是要起来。
“嗷!”
突然,他痛苦的大吼一声,捂着胳膊躺回去,面色铁青。
“你醒了?你胳膊上给人砍了刀,我替你包扎了下。”
闲渔子慢条斯理的揉着耳朵,转过头来,面向他。
她的声音空灵而有磁性,宛如空谷幽兰,江离辟芷一般,清绝淡泊。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本…在下无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微微张嘴,低声道。
“没事,今日打渔遇见顺手为之而已。你好好休息,既然醒了就应该无大碍了,你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闲渔子看他那仿佛被卡裆的表情心生担忧。
千万别凉她这,千万别身体养不好赖她这。
“我替你包扎时发现你腿上也有伤,短时间内你且在此将养着吧。”
吸风饮露也能活,荣华富贵也能过,屋子里住个人算啥,对闲渔子来说,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
“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相报,姑娘若不嫌弃,有什么事情听凭差遣。”男子微微低眉道。
闲渔子道声随便就步出门外,临了留下些吃食免得他身上有伤饿死。
“姑娘且慢,在下唤作王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王泽突然叫住了闲渔子。
“无名无姓,称呼我闲渔子就好。”
话罢,闲渔子关上门,飘然而去。
闲渔子起初无名无姓不接触外人,自然无需字号,后来遇见那位逃避追杀留下功法的修士,不知怎么称呼她,她说自己天天闲得蛋疼钓鱼,干脆自号闲渔算了,那人又说她像是得道高人给她加了个子,以后一直用的这个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之前的名字应该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