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竹林的萧萧声和着琴声,青年跪坐琴前,高绾冠发,低垂眉眼,玉手拨弦,其音泠泠。
突然,他一个错手,琴弦拨错了,原本好好的一首曲子,一下子毁了个彻底。
他听见了什么?
刚走不久的闲渔子居然回来喊他了?
难道又有人给她说的要渡飞升雷劫结果没度过去挂了要他参加葬礼?
空蒙匆忙打开了洞府的禁制,让外面的人进来。
“闲渔子…杨师祖,何事?”
空蒙挺着腰,端着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问道。
杨彦听见空蒙喊他师祖就觉得后背发凉,他现在这辈分…
闲渔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人说你杨师祖是炉鼎,说我养他…冤枉我搞死菅家马家一堆人,你说咋整比较好呐?”
“我就过来告个状,毕竟菅掌门闭关了,我认识的人中能管得了那城主的就是你…”
“我倒不是小心眼儿,主要是我比较懒,实在不想一出门就有人对着灵影喊我是通缉犯…”
“糟心呐!”
闲渔子吐槽着,杨彦配合的拿出了一溜儿证据恭敬递给空蒙。
空蒙略翻了下,惊呆了。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搞这事儿出来?
空蒙急切问道:“那人唤作何名?”
他担心这人得罪了他们,连带让他们对整个杠精派也印象不好。
杨彦道:“…菅程。”
空蒙没忍住,一拍琴架,道:“孙贼…”
他没有骂人,菅程真是他孙子。
空蒙,原名菅云,字昭朗,雅号空蒙…
他也出身菅家,只是和菅家关系很一般,但菅家也因为依附着他这个在杠精派修行的大乘老祖蒸蒸日上。
杠精派的人不比逍遥宗,逍遥宗的人专心修道,少有成家生子的。
空蒙早年也有过一个道侣,生过一个儿子。
只是大能者子嗣艰难,他儿子天分很差,不到元婴就在秘境里死了。
偏偏空蒙的儿子花心滥情处处播种,搞的他后人一大堆,品性一言难尽,这菅程是他重孙,乍一看难得人品不错…谁能想到居然是个随意冤枉人的主。
空蒙简单了解了一下事件经过,气得差点没把自己的琴捏碎。
“不肖子孙,脑子有坑!不仁不义!不礼不信!”
闲渔子表情温和的安慰道:“你淡定一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任谁也想不到,空蒙气急败坏的源头在她处。
空蒙深吸一口气,调和气息,心里默念了几遍清静经类的后,才用平稳的语气道:“本座…无法淡定…”
他早年跟道侣抬杠,把道侣气得带着孩子回她山头了,他专心修炼杠精大法也没争子女抚养权…
后来他道侣元婴期入了心魔非要来找当时已经分神的他抬杠,输了后她越想越气把自己气死在洞府,已经被养歪的儿子又记回他名下。
他一心问道不理俗事,闭关了三百年突破合体,又外出云游一圈在云水秘境里待了四百年,去找流波抬杠三百年,回来闭关千载年突破大乘,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熬死了儿子和n多孙子
空蒙当时差点没懵逼死。
不过还好,他的重孙辈大多数比较乖巧,没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他该给资源的给资源,该教导的教导,其中最看重的就是菅程。
但他毕竟一脉相承了杠精派的识人不清,看人特别不准。
他本以为乖巧的重孙,居然是个草菅人命的货色
是嫌他给逍遥宗那群人教育的不够吗?
空蒙拂袖,向几人又见过礼,赔礼道歉道:“本座去寻他,先擒了那邪修,再让他撤了追杀令,与诸君好好赔礼道歉,到时候什么罚法,诸君来定夺!”
话罢,他又文质彬彬的问道:
“不过话说来…几位如今在附近可有住所?”
追杀令只要不撤掉,二人上街必然会有人追杀,但…
就怼域那些人的修为,追杀闲渔子是送菜
为了不让杠精派宗域的修士无辜冤死,不扰闲渔子的清静,空蒙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的秘境洞府又借出去一个的准备了。
时诲虽然不知道空蒙问此事说什么,但依然回答道:“老祖淡定…师父为闲渔子他们安排了主峰客院…不过,具体住所得由他们定夺…”
杨彦又道:“原本我与闲渔师叔,言毓议定了外出游历,然而碰上此事,想来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咸鱼师叔你觉得住哪好?”
