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屎是真精准,精准的让杨彦怀疑拉下它的这只鸟曾经有过射击移动目标的经验…
在他被鸟屎淋头的瞬间,身为一名思维活跃敏捷的修真者,他不仅想到了鸟类直肠短不贮存粪便的生物知识点还通过这股腥气辨出这只鸟应该是吃鱼的。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
闲渔子看着振翅飞进一旁竹院的白鹤,突然道:“这…好像就是你之前说想看的仙鹤…”
杨彦无语,只得自认倒霉,捏个控水诀洗干净自己的头发,又从躲进摸鱼子给他的乾坤空间里换淌上鸟屎的衣服。
闲渔子咧着嘴哈哈大笑,笑够了往一旁的院子里走了两步,却差点被挨着院门的一个躺椅绊倒。
这个躺椅很精致,一看就不是她的。
躺椅上还躺着个女子,脸上倒扣着一本话本。
侯虹并没有真睡着,她就是过来打扫完屋子闭眼眯一会,毕竟是个筑基修士,神识一直在关注外界的情形,闲渔子一碰到躺椅,她就反应过来了。
“闲渔子!”
她利索的翻身爬起来,惊喜道:“我来喂鹤的…”
她起来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院子里的鹤不见踪影了。
侯虹懵逼道:“…等下…鹤呢?”
不是她不想用神识,而是修真界实力决定一切,和高阶修士相处时,低阶修士一般不会开神识,怕被认为是挑衅而攻击。
倒不是说逍遥宗多么等级森严,而是大多数修为高深的大能警惕心都比较强,很多时候的反击或者压制都是不自觉的。
闲渔子看着自从来了太易峰,就一直在向返璞归真方向发展的昔日心机女侯红,突然有点无可奈何…
算了,自己带出来的弟子,顺其自然吧。
闲渔子温和笑着,指向围栏外的林间,拥有着雪白羽毛的隐逸君子正被杨彦拎着教育。
“…鹤在那边。”
侯虹这才反应过来,拿了自己的话本,收了自己的躺椅,向闲渔子行礼后向杨彦处去。
杨彦换过衣服,一袭白衣,腰悬长刀,长身玉立,面若冠玉,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像一只大型的鹤。
不对…他现在的神情,还不如被他拎着的仙鹤淡定…
杨彦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跟你说,以后你不能到处乱拉,这样是不对……”
侯虹看着他,顿时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太眼瞎了,看人只看脸,不看智商…
闲渔子见状,也是一脸不忍直视。
“你何必拿人的标准束缚鹤呢?”
“你再怎么说,它也听不懂,倒不如睡会觉打会坐。”
杨彦闻声,恶狠狠的瞪了仙鹤半天,这才咬牙切齿的放开手。
仙鹤扑腾扑腾翅膀,居然也没跑,挑衅一样的在杨彦身边到处转悠。
杨彦恨得牙痒痒,又瞪了它半天,企图用眼神吓走它。
但由于灵根原因,他气场比较柔和,任他怎样瞪眼睛,仙鹤也就是不走。
他瞪了鹤半天,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师叔,我咋觉得这好像不是鹤呢?”
他之前在逍遥宗外门的课不是白听的,真元界常见的动物,灵兽,灵草什么的记了个全,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而已。
闲渔子顺口问道:“那是啥?”
杨彦道:“鹳…头无丹,项无乌带…”
他突然有点失望懊恼,拾起一枚石子来扔到鹤的脚边。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雅的隐士,没想到竟是个假冒的小人。”
逍遥宗养鹤的不少,但养其他灵兽的更多,杨彦之前也不常出门,因此这是他第一次见鹤。
自从迈入修真门槛,他就开始对各种各样的仙境抱有幻想,直到他见识到了逍遥宗里的各种疯子,杠精派里的各类杠精,祖安门黑门的各种奇葩后…所剩不多的幻想就寄托到了这些一看就仙气飘飘的建筑,仙鹤上。
毕竟…在他的位面,历史上的那些仙人隐士,养鹤的特别多,鹤也就成了长寿,高洁的代指。
“鹤不鹤的,你计较这个干什么?”
“它的形体是天地所生化的,它的精神分于众妙之门,何必用名义去束缚它呢?”
