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巨大的葫芦承受不了水给予的压力,一下子裂开来
“我就知道这瓢不靠谱,大的东西没什么用。”
时诲叹息着运用杠精派秘技事后诸葛亮说了两句,接着拿法器削起葫芦碎片,试图退而求其次做个瓢。
杠精永不服输!
时诲削出个瓢来,但瓢实在是太大了,占地方不说,浇花也不方便。
摸鱼子就静静的跟徒弟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看时诲折腾葫芦,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时诲折腾半天终于没耐心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摔,拿扇子咣当咣当的砸,砸的稀巴烂。
声音如雷,摸鱼子来不及阻拦,就吵的闲渔子睡不下去,迷迷糊糊的开门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头发散乱,衣衫松垮,一身酒气,眼神朦胧,似在酒中神全。
“…你…干啥呢?撒酒疯?”
闲渔子完全不理解时诲同学为什么有那么大戾气,摸鱼子跟杨彦也十分不理解。
前些日子时诲顶多抬抬杠,现在怎么还砸起葫芦来了?难道被杠精派掌门训导的那些时日都在吃枪药?
他这些日子被掌门耳提面命了好长时间,说了怎样合同异,说了要他关心世人,说了要他控制功法运转,还给了他一个贼难种的种子让他种大葫芦寻思它的作用。
时诲年纪尚浅,也就三十余岁,在修真界算是年轻的了,性子毛躁,动不动炸毛,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掌门的话,这些日子都处在极度暴躁的状态,砸个葫芦…正常正常…
他前些天愣是脾气上来能把屋子地板砸裂开来…杠精嘛,戾气重,他算好的了…
时诲瞪着快掉出去的眼睛转过身来,踩着一地葫芦碎片。
“…神经病了?大姨父来了?怀孕了?”
摸鱼子迟疑道。
“…”
时诲就沉默了少顷,眼见她越猜越离谱,只得没好气的把手中的扇子也一摔,靠着一旁枯了的梧桐坐了会,半晌才道:
“…先前师父训了我好几天…我这脾气吧,最近稍微有点暴躁…又碰上这事儿,心性出了些问题…
抱歉…”
“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我都习惯了。得得得,你心情不好就坐着歇会,冷静冷静,没必要啥事都上纲上线。”
“你说是吧?”摸鱼子找个长凳子扯过来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两手支在腿上。
“…我明白,前些日子我确实做错了。修士应当护佑一方,而并非只追求大道。
这就是闭门造车。师父因此教育过我了。”
时诲的声音有些低沉,垂头丧气的跟后头的梧桐树似的。
闲渔子见原先斗鸡似的小哥蔫巴的跟院子里的花似的,不由得有些好笑无语。
她坐到摸鱼子所坐长凳的另一端,用脸卡着摸鱼子的肩来找个支持身体重量的地方,似乎还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
“你其实也没太大的错。其实辩论可以,但没必要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这就是狭隘了…
我之前做梦啊,梦见一条贼大的鱼在海里游,游着游着上了天,变成一只鸟,两个宫殿般的烧烤架都烤不来。
但小虫跟小鸟却可以用竹签穿着在小篝火上烤着吃。这就是小跟大的区别。
你这吧,就是见过的太少,想的却不少。你没怎么见过百姓的苦难,所以你认为修者只能一心大道,你呆在杠精派修炼是挺得劲,但就看不见外头。”
“你站在杠精派里看不见整个世界,以你的寿元也测不出什么叫做疑独往复。”
“而你不在乎百姓的生死也是因为你自认为自己大,但面对仙人来说,你就是小,他们也不在乎你的生死。你要是不甘,你也只能从自己来改变,从泛爱来开始…”
“你所认为你即天地,你所见过的事物存在,没见过的事物就不存在,但你既然没有见过一些事情,又如何证明他们不存在呢?他们只是相对于你不存在而已…
所以你还是小,因为小,所以你就在井底下可劲儿折腾自己。”
闲渔子坐姿不大雅观,两腿叉开,衣衫单薄,甚至滑落了些,醉眼朦胧,分不清醒还是醉,但让人丝毫生不起半点旖旎来。
时诲开始还寻思好好听来着,但毕竟抬杠快成了本能,也没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下意识开口道:
“刚才我那葫芦只是大而已,但不能做法器,连浇花都嫌它太大,所以说事物不是要一味追求大。有些事情大但是没有用处,就像是你刚才的话一样,虽然说得旷达但实际作用呢?”
“你的葫芦大并不是它没有用,而是你不会利用。就好像你有好的口才但辩论不赢我一介渔人一样。
你为何不拿葫芦当做腰舟呢?就算你不需要这么使用它,为何不在上面作画呢?为什么要因为不会使用葫芦而生气呢?为什么还因为一样东西没有用处而生气呢?看来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他没有用,我要他做什么呢?”时诲反问道。
“把它放在那儿,虽然没有用,但又有什么困苦呢?事物都必须要有用吗?既然事物都必须要有用,杠精派又为何要追逐一些无用的名呢?这些也都是有所作用的吗?
你如今因为自己狭小而生气,难道不能证明你的小吗?”
时诲凝眉沉思半晌,反驳道:“世间万物都是相对而言大小,但他们也总有相同的地方,你又为什么要认为大不能知小,小不能知大?我听闻杨道友说,您隐居修道在江边然而失去了记忆,真的比起阅历来,您又如何呢?”
他早把师父的话忘在耳后头了,反正辩论这种事情,也是锻炼嘛~
“按你的说法,没有什么没有相同的地方,自然也能相互知道。但他们也终有不同的地方,所以也不能完全相互知道。”
闲渔子撑着摸鱼子的肩膀站起身,举着酒葫芦晃了晃,仰头灌下去,道:“葫芦看起来小里面也可以承载很多酒,看起来大也可能连水也承不了…”
她话没说完,脚步就有些不稳当,接着又仰首咕咚了两口酒液,接着口齿不清的道
“就像是我看似短浅的阅历与你漫长的人生相比啊。”
“…”
时诲气急败坏,但是又一次忘词了。
他靠着梧桐树想啊想,闲渔子也不打断他,把酒葫芦里的酒全部喝完后管它里头有没有空间法阵,随手一扔,眯着眼睛来回的看周围景象,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
时诲冥思苦想,终于道:
“照你的说法人既不能追逐什么事情,又要看见大,那这不是互相矛盾吗?你不去游览这世界,又如何看见大呢?”
“…游览便是追求吗?我固然有所知,有所不知,但我能止步于不知,不生贪念,能知便知,不能知便任他不知,心里却知道这知是无涯的,又如何不知大小呢?”
闲渔子扔开手里的酒葫芦,酒液却没有从葫芦里流出来半分。
她说着话,迈步向屋里进了,往床榻上一倒,话声便和步声一并绝了。
时诲斗志不减,似乎有冲进去摇醒闲渔子继续辩论的意向,幸好为摸鱼子拦下。
“得了,也别辩论了,你好生歇会爱咋咋地吧…闲渔醒了再说什么大小不大小的。”
摸鱼子搬着凳子坐在屋子门口看话本,示意斗鸡似的时诲要说话小点声,别吵醒了闲渔子。
时诲悻悻的跟杨彦聚在一起到一旁低声聊游历了,小院的氛围一时间极其和谐。
谁说他阅历浅!他要出去游历!哼(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