闲渔子漠不关心脸:“随便。”
杨彦点头道:“那好…就住客院吧…”
闻声,空蒙松了一口气。
闲渔子点点头,道:“行了,这事儿你们做决定,先回去容我休息些日子,但愿我一觉醒来…可以光明正大上街罢…”
闲渔子三人挥别空蒙,径往客院里小憩。
这些日子里闲渔子吃吃睡睡过得安适自在,乐不思蜀。
她毕竟曾经因为迷路隐居江边几十年,如今宅在客院里几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杨彦却闷的快长毛了。
他最近专心修炼,随身带的东西没什么可供娱乐的,只有几套…逍遥宗祖师爷独家出品的卷子…
平时他可以一宅十天半个月的,但如果真的有人不让他出门,他反而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挠啊挠一样想出门…哪怕只有一天也忍不住……
更何况时诲没啥嫌疑,送下二人后就走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所以当时诲又一次踏足这个院子时,杨彦看他的眼神里嫉妒都快成实质了…
他一进来就把杨彦沏好的一大壶茶给喝没了,似乎还意犹未尽的到处找水喝。
杨彦干脆一抬手,凝出一团水灵力一下子投进他嘴里去。
刚好练练对灵力的掌控能力了,他这些天在摸鱼子的严格要求下光背关于控制灵力的各种公式了,实践的机会却很少…
时诲给他弄出来的水球呛得连连咳嗽,掏出法器来想要收拾他。
千钧一发之际,闲渔子出来了,倚着门,偏头看向二人,问道:“干啥呢?”
“…上善若水…和而为事…不要老动兵戈…”
闲渔子苦口婆心的说道。
话罢,门外的禁制却又一次被触动,闲渔子止住话闸子,上前开门。
门外来了个打扮隆重的中年人,神态惶恐恭敬,恰是那菅程是也。
“经过深刻反思以及探讨,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列出了数种处理方式…”
他话未说完,闲渔子就微微抬手示意他停下来。
“你且莫说了,休跟作报告似的,听的我浑身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听到这种格式的检讨就…有一种拿起手边文件抽对方脸上的冲动…
这难道也是失忆后遗症?
菅程面色一白,心道真以为他愿意在这作报告…谁让他一脚踹出去没踢到粘合的泡沫板上,反踹铁板上给自己整骨折了呢…
他前些天到马斜月的元婴大典上观礼,屁股还没坐热,自家祖宗空蒙老祖就怒气冲冲的从天上落下来,手里还拎着他那个费尽心思要擒拿的邪修。
他本以为空蒙看重他帮了他一把或发现怼域有邪修,顺带抓了带过来顺带来小辈的结婴大典上逛圈给人点鼓励啥的,谁料空蒙上来就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杠精派的骂,那能叫骂吗?他给空蒙骂的浑身都疼。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问老祖宗骂他干啥…
结果…老祖宗说,他草菅人命,差点害了隔壁逍遥宗的友好道友,要他来给闲渔子他们赔罪。
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半路告退离开,写了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书,过来给人赔礼道歉完再去参加典礼了…
他咬牙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千辛万苦攒下的大部分家底,呈给了闲渔子。
“…这是在下的赔礼…”
闲渔子微微点头,收入袖中。
她并没有查看菅程送来了什么东西,甚至眼里似乎根本没有菅程这个人…
一旁一直关注这边的时诲二人突然有种错觉,就是菅程随便派个人来送东西,闲渔子也会是同样的表现。
闲渔子收下东西,微微抬了抬眼皮,突然咧开嘴道:“东西我收下了,不送。”
她冲菅程摆摆手,菅程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啪嗒一下关上了,恰好把他挡在外面,差点没拍他脸上。
杨彦表情僵硬的感叹道:“…师叔…您这操作…挺…的…”
“算了…不说您这操作的事儿了,你快看看他到底给你送了啥?”
闲渔子抖抖袖子,从袖里乾坤里哗啦啦掉出来一大堆…灵石…
极品的那种…
杨彦惊呼一声:“卧槽他有钱啊!”
时诲见状,抿抿唇道:“别tan……wu了吧…”
杨彦道:“…跟你说话真煞风景…”
闲渔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还有很多…都是这样的。”
杨彦竖大拇指:“有钱人!求包,养…我不想努力了…”
时诲面不改色,只启唇缓慢吐出两个字:“灵根。”
杨彦连忙护住自己前胸,一脸贞洁烈男的模样道:“我爱修炼修炼使我快乐,资本主义腐蚀不了我的身心。”
时诲冷漠脸:“和你在一起,我总有身为杠精的高贵智商被亵渎的感觉。”
“习惯就好,他就这样。”
闲渔子坐到石凳上,为自己斟杯茶,乐呵呵的一笑,笑得特别接地气,像极了杨彦原先住的小区门口下象棋的老大爷…
形不似,神似
杨彦见状,又乐呵道:“咸鱼师叔…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特像我原先家门口摇着蒲扇,喝着茶的老大爷…”
闲渔子咽下茶水,道:“我本来还想把灵石给你一半的,毕竟你在此事中也有受伤…现在看来…”
时诲耳疾嘴快的问道:“啥伤?”
闲渔子沉默半晌,深沉道:“心灵创伤…好了我们继续说,现在看来…还是给摸鱼让她保管的好…”
话罢她又把东西收了起来。
她不是计较杨彦的口直心快,毕竟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老大爷。
她之所以不把东西给杨彦,是因为杨彦带着这些东西跟幼童怀金过市没区别,太不安全了…
杨彦惨嚎一声,正想要开口说话,没想到时诲却又开口道:“不过说起这灵石的事…我倒是有些事情想要请问闲渔子…”
闲渔子好奇的问道:“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