“鹤固然高洁,是因为它长着白色的毛,它也长寿,是因为它自然而然的不受拘束,但是你所认为的高洁风雅,仙风道骨,都是人所赋予它的…”
“鹤本来没有名,它本来不是鹤,是我们给他们命名为鹤的,鹳也未必是鹳,它之所以是鹳,也是人所分类的…
所以鹤与鹳本身没有什么区别,是你给它赋予了自己的想象,又因为它不符合自己的想象而发怒。”
“你和那个辰国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对你赋予了他的想象,认为你不符合他的想法,他的名义就是不对的,所以他派人来带你回去。”
“你这又是何必呢?鹳就是鹳,让它自然而然的生长,老去,不去人为的加以自己的志向,你不就不会因此而懊恼了吗?”
闲渔子的声音飘忽空灵,他却听的很清楚。
他抬起头,看见闲渔子手里拿着一根枯枝,随意的坐在溪前,将枯枝探入水中,似乎在等游鱼上钩。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又像没有明白一样,在原处站了许久,连鹳振翅而去,飞向高远都没有注意到。
……
日月代易
……
晨光熹微。
天色还是微微泛着灰的蓝,像是青蓝兑了淡墨从画纸上画出来的。
天微微有些透明,绚丽的阳光丝丝缕缕的攀附上大块大快的云彩,渲染出带着渐变的红黄。
站在院前的青年眉眼如画,一身白衣,然而一动不动,犹如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像,哪怕春风带着绿意拂过,飞鸟在顶上方便
闲渔子从院里步出,赤着脚踩在地上,衣摆拂过脚背,春风灌进宽袍大袖里,显得她越发高挑纤瘦。
晨光落在女子的容颜上,晕染出几分微醺和朦胧。
她走到杨彦身前,微拍了下手道:“该醒了,新弟子们也学了不少东西了,你再不去学,便跟不上了。”
她的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杨彦睫毛微颤了颤,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却一软,猛地向前张过去。
闲渔子抬手扶住他的肩,另手微搂了下他腰,不过很快松开了。
她扶着杨彦缓缓坐到地上,自己却站了起来道:“你在这里站了半月有余。”
杨彦初醒不久,眼神还有些懵懂,他看向闲渔子,似乎没听明白。
闲渔子道:“有鸟路过你头顶,所以…”
“摸摸自己的头吧。”
杨彦下意识一摸,摸到胶结的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心下恶心的要命,连施清洁咒到自己灵力耗尽,还想往水边冲去洗头。
闲渔子默默看着腿软乏力的他艰难起身…接着…向前栽去。
她抬手扶住杨彦的肩膀,道:“都说了你站了很久,就算你是修士,也得腿麻啊…”
杨彦被她这么一扶,倒是摔不倒了,反抓住闲渔子的胳膊,借力缓缓坐到地上,出了一身虚汗。
闲渔子冷漠脸,收回自己的胳膊,微眯双眼,道:“你虚了?”
杨彦忙摆手道:“我不虚,我这是修为突破但理论知识没跟上的后遗症…”
“刚不是顿悟来着…但我突然忘了穴位脉络了,一时间不知怎样运气,结果运岔了,幸好我是水灵根比较柔和,运哪去缓回就成,不然我现在得裂开…”
杨彦一脸认真的看向闲渔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真的裂开。”
闲渔子温和一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彦没反应过来,正想开口说话,闲渔子却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个例子,也能证明福祸相依的道理。倘若你处于顿悟突破的状态再长几天,去上课是定然跟不上的,摸鱼只会回来后给你单独辅导,而如今你卡着这个线醒了,想来必然要去上课了…
不过你虽不愿去外门补习,但这也是对你好,师叔陪着你,走吧。”
闲渔子笑的温和,杨彦表情悲怆。
他眼里盈着些水光,瞪着双眼,抿抿嘴后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
“师叔,你变了!”
闲渔子道:“任何事物都是在变化的,变化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我又如何不能变化?”
杨彦眼神悲愤的看着她,但因为长相越发俊秀,哪怕瞪人也是好看的。
“师叔你过去又不用考试!你还可以摸鱼!你摸摸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闲渔子温和道:“我生活在山林里自得的垂钓,本不觉得闲适,当我与你们一并去听课,你们需要为学求道,而我只需要体道时,闲适与虚静就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了。”
杨彦听得头疼,忙求饶道:“…我学还不行嘛,师叔您少说两句,我怕我睡过去。”
闲渔子揉揉他的头,叹道:“那你为何不快去上课?我想你要迟到了。”
杨彦抬头,一看天色,道:“迟到的不止是我,还有你。”