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直插云霄。
高,很高,非常高。
楼阁台榭飞檐反宇,雕梁斗拱,整整齐齐,齐齐整整,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牌匾上写着五个大字,制名以指实。
再往后看,左面三字离坚白,右面三字合同异。
这字写得倒是好,宛若游云惊龙,摸鱼子看了神色却有些鄙夷,鄙夷又化作一声叹息。
“唉…这字写得还不如……”她挼着猫道。
她话未说完,时诲又想要上纲上线,刚开口还来不及说话,杨彦就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个摸鱼牌果子。
呕…
时诲抠着嗓子眼在杠精派掌门所居住的离合峰上干呕。
时诲其实不是不想对摸鱼子不敬,主要是他功法没练到家,见啥怼啥,还控制不住。
修炼抬杠的仙术,最开始是控制不住地随时随地都抬杠,到了中期,结成金丹,就可以有所选择的抬杠了。
而合体期,大乘期的大能,就彻底把抬杠融进了生活中,为了冲击关卡好方飞升,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抬杠,这又是一个境界…
杠精派在讲这个境界时,一般会借来逍遥宗常用的一个理念,名之为“返璞归真”
因此,时诲每次抬完杠,都会后悔的一批…
我了个去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因此杠精派金丹期以前的弟子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尽量躲着修为比他们高的人走。
毕竟…抬杠这事儿太得罪人了。
先前摸鱼子去那月元树下拿了酒,分了闲渔子大半,此时四人正在离合峰的一棵梧桐树下坐着,观赏山路上下的景致。
只可惜摸鱼子多嘴了两句,又引来了时诲的杠言杠语,杠得要不是闲渔子拽着摸鱼子胳膊,连同攸弋一起摁着摸鱼子…
摸鱼子早就送时诲去见判官阎王了…
远处的屋檐上站着个穿朱红缝腋的青年,生的温文尔雅,俊俏清秀,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头带玉冠,只是却横眉怒瞪着眼前的女子,眉目间一片杀气。
他背着左手,右手持一竹笔,口中言语不绝,手中动作也不断,在空中点出一片墨痕。
他面前的女子生的也极秀雅,柳眉弯弯,肤白似雪,神情却如青年一般,怒气汹汹,戾气很重,与青年说得吐沫横飞。
那女子功力不到家,辩不过那青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青年的余光恰好瞥见院里的梧桐树。
只见梧桐树下,他的徒弟面色青黑,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杠精派掌门菅磐峡大笔一甩,轻哼一声,一甩衣袖,脚下一轻,仿佛化作一道流光,用了轻身术法,转瞬到梧桐树下,还不忘向屋顶道:“并非本座杠不过你,本座有事要做。”
女子哼了一声,口道来日再战,踏一道红色丝带飞去。
“言毓,你可无事?”菅磐峡着急的给时诲喂下去一颗解毒丹问道。
杠精派不取道号,弱冠后一般称字,时诲的字是言毓。
杨彦见时诲师父来了,忙打出一道清洁的符箓去,清理干净了污秽,向他作个揖。
时诲缓过吐意来,冲菅磐峡拜了一拜,道:“回师父,学生无事。”
他没控制住自己,带三人回派时,杠了摸鱼子一路。
身为大能,还是逍遥宗祖师爷,把他弄死杠精派也不敢吱声,但摸鱼子没对他下手,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甚至因此专门买了对耳塞,他其实也心存感激的。
毕竟,不能跟大能们讲道理,有很大一部分大能不讲道理,讲物理。
所以时诲肯定不会向师父告状,再加上刚才的干呕也是因为果子太难吃并不是有毒,吐出来就没事了。
“你无事便好,这三位道友似乎不是杠精派的弟子,可是逍遥宗的道友?”
菅磐峡其实也是讲道理懂礼貌的杠精,人家是分神期大能,抬杠的本事早就收敛起来,不随便咬人了。
“师长好,在下逍遥宗杨彦,是时道友的朋友,这位是家师摸鱼子,这位是家师的至交好友,闲渔子。”
杨彦见状连忙起身,作揖之后道。
菅磐峡也回礼一个,见二人状似神全,气质浑然一体,连他也看不出修为境界,唯恐怠慢前辈,便又向二人持礼。
他这才回想起来,摸鱼子这名字分外耳熟,似乎从什么地方听过。
他思考半晌,迟疑而恭敬的问道。
“弟子请问…您…可是逍遥宗祖师…”
“是呐,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摸鱼子也不站起身回礼,坐在石凳上就道。
菅磐峡脸色一白,惊的手一松,啪嗒一声竹笔就落在了地上。
“我就来这附近取点东西,还不准老人家出门遛弯吗?”摸鱼子咧嘴笑道。
“不不不,您们大驾光临…我这杠精派蓬荜生辉…”
说实在的,现在这些七七八八的宗门,大都是承蒙摸鱼子一人恩德才存在的。
当年混沌初开,世道大乱,人初有欲时,摸鱼子不知从哪个旮旯儿出来成立逍遥宗,又教了一个徒弟疑独子出来。
疑独子比较全才勤利儿,靠自己培养出了一大批人才,扶持了各个宗门。
因此,修真者们把她尊为万法之宗师,更无论摸鱼子。
他激动的话都说不完全了,时诲暗自捂着嘴在心底默念经文。
他真的真的很想要抬杠!但他真的真的不能抬杠!
他不是不知道摸鱼子的厉害,但嘴自己说话,他也很无奈。
摸鱼子唇角微勾,噙着些笑,笑得让人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显得略微苍白的嘴唇有些诡异。
她突然站起身,目光落在飘渺的远方,衣衫无风自动,活脱脱的高人形象一下子立了起来。
闲渔子眼睁睁的看着刚一面嘲讽人家字丑一面被时诲表情逗笑满地打滚的人一下子正经起来,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大概就是变化的曼衍之道吧!她还是不明白变化的道啊!
“走。”她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菅磐峡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果然,大佬说句话都那么言简意赅!
半晌,二人回来,摸鱼子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凭靠着梧桐树,从闲渔子腰间取来一葫芦,仰头便喝。
菅磐峡只叹于她旷达逍遥的气度,作揖口道:“孽徒多有不敬,晚辈必然惩戒教育于他,三位既来我杠精派做客,又不愿透露身份,晚辈自作主张安排离合峰上客院,请三位往之。”
闲渔子是真不想动弹,但她一想到去客院就能休息,不由得多了几分行动的气力,不至于挂在摸鱼子身上,宛如一条晒干巴的咸鱼。
几人乘坐传送阵到了一处幽静的雅居,从外看不过三进,里头别有洞天,庭院开阔,灵植丰富,灵气十分充裕。
这是离合峰最好的客宅了。
三人都不是挑剔的,各自找了居住的地方,该打坐的打坐,该睡觉的睡觉,该折腾花草树木的折腾花草树木。
至于时诲…被摸鱼子暗戳戳告状后禁足教育了好几天,这才因为跟几人熟悉被放了出来,前来接待几人。
当时诲步入这间院子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OMG!
这间宅子是离合峰嫡系弟子的友人啊外宗长辈啊什么的来访所居住的,规格不可谓不高,其中的灵植都是很罕见很有观赏性的,他印象深刻。
现在正是春天,百花盛开,按理说里头应该是百花迎春欣欣向荣的场景…
但是……
那个给他开门的黑衣女子端着一瓢水,面无表情的开了门。
谁也理解不了,他看见里面全特么枯枝子的心情。
“!!!”
“…摸鱼子,请问…这花…”
他一问及花,摸鱼子下意识心虚的把手中的瓢扔了出去,接着抬头望天道。
“哦我前些日子看他们有点蔫巴就浇了下,没想到一浇全成这样了…改日我让逍遥宗弟子多送些珍奇灵植来哈”
刚杨彦出去遛弯,她也没心思探查门外人气息,只当是徒弟来了,刚一开门看见是时诲,心虚得要死。
毕竟做客把人家花做没了的,也就她了。
摸鱼子说着侧身让他进来,道:“杨彦他出去遛弯了,咸鱼昨个晚跟我喝酒喝醉了没醒,你找他俩不大可能…有别的事吗?”
时诲开口正想要说话,摸鱼子就又道:“当然你要是没事指导下咋种花也行,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你说是不是我浇的水太少了?要不多浇点?”
“…”
时诲很想说,不是,但他终究没了这个胆子,迟疑半晌,悲痛的从空间掏出一个大葫芦。
这葫芦贼大,感觉有五石左右的容积。
“一定是你的瓢不够大,盛的水太少,来,用这个葫芦。纯天然无污染无法咒就长得这么大,我亲手种出来的。”
“卧槽你为什么随便一种就种的出来?我就不行?”
摸鱼子没忍住爆粗口了。
人比人,气死人!
正当此时,杨彦从外头回来,二人索性让他往里头灌水,用水灵力练习浇花。
但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